戈承在后面如倒豆子般说着,姬廉在前面直吧唧嘴,表情夸张的玩起双簧,逗的小舟想笑却不能笑,只能用小手捂着嘴。
被姬太师打发出来请人的丫鬟远远的瞧见姬廉三人走过来,连忙紧走几步迎上来,说明了来意。
姬廉没好气的回了句,“没瞧见我们已经来了吗?催什么催。”
小舟伸手扯了扯姬廉,摇了摇头,那意思是别骂人家,她也只是听命罢了。
何况,他们的确是晚了,这便更无道理了。
快到正厅,小舟扭动起来,“爹爹快些将小舟放下来,小舟要自己走进去。”
姬廉楞了楞,不晓得为何小舟忽然这样说,手臂还有些僵硬。
小舟眨了眨眼睛,不明就里,见姬廉不肯松手,自己也下不去,只能看向了戈承。
“大人还请放这孩子下来,莫要让她再徒增闹心。”戈承没让小舟失望,开口劝说。
小舟的想法他可以猜的到,如果这样被姬廉抱着进去,虽然算是警告了史家人,知道这孩子不是那么好招惹的,但那史清名必定心生隔阂,更加认定这孩子与自己不亲近,反而胳膊肘向外拐,这样的话,小舟的日子怕是更难熬了。
姬廉并非固执之人,听了戈承的话,便将小舟放了下来。
下了地,小舟攥紧小拳头,迈着小小的步子,一步步走向前去。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
此时,云深正闭目,其他和尚与众人正在论佛理,能随在活佛身侧的和尚,自然不是一般和尚能比的。
他们正道佛心,问之何为佛心,众人纷纷交耳,不晓得自己所想是否真实,说出的话儿自然是让那些和尚有些啼笑皆非。
毕竟一群官家人,追逐名利,便犹如儒生间的乡野,谈何通明。
只是不明活佛何以执意于此地,且执意于一孩童,这着实让他们参不透,却也只道活佛自有其意。
最终还是魏卿公先开口道:“敢问各位师傅,这佛心莫是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断常,平凡无圣不可?”
问话的那和尚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看向其他和尚。
旁边的和尚也是摇头,这魏卿公说的尚且在理,只惜,前有“莫是”,后有“不可”,如此一来,便是有些说不出的味道了。
这些所谓的官家只是读透了《佛经》,却无法参透。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童稚的声音。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何有心佛。。”
闻言,众人皆是一怔,连本眯着的眼睛的云深也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向门的方向。
众人也纷纷交耳。
门被两侧丫鬟推开来,只见一孩童负手走入,俨然是小大人模样,透着几分可掬,眉宇间却淡然无波,“小舟只是听闻众位谈及,便贸然多舌,还请诸位多多恕罪。”
小舟进去后,一一拜了,礼数周全,毫无破绽,末了便立于史清名身后。
若说云深本还犹豫,此时一见小舟,便觉得这孩子非同一般,也便放下心来,问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悟性?”
小舟暗翘嘴角,等的就是这句,于是上前,“小舟惶恐于此,不敢狂言此诗为自己所做。”
一旁的定安王爷一听,便也来了兴趣,开口问道:“那你倒是说来听听。”
小舟噗通一跪,连连摇头,面上满是惊恐。
“你这是做什么。”定安王爷一怔,并不觉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训斥的话语,何以这孩子吓成这般模样。
(。KANSHUBA。)小舟低头道:“回王爷话,小舟不敢说,惶恐活佛及大人们听后,将小舟训斥了去。”
()众人面面相觑,莫不是这诗还有问题,仔细回想,似乎也并未有不妥之处。
()还是定安王爷开口说道:“无妨,自有本王在。”
()那意思便是,你别怕,尽管直接说出来,若有事的话,本王自然会帮着你。
小舟又抖索了一会,瞧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慢慢将自己起先便想好的说辞说出来。
“上元灯会,灯火阑珊之处,小舟一人独立不知何故,蓦然瞧见一慈眉善目老道长冲小舟招手,便走了去,后来瞧见那老道长一身长袍说不出什么材质来,便升起了摸摸看顽劣心,那老道长却只是笑了笑,不曾见其后退,可任小舟怎般追逐,也不曾碰触的到。”
小舟咬了咬嘴唇,继续开口:“小舟正纳闷时,四处灯火却忽然尽退,那老道长也凭空消失,只听人有人念起此诗,小舟便是掩住双耳也依旧清晰,也越发的惊恐,只记得自己本应该是在园中,有道人为小舟施法驱邪,何以就来的了上元灯火,便晓得这便是阿娘口中撞邪了,一时惶恐,惊吓的奔跑,不晓得跑了多久,来到了这里。”
小舟说的时候还微微颤抖,仿佛心有余悸。
一旁的大人却听明白了,这孩子分明只记得自己掉进池子前的事情,后来遇到一位老神仙,老神仙为其指点,这才恢复聪慧。
可偏偏这孩子年幼,不懂机缘,还作是遇到了妖魔鬼怪,又恍然发现自己并非身处熟悉之地,便惊慌失措起来,倒也平常。
众人相觑,点头。
“你这孩子,莫要害怕,那老道非是妖魔,怕是位游历凡尘的仙人,是助你而来。”魏卿公轻声安慰道。“还不扶这孩子起来。”
他说完,丫鬟们连忙上前搀扶小舟起来。
“真的吗?”小舟起来后,抬头看向魏卿公,眼中全是孩子气的不解,也特别去掉了所谓的敬称,为的就是显示出孩子派的天真,让他们知道,这真是个五六岁的孩子。
“自然。”魏卿公被这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孩子看的心中一软,便又开口道。
“可是阿娘说小舟命不好,总是遇到些妖怪,以前在南奔,有一次阿婆出去了,小舟在门槛上坐着玩儿,忽然有个好看的大姐姐,非要小舟跟她走呢,小舟吓的直哭,引来了邻居,这才吓跑了她。”
“哦,那个大姐姐生的什么模样,有多好看?”姬廉来了兴趣,开口问道,旁边的戈承用手肘碰了他一下,这才让他收敛了些。
“侍郎大人也不想想,这孩子才多大点,发生那事的时候,估计才是刚会走,哪里记得那么多,多半是长辈告知的。”戈承笑道,姬廉这才点头称是。
小舟也叹气,她说这些是为了骗骗旁人,这荒唐老爹做什么一付急色模样。
但不管怎么说,这便算是蒙混过去了。
既然你们信这些,又拿所谓的大师以开命为名害我,难道我就不会有所谓的仙人相助?孰真孰假,咱们,慢慢算来。
何况,自己这边还有云深活佛,只要他肯开口相助,自己便算是逆天改命了。
☆、第七十章 卜命
听了小舟的话后,有人信,有人疑,一时也均止声。
史清名眼神闪烁,他虽然并不怎么信小舟所说,但依然对这些鬼神之说多有敬畏,而且这小舟确实是连番妙语,上次执行家法时,这孩子便给他心里留下了印象,此时更是让他来了兴趣。
但不管如何,还是快些将孩子带回去的好,以免迟则生变。
想着,他便打算起身告辞。
戈承一直在注意着史清名,见那史清名要开口,便连忙给姬廉一使眼色,姬廉立刻会意,抢先在史清名之前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大师,姬某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大师可否行个方便。”
云深点了点头,本以为这位姬施主依然会以俗语损之,却不想这姬施主居然如此客气,于是便笑道:“姬施主还请道来。”
“就是这孩子。”姬廉上前将小舟的手牵起来,带到了云深面前,“大师,还劳烦您看看这孩子的命格,因为此前有位所谓的得道高人为这孩子瞧了相,直说这孩子是冲了先祖,您也给瞧瞧,若当真如此,还请指点迷津,为这孩子化解了此劫难。”
才场面话说的冠冕,其后云深大师为小舟看了命理,一边看一边摇头,末了口中道了声“阿弥陀佛”后,便闭上了眼睛,再无动作。
这让小舟的心都提到了喉咙眼里,这云深活佛不是二两特别请来给他们仙人跳的吗?为什么会摇头,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或者说,自己的命理真有问题?
过了许久,云深才继续开口说道:“人说阿鼻,却不知阿鼻何处,人道天理,却不知天理轮回。天地凡品皆入天相,碧落九天何以谓仙。”
云深说完,众人纷纷对视,不明其意。
旁边有个大和尚呵呵一笑,解释道:“活佛是说,此女命薄却有天人相助,定当历尽凡劫,一世登荣。至于之前那所谓高人,如此诳语这孩子命格,不过是瞧见众人反应,知道这孩子身上出了怪事,便胡诌乱造,以欺得钱财罢了。”
“原来如此。”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云深这话,本并无他意,却不曾想那史清名还想多了,误以为活佛是在责怪于自己没有严管内院,以至于这孩子被迫受劫,便开口道:“活佛放心,清名回去后定当好好盘查,将包藏祸心之人赶出去。”
小舟低头不语,云深轻轻摇头。
“知之者自知,不之者自不知。”
云深说完这话,又是一施礼,道了句“阿弥陀佛”,然后便如来时般离去。小舟连忙跟去,扯了扯云深的袈裟,眨巴着眼睛,表示自己很感激。
云深停了步子,又是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对小舟说道:“天雨不浇无根树,佛门广大,不渡无缘之人。”
小舟楞在原地,不晓其意。
就这般站着,直至有人抚摸她的头顶,这才反应过来。
“爹……父亲大人。”小舟本以为来人是姬廉,谁料想一抬头,竟然是史清名,头顶本有温热的地方顿时犹如被针毡摩擦一般,福身,悄悄后退了些,避开了史清名的碰触。
手下一空,史清名微微楞了一下,旋即收回悬空的手,面色古怪。
“时辰既不早,还是去拜过诸位大人,然后随我回府去罢。”
语毕,一甩衣袖,先进了室内。
小舟应了声,低头,紧随跟了进去。
一一拜别,定安王爷对小舟满是喜欢,还与史清名商了,改日去瞧瞧这孩子。
魏卿公依然那副不言自笑的模样,轻轻对小舟说了几句关切。
姬太师则因为活佛的事情很是高兴,认为活佛能来,定然是这孩子的福气所引,所以对小舟自然是和颜悦色,还命人去库房取了些小玩意儿,让小舟带回去。
小舟本想推辞,姬廉却跟她使眼色,让她拿着,一则是这姬太师最独断,给你东西就拿着,不然便会惹他不悦,二则是这些看着是小东西,一个个却都是值钱的东西,在史家并无依附的她,有这些,总是好的。
姬廉与戈承二人将小舟送出门,与史清名寒暄许久,这才有些不舍的将小舟送出了门。“回去后,要好生保护自个,万不可出什么事端,让旁人抓了把柄,知道吗?”
姬廉将小舟抱上了马车后,犹不放心的说道。
小舟点了点头,然后从马车窗子里探出头,眼巴巴的瞧着姬廉和戈承,眼中满是不舍。
“若有人敢再耍什么心机,你大可以直接给办了,出了事情,有我姬廉。”最后姬廉一扭头,不忍瞧小舟可怜兮兮的模样。
戈承却上前,往小舟的衣袖里塞了个小纸条,“莫要听你爹爹的,回府后记得一定要尊长重礼,与人和善,知道了吗?”
“嗯。”小舟点头,不动声色的将纸条收起来。
“好,那便保重吧。”
史家马夫瞧见二位大人与自己家小主子告别完了,这才施礼挥鞭。
等史家的车马远去,姬廉才开口问戈承,“你方才给她了什么?”
“并未,许是大人您瞧错了吧。”戈承笑的很无辜。
一直看到再也看不见,小舟这才坐回到位置上,马车晃晃荡荡着,她的心也忐忑起来。
她终究还是要回史家去,这事儿没的商量。
将戈承塞给自己的纸条展开来,只有四个字:莫近嫡七。
笔锋看起来很急促,想来应该是戈承在他们临出庆余楼时,匆匆写下的。
小舟又将纸条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确定纸条上只有这四个字后,便伸手打算撕毁纸条,但手指方动,又停了下来,这般若是被人发现,定然会引来麻烦,于是抬手塞到了口中,嚼碎了,吞咽了下去。
纸墨苦涩略凉,小舟垂下了眼睛。
嫡七是什么意思,是人名还是称谓,戈承何以要躲躲闪闪,甚至连姬廉也要避开,他这般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想着,小舟又将方才在庆余楼中所发生的事情一条条思索了遍,戈承既然早就盘算好了让她进宫做女官,若有事儿,应该早早提出才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只得匆忙写下?
莫非是惧怕荒唐老爹?
想到这,小舟摇摇头,实在看不出他有惧怕的样子,应该还有其他不能说的原因。
想着想着,小舟又想起一件事来,既然不是怕荒唐老爹,那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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