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四哥,这么个丫头片子,你何必低声下气,还是说你也跟旁人一般,也觉得她是什么天女转世,要巴结着。”元棠特别咬重了“丫头片子”四个字,全然也不想想二人同岁。
对于元棠的阴阳怪气,小舟只是轻笑着摇摇头,并不打算与其较真,毕竟事情未触碰原则底线,自己也不是十来岁的孩子,着实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与人拌嘴皮子。
“呵,长留以为,咱们大元朝兵强马壮,麾下兵将无数,此去又有多名猛将压阵,想那北尧乃为寒苦之地,地不余百里尔尔,拿什么与我大元朝久峙?所以这踏平北尧,让他们俯首称臣,也不过是迟早的问题,九殿下当真是多虑了。”
小舟之所以这样说,其实是因为她的心中有些摸不清此事的究竟,这元棠不同旁的皇子,他是异国公主的儿子,所以她一时不敢断定这是否为试探,这些问话里,是否还包含了旁的什么。
斟酌之后,还是决定装傻。
四皇子元嘉看着小舟许久,眼中的光芒便渐渐地黯然下去。
小舟被他看的喉咙一哽,脱口而出:“四殿下所忧,非是吾等能左右,此战势在必得!”
四皇子元嘉猛然抬头,墨一般的眼眸望向她,里面满是惊讶。
连同那九皇子元棠也惊讶的看着他,一双浅褐色的眸子里,印入她的身影。
☆、第二百五十四章 战和
“你们在说什么啊?”见他们三人一来二往,五皇子元徽则是一头的雾水,全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小舟抿紧嘴唇,不愿再多说,以免惹来事端,四皇子元嘉眉宇间的神色深沉,与九皇子元棠二人面面相觑,二人都有些没想到,这长留郡主身为一介女子,居然也会看的这般通透,这也便是为什么大家说她不同于寻常女子的缘故了吧。
九皇子元棠一拧眉头,看向小舟,他方才听她说起,便觉得这人是个聪明人,此时瞧着,这人似乎是聪明过头了,自己险些被她蒙混了过去。
四皇子元嘉则是心底一叹,其实这长留郡主所说,他也知道,此举北征,必然是要死战到底,这挥军时日也不短,此时连闻老将军也披挂上阵,损伤消耗,圣上不可能不知道。
可圣上依然没有松口的意思,显然势在必得。
“我……”四皇子元嘉刚想说什么,便咯噔止住,然后开口说道:“六弟是何时来的。”
“四哥,五哥,九弟。”元晦一抱拳,出声唤道。
小舟闻言回头看去,果然看到元晦站在那里,便唤了句:“六殿下安好,这是打哪里来,又打算去哪里?”
“呵,正是来寻小姑姑,幸好小姑姑与四哥他们说话,还未出宫去,不然元晦怕还得追出去。”
元晦说着走过来,元棠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没与他打招呼,元徽似乎并不喜欢元晦,只是随意的喊了句“六弟”也便没了下文,倒是元嘉点了点头,与他寒暄了几句,瞧上去友善许多。
“你寻我何事?”小舟察觉出这几兄弟之间的气氛不对,便连忙往旁边走了一步,示意元晦跟着自己到一旁说话。
“既然六弟来了,那便由六弟送小姑姑出宫吧,咱们三个赶紧的去书房,父皇可还等着咱们呢。”元嘉察觉出这二人神色不对,便与小舟说与一声,然后便拉着元棠离开,那元徽本是不愿,但也只得跟去。
待三人走后,元晦才开口说道:“也不能说是我寻你,是老十他托你帮忙,将这书信带给柳家的小姐,柳胜华。”
小舟闻言一笑,伸手接过去,见那信上并无署名,便点点头,将信收入袖中,这宫闱中与外界是不允许通信的,也难怪元渊没有署名。
他与柳胜华二人感情甚好,可惜柳胜华是女官,而非宫奴,所以早早的便出宫,此时依然与长孙写意要好。
想到这,小舟眼神有些黯淡,她已经许久未曾与长孙写意二人私下见面,便是见面,也都是在牡丹花会上。
收好了信,小舟便又问起元晦是否还有旁的事情,元晦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道:“此行北征,父皇并未与我说与。”
小舟楞了一下,明白这元晦必然是方才听到了什么,仔细一想,既然元晦已经知道,自己再遮掩也是无用,便低声道:“为臣之道,不可急躁,小舟以为,六殿下仍需再忍。”
元晦抿紧嘴唇,显然是为此事心生郁气。
“六殿下何必这般,此番圣上不让殿下去,其实未尝不是好事,那北寒之地,非是好去的地儿。”小舟解释着,心中加了句,好去不好回。
从前不是没有过小国不规之事,只是大元朝尚可威吓,以怀柔处置,或者借由分化打击,可这北尧不同,如果她没有记错,这北尧曾经只为寥寥百人,曾经几次分化,最终逐渐走入繁盛,那北尧国国君,不同于其他诸国世袭王位,而是从诸多人中选出最为合适之人,一旦选出,绝无争执之事,可见这北尧与旁国不同,是极为团结。
“我也知道。”元晦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懂,自己身为水麒麟,不管众人是否真的相信,都会想方设法得之毁之,圣上亦如此,只是……“只是我读了那么久的兵书,却不想只是让人当了鸟雀养起来,真是枉读。”
小舟听了便是一拧眉,心道这元晦的话虽然说的大义邴然,其实是出于私心,他不过是在担心,有朝一日,新君登上大宝之后,这水麒麟是否还有用处,便是有用处,又能谋得多少前程,是否真的如她当时所言,可以给他一世安稳。
想到这,小舟抬头看元晦,见元晦沮丧的看着自己,便又觉得自己是多心了,元晦应当不是如此才对,自己这些年遇到的人大都为阴柔藏奸之辈,并不表示这元晦也是这般人。
“你当真觉得此次北征,值得一去?”
“不!”元晦干干脆脆地说道:“我不觉得这一战必须要战,毕竟那北尧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咱们的大元朝地处肥沃,气候宜人,到了那北寒之地,难免作战困难。”
小舟抬头看他,道:“继续说下去。”
“我的意思是说,其实大可以不用此战,那北尧地处苦寒,又经过这么久的战争,必然是缺衣少穿,咱们大元只需稍微打点,给他们点甜头,再与他们达成协议,让他们俯首称臣便是,这其中的花费的银钱,其实要比糜战死伤无数来的好,待一朝时机到了,再做打算,好过现在与红着眼的北尧蛮夷拼死。”
“六殿下说的也在理,只是那般不过是养虎为患,这事情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议和的结果不过是安稳不过数年,也便再动干戈,且伤亡不止。”小舟垂下眼帘,掩去其中精光,心道自己是否从前都看错,这元晦非为池中物,她早已知道,可是方才那番话,若非是他人所教授,自己便要多加小心才是。
“养虎为患,倒也谈不上,那北尧小国,便是真吃了个胖子,也不会短时间内站起来,何况大元朝天威,岂能让他真吃了个滚圆儿。”
元晦话未说完,小舟再耐不住,出口打断他的话:“六殿下还需多读国策。”
“什么?”元晦惊异的看向她,不解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第二百五十五章 情诗
“六殿下可曾想过,国体为重,名誉远高于一切,此战会损伤国力,这满朝上下,怕无人不知晓,可为何无人站出反驳,不正是因为那北尧屡犯我大元边境,不予惩治,我大元朝天威何在,便真是要和,也应为北尧小国求和,而非是我大元朝施恩。”特别是这种时处;劣势之际。
小舟眼底难掩失望,元晦足够聪明,但元晦的聪明,却远远没有自负来的更多,他会选择和,便可瞧出他与旁人所见之优势,他的想法也自然没错,是最为稳妥的法子,可是他却并未想到国荣国耻之事,可称是年轻气盛,亦可归这红墙牢笼将他坐穿为井底之蛙。
这样一想,小舟便不禁心一软,自己尚有逃离这红墙,这元晦却只是日夜与书本为伴,他臆想出的世界自然与外界全然不同,能想出这种法子,已经值得嘉奖。
这般想着,她便出声提点道:“殿下可曾想过北尧虽小,但蚂蚁多了,也可以咬死大象,这北尧小国虽然精悍,但却敢于我大元朝为敌,你作他们当真是傻?”
元晦楞了下,没搭腔,却是看着她。
小舟柔声问道:“殿下细细来想,这内忧未解,外患偏又来袭,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你是说……这北尧小国后,有人为其撑腰?”元晦立刻反应过来,内忧与外患,怕是早已串通好的,这战自然也便简单。
“这其中答案,还需六殿下自己揣测,小舟自己也是糊涂之人。”小舟说完便转开脸,看向红墙,“时候不早了,我已经耽搁太久,再耽搁下去,总是不好的。”小舟这意思便是告辞。
听小舟说让他自己揣测,元晦便看向她,可半响也没说出个什么话来。
只能眼见着她离开。
小舟一路到东门,走的很快,那些守门的侍卫见是长留郡主来了,便连忙迎上来,甩袖抱拳道:“长留郡主万福。”
“诸位辛苦了。”小舟笑着点点头,能在这东门守着的,想来都是官家子弟,他们这般倒不是冲这郡主的身份,而是冲这郡主身后的势力,小舟也是清楚,却也只是一笑而至。
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却不想在她抬袖之时,那放置在袖中的信滑出,落在地上,发出轻响。
那些还弯着腰背的侍卫们瞧见那信,便都变了脸色,面面相觑。
小舟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喉咙眼,自己身为郡主,此时又非是非常时期,出入皇宫自然不会有人搜查于她,可没想到,这信居然会滑出。
捎带信笺出宫,一般这些侍卫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可是那是私下的事情,与这众目睽睽,是截然不同。
这般瞧着,信怕是拿不出去了。
就在这时候,城门被缓缓推开。
元恒!小舟惊讶的看着那门外的人,心道还当真是冤家路窄。
元恒挑眉看着她,又顺之向下,看着那信,说道:“宫闱内外,不允许有纸张带入带出,此事,莫非郡主不知道?”
“不过寻常信件而已,难道恒王殿下还怀疑小舟不成?”自知理亏,小舟告诉自己要镇定些,看着一旁侍卫将信捡起递给元恒,小舟便抿紧嘴唇,心想这信中便是缠绵了些,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自己还是会带信出去。
“……朝朝暮暮……”元恒拆开信来看,挑眉问道:“情诗?你的?”
小舟犹豫了下,点点头。
不能将元渊与柳胜华的事情说出来,否则的话,便是表面平静,这平静之下,也一定会引起轩然。
十皇子元渊身后是大将军闻家,柳胜华则是柳家人,随长孙写意,归为太子党,如此环环相扣,有情皆孽。
要知道那大将军闻平一生不阿,誓言忠君,绝不结党营私,更不会拉帮结派。
十皇子元渊此举,虽然是出与本心,但拿到台面上怕是要被那有心人传个没边,但他终究为皇子,又为帝君所宠爱,所以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受罚,而柳胜华则不同,怕是要被冠上污名,其后果不堪设想。
“是谁给你的?”
“我自己的,没有谁给我。”小舟抬头看他,坚定的说道。
元恒闻言,嘴唇竟抿成一条线,许久才又问道:“这信是谁给你的?”
“不是谁给我的,这小词并非是什么信件,更不是宫闱中所通,只是我晨起顺手收入袖中,未曾记得取出,便匆匆入宫。恒王殿下若是不信,大可直接送我去侍人府便是。”小舟这般说着,元恒看了她一眼,将信折叠起来。
小舟松了一口气,可就在下一瞬,她便看到元恒将信撕成两半。
“你!”小舟想要上前抢夺,那元恒却只是冷漠的举起,然后当着小舟的面,将那封信撕了个粉碎。
小舟气不可支,而元恒却只是随手将碎片丢在地上,小舟连忙去捡,可就在小舟弯下腰时,忽然起风,那碎片眼瞅要飞的到处都是,元恒旋身一转,披肩带起巧风,将那飞起的碎纸片都揽入披肩中,然后包裹其中,就往里走。
小舟恼怒,她本是想着便是撕碎了,她也可以模仿元渊的字迹,再写一封出来,这元恒此举,便是连这面子也不肯给。
她想要抢夺,却根本跟不上,那元恒根本就是有意甩开她,她好不容易抓住了他的衣袖时,刚要说话,那元恒竟然抬起手来。
小舟心一惊,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心更是一下子提到了喉咙眼中。
元恒抬手放在了小舟的额头上,然后……轻轻的……揉了揉,随后便丢下发愣的她,继续往御书房走。
小舟懵在那里,然后回头看那些侍卫,但见那些侍卫一个个都低着头,再想起方才那元恒的举动,便脸上一臊。
“可恶的家伙。”把她当了什么,讨要抚摸的宠物不成?
叹了口气,那信怕是要不到了,自己还是先出宫去,明日再入宫与元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