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姬廉这个爹爹,便等于与姬家有了千丝万缕的干系,如此已经引起圣上的注意,若是再过继给一直被盛帝猜忌的定安王爷,必定会再次引起注意,这也就罢了,她小舟一条命,也不怕什么,但是若因为她的缘故,让姬廉与定安王爷被安了个结党营私的罪名,他日……那当如何是好。
“不要怕。”姬廉见小舟皱眉,便安抚的拍了拍小舟的头顶,拉着小舟就要往外走,他不能将孩子让给旁人,所以他要先将孩子带走,至于圣旨,他可以立刻进宫。
他虽然这般想着,却不想刚踏过门槛,便被定安王爷带来的侍卫团团拦住。
“滚开!”姬廉抬脚就将面前的侍卫踹开,那些侍卫虽然不敢当真与他动手,但并不表示不敢拦阻,姬廉又怕伤着怀里的孩子,一时间有些畏手畏脚。
“啪——”定安王爷面色一沉,勃然大怒,手中茶盏用力摔在地上,发出声响。
“姬廉,圣上口谕,抗旨者斩!”
小舟闻言,连忙甩开姬廉的手,“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小舟愿意去王爷府上,好生孝敬王爷王妃,姬侍郎大人只是关心小舟,故而一时冲动,并非有意顶撞,还请王爷大量。”
小舟说完这话后,便低头伏趴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这……
众人心想着,这孩子是怎么了,过继给王爷,那是好事啊,怎么还一付不请愿呢,刚才还不情愿,现在又说自愿,当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那姬侍郎也是,怎么就跟王爷争起了孩子,天潢贵胄要的,哪里是可以争的。
何况这人是手握重权的定安王爷。
聪明些的都瞧得出,这孩子分明是为了姬廉在求情,怕王爷当真为这事情闹到圣上面前,那姬廉会因为抗旨而被法办,这才委曲求全,愿意过继入王府。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也懂事乖巧,也难怪王爷会想要这孩子过继了去。
而再明镜些的,便会明白,为什么这孩子会害怕,因为那定安王爷的功高盖主,因为他的手握重权,也因为他是除却盛帝外,唯一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的人,这样的荣华,何以是喜?
☆、第二百零五章 不束
老夫人凝眉,心中暗道,从前只以为只是小孩子的小伎俩,此时瞧来却并非如此,如此迅速的反应,绝非是旁人指使所致,这孩子当真是聪慧的紧,从前那些根本就是为了保护自己而详装出的庸俗傻气。
史清名也看着小舟,眯起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定安王爷看了眼依然跪在地上的小舟,对姬廉说道:“四儿啊,你倒是没白疼这孩子。”
姬廉皱眉,显然是对定安王爷对自己的称谓不满,但却并未出言顶撞。
其实便不是依着定安王爷的身份地位,单单他的辈分,这般唤他,也并无不妥。
“起来吧。”
“是。”小舟抬起头,澄清的眼眸看向了定安王爷,却并不起身。
定安王爷心底轻叹,这孩子一直都表现的很懂事,怎么这个时候又出了事端。“你有何请求,直说便是。”
“小舟不敢求旁的,只望王爷能给小舟盏茶时间,容小舟与史家长辈道别。”
小舟话一出口,史家众人都有些惊讶,毕竟这孩子在史家过的什么日子,旁人不知道,他们可是知道的。
见定安王爷点头,小舟走到了史清名面前,跪下对着史清名磕了三个响头。
就在史清名有些惊讶,不解何以她会如此时,小舟又站起身,走到蓝蝶身边,将蓝蝶手中的盒子拿过来,将里面的牌位取出。
嫡系多半是知道的,支系的老爷夫人们则一片哗然,连定安王爷在瞧清楚那上面的字后,也怔了怔。
小舟走史清名身前,抬头看着史清名,将手中牌位递到史清名手中,史清名愣了愣,接了过去。
“父亲,小舟本为一叶轻,今日一别,小舟便只得弃史家嫡长,从此再不姓史,但此事终究只罪于小舟一人,阿娘一生所爱父亲一人,至死不曾悔,虽不能与父亲白首偕老,但望父亲大人念及夫妻之情,好好待之。”
此时,阿娘必然能入史家祖籍,那老夫人不会这般傻,自己入了王府,她不可能愿意断掉自己这条有利于史家的线,而唯一能留住她的,也便只有阿娘祖籍牌位。
再次看向那牌位,清澈的泪水从眼底流出,慢慢攀上双颊。
她此时能做的,只有这些。
随后,小舟又上前一一给诸位长辈拜别,礼数周全,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至少这孩子没忘本。
做完这一切,小舟又看了眼阿娘的牌位,用力的扭开了头,走到定安王爷面前,福身道:“小舟谢王爷。”
定安王爷看了她许久,最后笑着摇摇头,道:“起来吧,今日便随本王回王府。”
“是。”
小舟起身,姬廉皱眉,想要上前,身旁戈承一把扯住他,将他往后带,耳语了几句,姬廉这才凝眉,冷静了下来。
定安王爷伸手,小舟犹豫了一下,将袖子扯了些下来,将自己手上的纱布掩盖住,这才递到了定安王爷手上。
小舟的这个小动作,定安王爷看在眼中,不由暖了眼底。
这孩子啊。
上了马车。
“王爷。”小舟眨了眨眼睛,轻声唤了一句。
定安王爷眉宇平抚了些,问道:“怎么?”
“侍郎大人只是担忧小舟,并非有意顶撞。”所以请王爷不要怪姬侍郎。
定安王爷笑了起来,“以后,你这心该放在王府上。”
说完这话,定安王爷心底又有些觉得好笑,这只是个孩子罢了,他说这些,这孩子也不会懂的。
可就在他这般想的时候,听到那孩子答道:“小舟省得,还请王爷给予应有的信任。”
定安王爷惊讶的看着小舟,见这小孩憋红了一张小脸,一付要哭的神情,便用手指蘸掉了她眼角的晶莹,叹了口气,道:“你这傻孩子,做什么要这般生死离别一般,本王是常驻都城,又非在封地,这太师傅与定安王府又素来交好,你便是常去,也未尝不可啊。”
小舟猛然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定安王爷。
“怎么,你做本王是那迂腐之人,只能将你锁在那金漆牢笼之中不成。”定安王爷见她这付神情,不知为何,心情大好。“本王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可没有朝野中那些规矩,你尽管做你自己,本王绝不约束于你。”
史府正门外,众人送着定安王爷的车马离开。
待车马走远后,姬廉这才看着戈承。“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自个说过什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戈承眼睛闪烁了一下,抬起手臂,示意边走边聊,毕竟此时有外人在场,他不好明言。
姬廉却冷哼一声,用力的推开他,然后甩袖扬长。
戈承明白自己这一次,是当真将此人惹恼了,戈承也知道自己此次这般诳他不对,但是若不这般说,这人怕不会依着自己的法子。
不过依着他对这人的了解,既然这人会甩袖离开,便说明这人已经明白自己想要说什么,此时是发火甩袖,要比笑着好太多,毕竟发火证明可以去赔礼,若是笑着,怕是没的挽回了。
“戈修撰。”
就在戈承挥退轿夫,抬脚打算与姬廉同步履回去时,忽然听到有人唤自己,便回头看去,原来是史清名。
“不知史尚书唤下官何事。”戈承回身作揖,史清名连忙扶起。
“史某有些话儿,想要与戈修撰私下谈谈,不知戈修撰的意思……”史清名说着便抬起手,示意请先。
“这是自然。”戈承笑着说。
“请。”
“还是大人您先请。”戈承也抬手。
二人一路往园中走去,一直到了庭园深处,史清名示意一旁伺候的下人退下,然后抬手请茶。
“这茶是上好碧云萝,蜿蜒沉浮,瞧着很是得趣,茶香也不错。”
“确为好茶,但这杯盏,为上好琉璃盏,本应盛着九天之上落下清泉,怎奈竟然沦落如此与凡品为伍,着实是有些可惜了。”戈承拿起杯盏,将杯盏中的上好碧云萝泼了出去。“杯盏如人,茶如氏。”
史清名脸色一变,随后又呵笑。“戈修撰所言……史某着实不解。”
“大人所要问的,不外乎是这孩子何以会被定安王爷过继了去,这其中,云轻又扮演了什么角儿。”
史清名脸色又是一变,随后又开口说道:“戈修撰过滤了,史某不过是近日未曾见,想与戈修撰说上几句话儿罢了。”
这史清名虽然这般说着,那眼底一直躲闪隐藏,却又忍不住的探究神色却骗不了人,这让戈承不禁在心底叹了一声。
从来都是猫伸爪子,这史清名瞧着不简单,其实不过是个帝君用来牵制平衡朝野的棋子罢了,他今日之所以会这般说,不过是想提醒他,可是显然这人并不领情。
“太子爷生辰上,这孩子无意中出了大风头,莫说是王爷,便是太后也曾与问及过,定安王妃又喜欢孩子,这孩子被她瞧见,自然是喜欢,也便去与太后说于此事,这事儿也便定下了,云轻不过当时正在御书房中,故而才早众人知道此事罢了。”戈承轻描淡写着说道:“若依着云轻巧,这孩子当真的富贵命,所谓人在做,天在看,小小年纪遭了那么多罪,受了那么多苦,也当有所补偿了。”
戈承这话,其实便有些责备的意思,只是那口气,却平常的紧,让史清名寻不出个可以说的调儿。
“这事儿,其实史某也是知道的,只是有许多事情,根本不是史某能决定的,那谢家……”说到这,史清名察觉自己失言,便立刻停了下来,看戈承,见他并未异样,这才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不管你信不信,史某都愿意为她做更好的父亲,但是她却全然没有半点血缘相亲,着实让史某心寒。”
起初的确是不想理会这孩子,但后来慢慢察觉这孩子当真是与其他孩子不同,但他想挽回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尚书大人,圣意难违。”戈承笑着说道,他明白这史清名的心思,就好似自己踩在脚下许久的石头忽然被旁人捡了去,结果被告知那石头竟然是块价值连城的美玉,他心中自然不甘,还妄想将石头要回来,哪怕他也清楚,要回的可能几乎没有,却还是忍不住。
史清名楞了楞,他岂会不知。
“况且,尚书大人,你所言,实在恕云轻不能理解,尚书大人说那孩子全然没有半点血缘相亲,云轻倒觉得这孩子有情有义,她已经过继给了王爷,身份早已不同往日,却还依然给尚书大人您磕了三个响头,为的就是让大人能善待其母的牌位,这样的孩子,怎么会没有半点血缘相亲?”
“可她对史家并无亲近,只是与……史某也不怕你笑话,史某觉得这孩子,根本就是将姬侍郎做了爹爹来看,对史某毫不亲近。”史清名也是有些激恼,他只觉得自己的东西被旁人夺了去,从前是那孩子的心之所向,现在连姓氏都被抢走,他很想寻个人说与,哪怕他知道面前这人并不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第二百零六章 王妃
“大人是在指的便是姬侍郎吧。”戈承忽然这般说道,见那史清名立刻僵硬了起来,他便明白自己所言无错。
僵硬了一下,史清名察觉出自己这般古怪,便强挤出些笑意,道:“这话说的,史某怎么会呢。”
俗语儿似母,女似父,史清名性子有些随着史老夫人,幸而那孩子性情倒不似这史清名。
戈承深深叹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大人,姬侍郎为那孩子所做之事,是大人永远也做不到的,大人挽尊,姬侍郎又何尝不是,姬侍郎是当真疼这孩子入骨,愿意为那孩子放下全部尊贵,哪怕是在大街上装傻卖笨,故意跌跤,只为博那孩子一笑,大人如何做到?”
史清名看着戈承,眼里满是诧异,显然是对戈承所言并不相信,他更信自己所看到的,他觉得那姬廉狂妄自我,之所以对那孩子好,也不过是为了与自己作对罢了。
毕竟那孩子可是姓史,若换作他,绝对不会。
戈承此人是何等聪明,只肖一个眼神,便明白他心中所想,却并不在此处多言,因为他知道,话对懂的人说,是好的。
对可能懂的人来说,也是可以的。
对不懂的人来说,也未尝不可。
然有一种人,明明可能懂,却不愿懂,多言也不过是与那天上鸟雀,地上走兽说罢了。
所以他只是继续说他方才的话题:“大人在心中念及这孩子与大人不亲近,倒与外人亲近,可大人可曾想过,在南奔时,那孩子刚生死,本该与身为生父的大人您亲近才是,却不想第一次见面便闹的那般难堪,是姬侍郎搭救了她,她自然是要感恩的。”
“后来她在史家被大人您的妾室谢氏所欺负,几经生死,哪次不是姬侍郎所搭救,谢氏所为恶毒,大人不可能不知道才是,只是大人乃性情中人,因为从前过往,无奈嫁娶,故而对这孩子的娘亲心生厌恶,以致对这孩子不理不问。”
“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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