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士官长在肩上架起火箭筒,正准备开火,却发现下士语无伦次地尖叫着,冲到他的射击线上,挡住了炮弹的飞行路线。士官长一边大声喝斥她趴下,一边往侧面挪动,寻找没有障碍物的射击线——不过法苏已经把陆战队员的胸膛打穿,留下了一个餐盘大小的血洞。
士官长按下开火按钮,火箭弹“嗖”的一声直扑猎手。不想这个异星的庞然大物一弓身,侧跨一步,居然以惊人的敏捷与火箭弹擦肩而过。猎手身后传来一声爆炸,战场上仅剩的两人都沐浴在纷飞的弹片之中。
猎手冲刺了。
士官长连连后退,明白如果失手就没有时间再填弹了,下一发火箭弹必须一击致命。海浪扑打着他的膝盖,他已经退到了海水里。他用脚踩着细软的沙子,尽力保持站立,却发现异星人的面目占据了整个视野。目标太近了吗?没时间再调整了。他扣下扳机,第二发火箭弹化作一腔浓烟怒火喷射而出。
猎手正全速冲刺,根本来不及躲闪。怪物妄图改变姿势,躲过火箭弹,但厚重的双脚已深深地陷进软沙中——难逃死劫。102毫米口径的火箭弹在猎手胸甲的正中炸开了花,身躯被彻底撕裂,贯穿背脊。怪物迎面扑向侮水,激起巨大的浪花。亮橙色的鲜血从猎手倒下的地方蔓延开来。
士官长花了些时间重新为火箭筒填弹,接着吃力地走上沙滩。远处的另一个猎手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死有余辜,他心想。你只失去了一个兄弟。我失去了两个同伴。
他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悲痛,两名陆战队员阵亡了。他本该提防远程攻击的,本该交待陆战队员有出现猎手的可能,本该更快地反应过来。这一切都说明,陆战队员们的死全都是他的错。
“这不是你的错。”科塔娜轻声说,“现在要当心——还有另一个猎手在岩石台地上呢。”
科塔娜的三言两语仿佛迎面泼了他一盆冷水。“作战时要集中精力。”——他的教官,门德兹军士长曾经说过,永远要保持头脑冷静,这很重要。
士官长慢慢地一路走向坡顶,以机械般的精准屠杀着圣约人战士。一小撮咕噜人何足挂齿。真正的挑战正在前方等待。
赫卢听见枪响,知道它在侧翼,立刻动身迎接。狂怒、悲愤和自哀自怜在他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由自主地举起核子炮一射再射,似乎要以弹雨压垮这个人类。
士官长充分利用了现成的掩护,左臂紧贴着悬崖峭壁,步步为营,一路前进。猎手看到它,正要开火,但核子炮已经没有时间再次充能了。人类趁势尽情地开火。赫卢感到一阵释然。
他就要和自己的同胞兄弟团圆了。
火箭弹比士官长的预期略微高了一些,却还是击落了赫卢的脑袋。橙色的血浆笔直地喷涌而出,滴溅到猎手周围的异星金属地板上,也泼洒在倒下的尸体上。
士官长停下脚步,换上突击步枪,期待着自己能有一种满足感。但什么也没有。陆战队员依然死去了,永远地死去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这一事实。他还幸存着,这公平吗?不,不公平他所能做的,只有完成烈士们期待他做的一切。向前挺进,找到前往光晕控制室的地图,让他们的牺牲变得有意义。
这么想着,士官长再次踏进了建筑物。他一路穿过上次来访时留下敌人血污的大厅,走下斜面通道,来到下一层,穿过他付出高昂代价才开启的大门。
士官长深入到建筑物的内部。从外表看,这座建筑物不过才数层高,但这只是一种假象。建筑物的内部结构在地下深深地绵延。
他经过一条弯曲的通道。空气凝固了一般,还有些混浊。他穿过的第一间巨大厅堂里,粗重的柱子林立,感觉像是一座地下墓穴。
他在暗影重重的厅室中穿行,通过螺旋形的通道,又走过满眼形形色色陌生符号的图表室。墙面和地板用同一种金属制成,闪闪发亮,布满浮雕。这些他在环形世界的其他地方也见识过。他开启头灯,注意到金属上新的图案,像是大理石里的纹路——仿佛这种材质是某种金属和岩石的混合体。
坟墓一般的死寂被几个咕噜人和豺浪人的尖叫声打被了。有敌人,而且为数不少。他必须对付成打的咕噜人、豺狼人和精英战士。“看来它们早就知道我们要来,”科塔娜观察道,“我想一定有人在跟踪我们的进程,对我们的动向了如指掌。”
“别开玩笑。”士官长冷淡地回答道,一边从一具被他射杀的咕噜人尸体上跨过,“我希望在弹药耗尽之前能抵达‘沉默的绘图师’。”
“我们快到了。”人工智能向他保证,“但你要小心。这也意味着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圣约人。”
士官长心中默默牢记科塔娜的忠告。他真希望能找到其他绕过大队圣约人的路径,但别无他途。他进入一间大厅堂,看到两个猎手正奉命在远端巡逻。他换下步枪,准备好火箭筒。毫无疑问,这才是用来对付猎手的武器——如果他不想任何一只怪兽逼近的话。要是等猎手靠近了再袭击,近距离爆炸的火箭弹会要了他自己的命。
长有背刺的异星人发现了入侵者,咆哮着冲了过来。猎手跑动时,火箭弹也掠过厅堂,击中了它的右肩,把它轰到了地狱里。
第二个猎手狂吼着发射核子炮。士官长低声骂了一句,一道能量束击中了他。盔甲发出报警声,头盔显示屏右上角的提示信息也变成了红色。
士官长转身,希望能看见第二个猎手的身影。但壮硕的异星人躲到了一堵墙的后面。
无法开火的他连连后退。猎手喘着粗气冲上来,致命的尖利背刺扫过他已被削弱的能量护盾。
士官长痛得鸣咽了一声,耸立的尖刺末端刺中了他肩关节部位的盔甲。他感到一阵撕裂的剧痛,肩膀的肌肉在手术刀般锋利的尖刺下皮开肉绽。
他猛地转身,尖刺才拔了出来。
士官长心中涌起一股挫败感。他换上突击步枪,撤退到通道里,更为灵活地在异星人身后迁回。接着,他瞥见猎手的一块没有保护的肌肉,正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他一个猛冲闪到猎手背后。这时突然冒出几个豺狼人,它们的等离子手枪射出一股能量束朝他袭来。他一个转身,刚好躲过。
士官长接连不断地用力投出三颗手雷。有一颗直接命中目标,墙上顿时溅满了猎手的尸块,这场疯狂的遭遇战终于结束了。
科塔娜也感到松了口气。她刚才同样命悬一线,眼睁睁地看着士官长为他们两个而战。她的人类宿主总算力挽狂澜,又熬过一关——虽然死亡曾那么迫近,几乎近在咫尺。尽管士官长曾出现过短暂休克的状况,但这时他背靠着角落,生命信号迅速恢复,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人工智能面临两难境地,犹除不决。一方面,他们必须向前挺进,完成任务;另一方面,如果她把士官长逼得太紧,就可能让彼此都陷人危险之中——这两方面实在难以平衡取舍。科塔娜对这个人类的深情厚谊,再加上自己求生的欲望,使预想中果断理性的决定迟迟无法做出。
接着,科塔娜正要开口说什么,随便什么,即便是错话;此时,士官长已经恢复了过来,他突然采取了主动。“好吧,”他说——也分不清是对自己还是对科塔娜在说,“现在该继续完成任务了。”
士官长谨慎行动,以免误入敌人埋伏。他离开大厅,找到一条向下倾斜的通道。他背靠着一个角落,觉得很满意——这片区域相当安全,雷神锤盔甲的肩部暂时不会遭遇袭击。
伤口一片血肉模糊,血流不止。士官长可以忽略痛楚,但流血的损失代价高昂,会葬送整个任务。他确定运动探测器工作正常后,收起了武器。
他从装备里找出急救包。他以前受过伤,曾经及时给受伤的同伴和自己进行过救治。他很快清理干净伤口,往上面喷洒了一些微微刺痛的自愈泡沫,然后裹上绷带。
几分钟后,他装备停当,精神焕发。继续上路。
“克敌铁锤呼叫地面分队:有两艘圣约人登陆飞船正疾速向你们逼近!”
士官长站在一个深渊的边缘,监听着友军的无线电联络。光晕的制造者们留下了发光的面板,来照亮这片复杂的地下世界。远远望去,士官长几乎看不贝这些光芒。他的面前,是张开大口、深不可测的无底深渊。
他听出了接下来的声音是沃勒中士的,他负责指挥着陆区域的地狱伞兵。“好吧,兄弟们,”沃勒懒洋洋地说,“我们有伴儿了一看见敌人就进攻。”
“从建筑物内部抵御它们会更为有利,”科塔娜插话道,“你们能进来吗?”
“不行!”沃勒答道,“它们接近的速度太快。我们会竭尽全力牵制它们。”
“给它们点颜色看看,陆战队员们。”人工智能坚毅地说道,断开了对外通讯连接,“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不然等敌人的援军一到,我们都会有大麻烦的。”
“明白。”士官长一边回答,一边已经加速向通道下冲刺,穿过两扇大门,来到更为阴森的深处。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半透明的地面,穿过一座人行桥,顺手干掉了两个咕噜人。接着进人另一条通道,来到下一层,掏出手雷扔向正在附近区域巡逻的一小撮敌人。他看见前方似乎有个出口,立刻奔了过去。平台下方一个精英战士狂怒地咆哮着向他开火,几个咕噜人也叽里呱啦地尖叫着。
士官长用一颗手雷“慰劳”它们,接着冲下去察看它们到底在守口什么。他看到入口,一眼就认出这是地图室,便走了进去。半路突然杀出另一个精英战士。他举起突击步枪连连扫射,彻底打掉了异星人的全身能量盾,再用枪托猛击一下,精英战士应声倒地。
“就在那儿!”“科塔娜说,”那块全息面板应该能激活地图。“
“怎么激活,你有主意吗?”
“没——有——”她故意拖长音调回答,“反正你有根金手指嘛。”
士官长两步走到面板前,把手伸向显示屏。他似乎凭着本能就知道如何激活面板——仿佛与生俱来,就像他“要么战斗,要么撤走”的条件反射一样。
他驱散这些胡思乱想,专注于完成任务。他用隔着盔甲的手触碰到面板,一幅半透明、微微发亮的线框地图在他面前浮现出来。“正在分析,”人工智能说,“光荤的控制中心在……”她在士官长头盔显示屏的地图上标出了一块高亮区域,“那儿。非常有趣。看来似乎是某种圣地。”
她打开通讯频道。“科塔娜呼叫凯斯舰长。”
一片寂静,半晌才传来“克敌铁锤”的声音。“舰长掉线了科塔娜。他的飞船可能离得太远,或者设备出故障了。”
“不停地试,”人工智能回答道,“一旦重新建立联系就立刻通知我。告诉他士官长和我已经确定了拉制中心的位置。”
雅各布·凯斯舰长的耳根不得清净,艾弗里·约翰逊上士在内部通讯频道上播放殖民地流行音乐,杂乱的节奏响个不停。飞行员将飞船降落到一片沼泽。“周围一切正常——我要着陆了。”
鹈鹏运兵船的喷气推进器把水面搅得一片浑浊。舷梯放下,货箱都笼罩在一片浓密、潮湿的雾气中。空气中到处都是植物腐烂后的恶臭,其中夹杂着沼泽散发的异味,还有光晕本身具有的一股淡淡的金属气息……总之令人作呕。有人说了句:“臭死了。”但这抱怨立刻被约翰逊上士的喊声“冲!冲!冲!”盖过。陆战队员们听令后,立即跳进没及小腿的水中。
污水溅到了他们的大腿上,有人骂道:“该死!”约翰逊说:“忍着点,小子。”凯斯也步下舷梯。卸下全部人员负荷后,登陆飞船的喷气推进器再次发动,脱离了黏稠水汽的包围,徐徐升空。
凯斯用手大略一指。“我们要找的建筑物应该就在那儿。”
约翰逊向凯斯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点点头。“好了,你们这群懒鬼,舰长的话都听见了吧。彼森提,带头。”
二等兵华莱士·A·杰肯斯负责殿后,差不多和带头的一样惨,不过还行。乌黑的沼泽水盖过了他的战靴,袜子全部湿透了,一双脚都泡在污水中。谢天谢地——水不算太凉。和其他队员一样,他只知道此次任务名义上是定位并搜寻圣约人藏匿武器弹药的仓库。虽然麦凯中尉令人振奋地成功奇袭了“秋之柱号”,阿尔法基地也因此得以稳固,但他们的任务依然十分重要。
这任务也很臭——尤其是你不得不艰难地蹚过这片黑暗阴森、迷雾重重的沼泽的时候。
前方隐约出现了什么。彼森提希望那就是舰长让他们把可怜的屁股泡在沼泽里所要找的东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