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热烈,可是在女宾席上就座的菱儿却如坐针毡,根本就没有吃出菜肴的味道。
周边屯子里来看戏的乡民甚至比龙口街本地居民来得更早,药王庙山门前的空地上已是拥挤不堪,还有人搬着椅子,扛着板凳源源而来。按照冯华他们的说法,今晚的演出叫什么庆丰收文艺晚会,乡民们不管它叫什么,只要是热热闹闹,喜喜庆庆就好。此刻,台上那女伶正唱到:“小佳人梳妆巧打扮,梳盘头,戴金簪,瓜籽脸,赛粉团,一心去会情郎……”
佳人约会那撩人心绪的唱词把贺菱儿扰得心烦意乱,她再也坐不住了,跑到邢亮跟前低声询问:“邢大哥,天都这么晚了,怎么冯大哥还不回来呀?”
虽然在应酬着各界的客人,邢亮几个人心里也正在为此事着急,贺菱的话无疑也增添了他们的担心。为了不影响大家,经过简短地商议,李九杲和林喜悄悄地离开了会场。
冯华隐蔽在石块后边,一边仔细地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飞快地转动着脑子:从清脆密集的枪声来看,敌人足有五、六十人,而且武器精良,显然是经过周密策划有备而来的。到底是些什么人呢?如果是土匪,为何听不到鸟铳之类武器沉闷的声音,周边的土匪应该没有这么好的武器呀!面对着这突兀而来的袭击,冯华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皓月当空,月光如水,但冯华等人的无声无息,到让敌人有些摸不清虚实,一时间不敢贸然进攻。拖延时间,等待增援,这正是冯华他们所希望的。敌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片刻之后,前后两面的敌人鸣枪壮胆,开始缓缓向中间推进。前进了三、五十丈后,看到冯华他们还没有动静,这伙敌人的胆子大了起来,挺直了腰板,加快了速度。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冯华轻喝一声“打!”,四支冲锋枪同时朝着两个方向扫射。
虽然冯华他们的火力很是凶猛,但敌人的进攻也极为凶悍,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立刻又涌上来。随着几颗手榴弹的爆炸,才勉强把敌人的攻势压制住,双方就这样互相射击,对峙起来。
对方显然知道这样拖延下去,对他们很是不利,在一阵猛烈的射击之后,又开始了新的攻击。人吃过亏以后总会学得乖一点儿,敌人一边不停地射击,一边利用岩石作掩护跳跃前进,进攻的速度虽然放慢了,但被枪弹击中的危险也小了。
“要注意节约子弹,等敌人出了这块乱石区,靠近了再射击。”冯华提醒大家。
虽然冯华他们的武器要先进一些,但“猛虎抵不住群狼,好汉架不住人多”,面对着前后夹击,几十支快枪的火力压制,他们应付得越来越吃力。冯华突然感觉到他左面的小李的枪声停了下来,扭头一看,只见小李仍然保持着卧倒射击的姿势,头却低垂着,沉重地压在冲锋枪上。他爬过去,看到小李额头和身上都是血,鲜血已经浸透了迷彩服。冯华轻轻的呼唤着,可这孩子却一动不动,把手放到小李的鼻孔上,已经没有了呼吸。这都是与他朝夕相处的人啊!刚才还爱说爱笑的老蔡,活蹦乱跳的小李,就这样的走了,冯华的鼻子不由得一酸,眼睛有些湿润起来。
敌人的气焰非常嚣张,他们一边进攻一边喊着:“捉活的!抓住冯华赏大烟土二十两!”
从敌人的喊叫声中能够听出来,对方不但是有备而来,而且是专门针对他冯华而来的。
小董咬牙切齿的骂道:“兔崽子们,我让你嚎!”一梭子愤怒的子弹射向扑过来敌人。
双方已经对峙了半个多时辰,敌人虽然伤亡很大,但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冯华他们更是苦苦支持。冯华和小董、老胡都已经挂了彩,尤其是小董,一颗子弹从他的左肩窝穿过,鲜血染红了半个身子。
看着因大量失血和剧烈疼痛而脸色煞白的小董,冯华挪过去扶着他慢慢的躺倒在地上,然后撕下块衬衣布为他包扎伤口。月辉下,小董的脸色更加惨白,他嘴唇发紫,口角挂着一抹血丝,从他那直望着前方的渺茫神态上看,他正在与死神做着最后的拼搏。冯华小心地擦干净小董嘴边的血迹和额头上的汗珠,一边轻声安慰他道:“小董,你一定要坚持住啊,咱们的人就要来了!”
李九杲和林喜带着新成立的特种大队骑兵排在山路上飞马狂奔,前方隐约传来的阵阵枪声,证实了他们的担忧。李九杲惦记着大哥的安危,焦急地吼道:“弟兄们,快!”说着,双腿把马一夹,领先向着枪声响起的方向飞驰而去。
距离越来越近了,在那响成一片的密集枪声中,已经能够很清晰地听出冲锋枪连续射击的声音。林喜指着前方那弯曲的山道说:“枪响的地方叫‘挠头沟’,地势十分的险要。”
李九杲勒住马侧耳细听了一下,然后对林喜说:“听到了吗,敌人是从南北两个方向夹击大哥他们,待会儿你带一半儿人从左面上去,我带剩下的人从右面上去,咱们先把眼前的这股敌人干掉!”
林喜点点头:“好!”两股人马很快消失在黝黑的树丛中。
虽然又打退了敌人的一次进攻,但是冯华他们的弹药也所剩无几了,只要敌人再次发动攻击,冯华和老胡二人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的。心底暗暗盼望的援军直到现在还杳无音信,冯华不禁有些绝望:这段时间,自己经常早出晚归,众人已经习以为常,老亮他们怎么会想到接应自己呢?
望着月光下显得益发黑暗的山林,听着敌人猖狂的叫嚣,冯华第一次感到死神离他是如此之近:难道我真的就要死在这里吗?这就是我的命运吗?自己要是真的死了,老亮和小宇不定会多伤心呢?
想到自己的两个兄弟,冯华的心里又是伤感又是担忧:老亮为人憨厚耿直,待人真诚热情,可是脾气太倔太直,但愿以后遇事能多转几个弯儿;小宇聪明好学,脑瓜灵活,有股子钻劲儿,只是平常习惯于依赖自己。他们身处异世举目无亲,又缺少了自己的提醒照应,今后的路还很艰难啊!不过好在还有九杲和德贵可以帮助他们。
想到李九杲和黄德贵,冯华的心里不由得有些愧疚:自己当初与他们结拜,可以说是动机不纯,但他们却一个心眼儿拿自己当大哥一样的崇拜、尊敬。九杲、德贵两人重情守信,为人豪爽仗义,实在是值得相交的好兄弟……
想着想着,早晨临行之前贺菱儿那千叮咛万嘱咐的神态突然出现在冯华眼前,心中忽然刺痛了一下:这个小丫头,现在说不定她又像上次自己去龙城时那样,在盼望着自己快回来呢……
“敌人又摸上来了。这些狗日的王八蛋还真是阴魂不散;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老胡一边小声提醒;一边恨恨的骂着。
看着老胡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冯华惭愧之余,亦激发出了冲天的豪气:自己怎么在生死关头竟然患得患失起来。人不到最后时刻怎么能放弃希望呢?想着,冯华从小董的身上摘下了最后一颗手榴弹,与老胡一起注视着慢慢逼近的敌人,准备作最后的一击
别看这股敌人叫嚣的厉害,同伙不断增加的伤亡让他们变得特别小心翼翼,前进的速度也慢下来不少。要不是知道对方一共只有五条人枪,而且火力已经减弱了不少,他们恐怕早就溜之大吉了。
就在这时,正面敌人的背后忽然枪声大作,本来就已伤亡不小的敌人,如何禁得起一支生力军从两个方向的突然打击,顿时乱成了一团。他们一面还击,一面仓惶的往北面靠拢、撤退。看到援军终于到了,冯华趁机掷出了最后一颗手榴弹,老胡也立起身形用冲锋枪扫射着退却的敌人。受到三面攻击的敌人很快就伤亡殆尽,活着的几个人连忙缴械投降。
北面方向的敌人看到对方来了援军,又眼见南面自己人的覆灭,知道今天是讨不到好处了,再也不敢恋战落荒而逃。
第十九章伏虎关拒敌
通过俘虏的交待,冯华他们得知这股敌人是盘踞在库勒纳沃集的土匪“双江蛟”的部下。“云里雕”和“黑山豹”两个绺子的覆灭,虽然让周边的土匪对义勇军大为顾忌,但还并没有太多的仇恨,毕竟这只是土匪内部的争斗,“弱肉强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自从义勇军打出了“打土匪,保家园”的旗号,一举将“小飞龙”绺子歼灭,并且成为了龙口街的正规团练之后,立刻就引起了长白山挥发河一带大大小小绺子的极度仇视。
不管你是叫“铲不平”还是叫“义勇军”,竟然如此不顾江湖道义,吃里爬外投靠官府不说,还把打击的目标集中到了周边的所有绺子身上。如今,他们不但不再把义勇军看成是绺子,而且由于义勇军武器精良、对土匪内部的情况极为熟悉,那些杆乎(土匪首领)对义勇军的恐惧更甚于“花腰子”(官兵)。已经把它当作了眼中钉、肉中刺,对冯华更是恨之入骨。为此,这些绺子们秘密进行了一次“碰杆”,策划了截杀冯华等一系列行动。
“双江蛟”年轻时曾受过“小飞龙”的大恩,听到“小飞龙”覆灭的消息,发誓要为“小飞龙”报仇。一个月前,他不知怎么与日本人勾搭上,并得到日本人一百支快枪的援助。在得到关街眼线的情报后,“双江蛟”精心策划了这次行动,可是不成想却“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截杀冯华的行动不但暴露了在关街长期卧底的眼线,而且还赔上了三十多条性命和二十条快枪。
这个事件对义勇军领导层震动很大,冯华等人对自己敌情观念不强的问题特别进行了检讨。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冯华提议不但要尽快成立反奸防特的新部门——保卫部,而且还要进一步加强对周边大小绺子的防范。经贺国光推荐,任命原龙口街团练的团正、曾经在新民县任职巡检的汪世宁为部长,加大根据地对土匪眼线和日谍的肃清与打击。
当过巡检的汪世宁果然很称职,只不过短短几天功夫,他就率领新成立的保卫部接连在关街和二道江等地破获了几个土匪做底(眼线)的窝子,令各股土匪在挥发河地区的情报网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可是,义勇军的主动出击并没有让土匪们望而却步,吉林地区土匪针对义勇军的活动却更加频繁了。10月初,盘踞在富勒乎一带的“天灵灵”匪帮利用义勇军主力进驻龙口街,落虎崖只留下少数人守卫的机会,对落虎崖进行了偷袭。
守卫落虎崖的是萧山带领的一个独立小队共计三十多人,当初义勇军下山时,决定让他留守落虎崖,他心里还老大的不痛快。后来冯华找他谈话,作了一个多小时的思想工作,告诉他义勇军的全部家当都在落虎崖,此地万万不能有失,才使他明白了留守的重要性。
前些日子,周天宇临去龙口街时,又再三叮嘱:“义勇军的老本可都交给你了,诸事都要小心,千万不能出差错!”
萧山当时把胸脯拍得山响:“放心吧,政委,有我山子在,落虎崖保证万无一失!”
为了便于联系,天宇还给他留下一部无线电收发报机。冯华当初留下萧山,就是看中他办事胆大心细,脑子灵活。也别说,自周天宇走后,萧山知道千斤的担子现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更是处处小心谨慎。
由于戒备很严,这次“天灵灵”匪帮还在伏虎关之外,就被萧山撒出去的暗哨给发现了。接到报告后,萧山立即从山顶调一个班增援伏虎关,同时让电报员向龙口街发报求援。
“天灵灵”知道落虎崖是个“大槽儿”(土匪储藏财物的地方)。那里不但有“黑山豹”多年的积蓄,还有“铲不平”的全部家当,更重要的是听说那个冯华还带来不少金银财宝,快枪火炮。对落虎崖的财物,他早就垂涎三尺了,只是听说冯华这人很厉害,手下有邢、周、李、黄几位大将辅佐,士卒个个能征善战,轻易也不敢造次。前一阵子,他通过“双江蛟”与日本人拉上关系,并得到了40支快枪的援助,他自以为腰杆子硬了,野心一下子膨胀起来。
“天灵灵”想得很简单:义勇军大队人马远在龙口街,落虎崖上只有三十几个人,自己能偷袭更好,不能偷袭就强攻。只要把出山的路封死,切断落虎崖与龙口街之间的联系,断了山上的外援,还愁拿不下落虎崖?“天灵灵”算盘打得很如意,可命运却不如意。
土匪到了伏虎关下,“天灵灵”还抱着偷袭的幻想,看着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指示土匪们先隐蔽起来。萧山明知道土匪就在关下,却佯装做不知,落得个拖延时间。
接近丑时,“天灵灵”估计守关的班顶子(站岗的)困乏了,指挥土匪开始行动。架杆的(小头领)低声的吆喝着:“拿捆龙,硬些(拿绳索,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