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王"的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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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王"的败落-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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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倩不自然地一笑:“啊,是的……我是想再晚一点……”
  秦进荣哼了一声:“我们又没有不可告人之事……啊,是不是因为白天我失礼于胡先生,就像犯了什么大罪,怕招惹了我跟着倒霉?那好,我出去就是了……”
  张倩叫了一声:“进荣!”并追上去把他拽住,一直拽得他去椅子上坐下,“我是那种庸俗之辈吗?是的,胡宗南官高极品,是有权有势的西北王。但是,我们无求于他,又岂奈我何!大不了我们都离开服务团,离开他的势力范围,难道就没有别的立足之地吗?我让你晚点来,是……”说到这里,她的脸飞上了红霞,低下头去。
  秦进荣意识到了对方的言意微妙,他不兜揽地装着傻。
  张倩没有得到响应,不免大失所望:“进荣,这服务团不是你呆的地方,这回的事正好,你就离开服务团,跟我走吧。”
  秦进荣却说:“一个人做事要有始有终。我参加服务团不是为看胡宗南脸色来的,他或许会埋怨我鲁莽,但还不至于因此会把我怎样吧。既然如此,我呆在服务团又有什么不好呢?”
  张倩苦笑摇头:“你是有抱负的人,既然得罪了胡宗南,在这里还能有什么前途呢?听我的,明天我就辞职,你也退团!”
  秦进荣问:“离开这里,你想干什么去?你又知道哪些事是我想干的?”
  张倩支吾道:“这都可以从长计议——总之,离开之后,就是什么都不干了,生活也不会成问题,而且我保证你过得好,很舒适……”
  秦进荣摇摇头:“你错了。我若贪图安逸,又何必参加服务团到前线来呢?”
  张倩急切起身拉住了秦进荣的手:“进荣!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难道还要我讲得更明白吗?别看我比你大了一两岁,没你亏吃的……”
  这里正说着,突然院子里有人在高声喊叫:“秦进荣!秦进荣!秦进荣在哪儿呀!”
  张倩一惊,按住了欲起身回答的秦进荣。稍顷,又传来院子里嘈杂的人声。
  张倩更惊讶了:“出了什么事?”她想去看个究竟,又不放心秦进荣,顿时失去了主张。
  秦进荣倒很沉着:“是在找我哩,我去看看吧。”
  张倩觉得这样问声不响也不是事,就跟着秦进荣走出房间。
  院子里已围满了人。大家七嘴八舌,混乱极了,听不清在说什么事。
  张倩拦住秦进荣:“你别过去——我先去看看。”
  秦进荣却说:“是找我的,还是我去……”
  张倩拦不住,只好紧跟秦进荣挤进人群。
  几乎全体团员都在院子里围着,圈子中间是一辆小轿车和周健带着的两个挎盒子枪的士兵。
  周健在努力向青年们解释:“大家不要乱!不要乱!我是奉命而来,回答不了你们所提的问题呀。”
  青年们纷纷说:“不说清了,不能让你把秦进荣带走的!”
  “就是嘛,他不过顶撞了胡先生几句,又不犯法,凭什么要带他走?”
  张倩挤进圈子,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十分紧张地问周健:“周参谋,出了什么事吗?”
  周健苦笑道:“先生突然命令我来接秦进荣去官邸,我就来了。张团长,你是清楚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长官下命令,不能问为什么,只能无条件去执行。何况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参谋啊!”
  张倩愣住了。
  秦进荣走向前去:“周参谋,我就是秦进荣,可以马上跟你去见胡先生……”
  范秀珍突然冲到秦进荣面前,又转身张臂做拦挡姿势:“不!不!不能跟他走……”
  秦进荣安慰范秀珍:“别这样。胡先生要我去,我怎么能拒绝呢?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周健忙附和:“是啊,不会有什么事的,大家放心好了。”
  范秀珍质问:“你又说不清胡先生为什么要他去,怎么就知道不会有麻烦事呢?”
  周健张口结舌:“这……我是说不好……但是,他必须马上跟我走!”
  张倩提出要求:“周参谋,让我跟他一起去,如何?”
  周健摇头:“不行!胡先生吩咐过了,以后不见你!”
  张倩尴尬得直朝后退。
  周健对秦进荣说:“请上车吧。”
  秦进荣坦然钻进轿车。
  周健和两个卫士也上了车。
  众人见秦进荣自动上了车,再也无法阻拦,只好闪开一条道。
  轿车开出了院子。众青年跟着轿车走出大门,望着轿车绝尘而去。
  范秀珍拉着张倩的手,流着泪央告:“团长!团长!你想想办法呀……”
  张倩也失魂落魄了。她摇着头说:“胡宗南真要把他怎么处置,能救他的,只有蒋委员长……”
  张倩的话不是没有根据的。
  一九三八年武汉会战时,胡宗南的第十七军团归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指挥。打到最后,计划总撤退了,李宗仁严令胡宗南部南撤,据守桐柏山、平静山,掩护鄂东大军西撤。胡宗南为保存实力,竟置战区司令长官命令于不顾,擅自率部西撒,退守南阳。由于撤退部队无侧翼掩护,被日寇追杀侧袭,损失十分惨重。事后李宗仁愤怒地向军委会控告,蒋介石却一笑了之!如此军国大事,胡宗南都敢“儿戏”一番,战区司令长官都不放在眼里,又有谁能挡得住他要处置一个平民百姓呢?
  第七章 何能不疑
  在国民党军政界,胡宗南被人颂之为“颇具儒者之风”者。事实上,他的言谈举止也保持“谦和”,不像其他将领张口就骂娘。他比较注重修辞,不说粗话,即便是吩咐下属做什么事,也不忘加上一句“请”字。当然,这只不过是在“一般情况下”的表现而已。事实上他内心的高傲,几乎无别的将领可以匹敌。在他的心目中,除“蒋校长”之外,其他人都可不屑一顾。
  当然,他决不会因为“谦和”而影响他的威信。自从他率部进驻陕西以后,虽不过“边陲守将”而已,但在枪杆子说了算的年代里,无人不以其马首是瞻,所以人们称他为“西北王”,他也毫不推辞地默认了。在此一片颂歌声中,突然冒出个秦进荣,不仅藐视了他的权威,而且几乎是揭穿了他的“儒者”伪装,这对他的冲击,无异晴天霹雳!
  关键还在于,如果传扬开去,岂不贻笑大方!
  思之再三,他忽然想到秦进荣这个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怎么有胆量这样做——敢于当众奚落西北王!
  他要解开这个谜!
  这就是胡宗南突然心血来潮,深夜将秦进荣传到官邸的原因。
  秦进荣随周健来到官邸,胡宗南居然迎出客厅,并邀请对方到他的书房促膝而谈,俨然一派礼贤下士的风度。
  他吩咐周健:“请告诉小厨房准备夜宵,等我向秦先生请教完再送来。”
  周健答应着去了。
  胡宗南问:“你吸烟吗——要不要叫副官去买……”
  秦进荣忙谢绝:“啊不,我不会吸烟。”
  胡宗南满意地点点头:“据说香烟是清朝一个留学生从英国带回中国来的。有一天这位留学生正在院子里吸香烟,他的仆人挑一担水进来,见老爷头上冒烟,以为着了火,提一桶水迎头浇下……”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停了停他又说,“在浑黄埔军校以前,胡某对此也小有嗜好,因为蒋校长不烟,不酒,甚至不喝茶,所以我们黄埔学生多半效仿校长,也不以烟、酒、茶待客。你不嫌慢待了吧。”
  秦进荣一笑:“君子之交淡如水。”
  “好!难得秦先生少年豁达,胡某也不讲虚礼了。”胡宗南移坐靠近,“秦先生,这一次接见服务团员,实是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些人才——胡某一向求贤若渴,希望能为党国罗致一些人才,但往往事与愿违。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秦进荣不动声色地说:“进荣初涉社会,得先生下问,实感惊恐。只是先生说到求贤,倒使进荣想起一段故事。”
  胡宗南忙问:“噢——!是哪段故事呢?”
  秦进荣从容说道:“昔日项羽贬刘邦为汉王。丞相萧何为助刘邦兴汉灭楚,在汉中设下召贤馆。一日,韩信来投,萧何慢待。韩信日:昔日齐王好鼓瑟,秦有一贤士善于鼓瑟。王坐于堂上,命鼓瑟之人立于堂下。贤士不悦:今王坐而巨立,臣何自贱,敢为王乐!韩信又曰:那鼓瑟之人尚羞王之侧,何况我韩信!”秦进荣说到这里,坦然地看着胡宗南。
  胡宗南听了大为惊讶:“唉呀,秦先生这不是也在指责我慢待了贤士吗?”
  秦进荣指出:“不敢!进荣以为求则须减,诚则有礼;以礼相待,以诚相见,天下贤士自然归心。”
  胡宗南赞叹不已:“真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又沉默半晌才问,“像先生如此有才学、有抱负的人,怎么会参加战地服务团呢?”
  秦进荣答道:“国难当头,哪里还能谈到个人抱负。能为驱逐倭寇贡献一点力量,不也是我辈青年应尽之责吗?”
  胡宗南不以为然:“像先生这样的人才,参加如此组织,实在是人才的浪费!”
  秦进荣却说:“进荣认为事无大小,只要认真去做,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就是成功的。”
  胡宗南摇摇头:“这个组织情况很复杂,也不适宜你呆下去。”他说着起身去拿来一份厚厚的材料,“这是你们团长让尤副官转呈上来的,内容是对全体团员情况的介绍。”说着递给秦进荣,“当然内中也包括你。”
  秦进荣接过材料并没有翻阅,随手放在茶桌上。
  胡宗南问:“为什么不看看?”
  秦进荣笑了笑:“可以想见其内容大概是个人履历和对我的评价。履历是客观存在,评价是她个人的看法,都无可厚非。”
  胡宗南哈哈大笑:“我也没看哩。不是嫌麻烦,也并非不信任她,而是我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无须别人来指点。”他换了个话题,“请问先生仙乡何处?府上都有哪些人?”
  秦进荣答道:“敝乡浙江杭州,家父家母现在重庆,老家还有、位家兄。”
  胡宗南又问:“请问令尊在哪里发财?”
  秦进荣答道:“家父原是教书的,到重庆后无固定职业……”
  胡宗南似有惊喜:“啊——!令尊是从事教育的!请问在杭州哪所学校任教?”
  秦进荣答道:“在第十一师范学校。”
  胡宗南愣了一下:“请问令尊大人大名?”
  秦进荣回答了“秦致宇”三个字,惊得胡宗南起了起身。秦进荣却故作视而不见。
  胡宗南愣了半晌,渐渐稳定了情绪。
  “秦先生,”胡宗南勉强地说,“今日幸会,使胡某受益匪浅!来日方长,以后有机会尚望不吝多多赐教。现在时间不早了,屈尊暂在宅下住一夜吧。”
  秦进荣起身说:“承蒙先生百忙中抽暇下顾,感激不尽。团里明日还有任务,如果方便,请派一辆车送我回去。”
  胡宗南也起身说:“好,那就不虚留了。”他朝外喊,“周参谋!马上派一辆车送秦先生回去。”
  外面有人应了声。
  秦进荣向胡宗南敬礼。胡宗南坚持一直将秦进荣送上车。
  这次谈话以戏剧性开始,也以戏剧性结束,原因就在于胡宗南意外得知秦进荣是他当年最尊敬的老校长的儿子。
  胡宗南在青年时期,一度穷困潦倒,是秦致宇先生搭救了他,将他安排在学校教书,他才有了安身立命之地,所以他曾无数次感激涕零地说是“恩同再造”!他与秦老先生相处七年,对于秦老先生的为人及认真办学的精神,也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他对秦老先生常怀感恩报德之心,只因戎马倥偬,难得机会,抗战爆发后,竟失了联系。
  按常理说,现在他得知秦进荣是思主之子,应该惊喜,好好款待,加以扶植,以报秦老先生当年收容之恩,然而胡宗南却有别想。
  他以为秦进荣此来,是秦老先生设计安排的。
  对于老先生的为人,他是了解的,本不该亵渎。但是,据刚才秦进荣所说,老先生夫妇逃难辗转到重庆,如今生活无着,所谓“人穷志短”,也就顾不得什么清高、节气了。但是又不能像市侩那样,听说故人得发了,便明目张胆跑来“打抽平”,所以便设计让儿子参加服务团来见他,料想他得知后会补报昔日的恩情的。这样,既保持了脸面,又得到实惠,真是两全齐美了!
  胡宗南认为如果是这样,不仅太可笑,而且也把他当成傻子了。
  当年他当师长的时候,还曾经专程回杭州拜望过老校长。那是在军阀混战时期,还不安定,所以他对老校长隐瞒了身份,只说这些年在外经商,很赚了些钱,特归来准备送给老先生大洋两万元,以作养老之资。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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