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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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西斯-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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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对。
  佐伊
  (快嘴快舌地)哦,我明白啦。小指短短的。怕老婆。不对吗?
  (大母鸡黑丽泽在粉笔画的圈儿里孵着蛋。这时站了起来,扑扇着翅膀鸣叫。)
  黑丽泽
  嘎啦。喀噜呵。喀噜呵。喀噜呵。(它离开刚下的蛋,摇摇摆摆地走掉。)
  布卢姆
  (指着自己的手)这疤痢是个伤痕。二十二年前跌了个跤划破的。当时我十六岁。
  佐伊
  瞎子说:我明白啦,告诉咱点消息。
  斯蒂芬
  明白吗?朝着一个伟大的目标前进。我二十二岁。十六年前,我在二十二岁上跌了个跤。二十二年前,十六岁的他从摇马上跌了下去。(他畏缩。)我手上的什么地方伤着了。得去找牙医瞧瞧。钱呢?
  (佐伊跟弗洛莉交头接耳。二人吃吃地笑。布卢姆把手抽回来,用铅笔在桌上反手信意写着字,形成舒缓的曲线。)
  弗洛莉
  怎么?
  (家住多尼布鲁克…哈莫尼大街的詹姆斯·巴顿赶的第三百二十四号出租马车,由一匹扭着壮实的屁股小跑的母马拉着驰过。博伊兰和利内翰摊开手脚躺在两侧的座席上,晃来晃去。奥蒙德的擦鞋侍役蜷缩在后面的车轴上边。莉迪亚·杜丝和米娜·肯尼迪隔着半截儿窗帘悲哀地凝望着。)
  擦鞋侍役
  (颠簸着,伸出大拇指和像虫子般扭动的另外几个指头,嘲弄女人们。)嗬,嗬,你们长了角吗?
  (金发女侍和褐发女侍窃窃私语。)
  佐伊
  (对弗洛莉)交头接耳。
  (布莱泽斯·博伊兰倚着马车座席靠背。他歪戴硬壳平顶草帽,口衔红花。利内翰头戴游艇驾驶人的便帽,脚蹬白鞋,爱管闲事地从布莱泽斯·博伊兰的大衣肩上摘掉一根长发。)
  利内翰
  嗬!我看见的是什么呀?难道你从几个阴道上掸掉蜘蛛网来着吗?
  博伊兰
  (心满意足,微笑)我在薅火鸡毛哪。
  利内翰
  够你于个整宿的。
  博伊兰
  (伸出形成钝角的四个粗手指,挤了挤眼。)让凯特狂热起来!倘若和样品不同,就照样退款。(他把小指伸过去。)闻一闻。
  利内翰
  (开心地嗅着)啊!像是浇了蛋黄酱的龙虾。啊!
  佐伊和弗洛莉
  (一道笑着)哈哈哈哈。
  博伊兰
  (矫健地跳下马车,用人人都听得见的大嗓门嚷着)嘿,布卢姆!布卢姆太太穿好衣服了吗?
  布卢姆
  (身着仆役穿的那种深紫红色长毛绒上衣和短裤,浅黄色长袜,头戴撒了粉的假发。)好像还没有,老爷。还差几样东西……
  博伊兰
  (丢给他一枚六便士硬币)喂,去买杯兑苏打水的杜松子酒喝吧。(灵巧地把帽子挂在布卢姆头上长的多叉鹿角尖儿上。)给我引路。我跟你妻子之间有件小小的私事要办,你懂吗,
  布卢姆
  谢谢,老爷。是的,老爷。特威迪太太正在洗澡呢,老爷。
  玛莉恩
  他应该感到非常荣幸才是。(她噗噜噜地飞溅着澡水,走了出来。)拉乌尔亲爱的,来替我擦干了。我光着身子哪。除了一顶新帽子和随身携带的海绵,我可一丝不挂。
  博伊兰
  (眼睛快乐地一闪)再好不过啦!
  贝拉
  什么?怎么回事?
  (佐伊跟她打耳喳。)
  玛莉恩
  让他看着,邪魔附体!男妓!他该鞭打自己一顿!我要写信给有势力的妓女巴托罗莫娜,一个长胡子的女人,叫她在他身上留下一英寸厚的鞭痕,并且要他给我带回一张签字盖章的字据。
  贝拉
  (嘲笑)呵呵呵呵。
  博伊兰
  (侧过身来对布卢姆)我去跟她干几回。这当儿,你可以把眼睛凑在钥匙孔上,自己跟自己干干。
  布卢姆
  谢谢您,老爷,我一定遵命,老爷。我可不可以带上两个伙伴来见识见识,并且拍张快照?(捧上一罐软膏)要凡士林吗,老爷?橙花油呢?……温水?
  吉蒂
  (从沙发上)告诉咱,弗洛莉,告诉咱。什么……
  (弗洛莉跟她打耳喳。悄悄他说着情话,啪嚓啪嚓地大声咂着嘴唇,吧唧吧唧,噼嚓唧嚓)
  米娜·肯尼迪
  (两眼朝上翻着)噢,准是像天竺葵和可爱的桃子那样的气味!噢,他简直把她每个部位都膜拜到了,紧紧鳔在一块儿!浑身都吻遍了!
  莉迪亚·杜丝
  (张着嘴)真好吃,真好吃。噢,他一边搞,一边抱着她满屋子转!骑着一匹摇木马。他们这样搞法,甚至在巴黎和纽约,你都听得见。就像是嘴里塞满了草莓和奶油似的。
  吉蒂
  (大笑)嘻嘻嘻。
  博伊兰的嗓音
  (既甜蜜又嘶哑,发自胸口窝)啊!天主布莱泽咯噜喀哺噜咔哧喀啦施特!
  玛莉恩的嗓音
  (既嘶哑又甜蜜,从嗓子眼儿里涌出来)喂施哇施特吻呐噗咿嘶呐噗唿喀!
  布卢姆
  (狂热地圆睁双目,抱着肘)露出来!藏起来!露出来!耕她!加把劲儿!射!
  贝洛、佐伊、弗洛莉、吉蒂
  嗬嗬!哈哈!嘿嘿!
  林奇
  (指着)一面反映自然的镜子。(他笑着。)哧哧哧哧!
  (斯蒂芬和布卢姆朝镜中凝望。威廉·莎士比亚那张没有胡子的脸在那里出现。面部麻痹僵硬,头上顶着大厅里那个多叉驯鹿角形帽架的反影。)
  莎士比亚
  (作庄严的腹语)高声大笑是心灵空虚的反映。(对布卢姆)你以为人们瞧不见你的形影。瞧瞧吧。(他发出黑色阉鸡的笑声,啼鸣。)伊阿古古!我的老伙伴怎样勒死了他的星期四莫娜。伊阿古古古!
  布卢姆
  (懦怯地朝三个婊子微笑)什么时候我才能听听这个笑话呢?
  佐伊
  在你两度结婚并做一次鳏夫之前。
  布卢姆
  对过失要宽容。就连伟大的拿破仑,当他死后赤身露体地被人量尺寸的时候……
  (守了寡的迪格纳穆太太由于谈论死者而流了泪,并饮滕尼的黄褐色雪利酒,使她那狮子鼻和面颊泛红起来。她身着丧服,歪戴软帽,涂了口红,脸上抹着粉,匆匆赶路,活像一只母天鹅赶着成群的小天鹅。裙子底下露出她的亡夫家常穿的长裤和那双帮口翻过来的八英寸大号靴子。她手持苏格兰遗孀保险公司的保险单,打着一把大阳伞。她那窝小雏在伞下跟着她跑。帕齐用穿着单帮鞋的那只脚在前边跳跳蹿蹿,脖领松开来,手里提拎着一块猪排。弗雷迪啜泣着。苏茜那张嘴活像是哭着的鳕。艾丽斯吃力地抱着个娃娃。她啪啪地打着孩子们,催他们往前走,黑纱高高地飘扬着。)
  弗雷迪
  啊,妈,别这么拽我呀!
  苏茜
  妈妈,牛肉茶都噗出来啦!
  莎士比亚
  (带着中风患者的愤怒)先把头一个丈夫杀了,然后嫁给第二个。
  (莎士比亚那张没有胡子的脸,变成马丁·坎宁翰的胡子拉碴的脸。阳伞仿佛喝得酩酊大醉,晃晃悠悠。孩子们都躲闪开来。坎宁翰太太头戴风流寡妇帽,身穿和服式晨衣,出现在伞下。她像日本人那样滴溜溜地旋转,鞠着躬,滑也似地侧身走过。)
  坎宁翰大太
  (唱)
  他们称我作亚洲的珍宝。
  马丁·坎宁翰
  (冷漠地凝视着她)好家伙!最恶毒、最令人讨厌的婆娘!
  斯蒂芬
  惟有义人之角,必被高抬。皇后们跟优良公牛们一道睡觉。要记住:由于帕西菲的荒淫,我那肥胖的老祖父修建了第一间忏悔阁子。不要忘记格莉塞尔·斯蒂文斯夫人,也不要忘记兰伯特家的猪子猪孙。挪亚喝醉了酒。他的方舟敞着盖儿。
  贝拉
  可别在这儿来这一套。你认错门儿啦。
  林奇
  随他去吧。他是从巴黎回来的。
  佐伊
  (跑到斯蒂芬身边,挽住他的臂。)哦,说下去!说几句法国话给咱们听。
  (斯蒂芬急忙戴上帽子,一个箭步蹿到壁炉跟前,耸肩伫立在那里。他摊开鱼鳍般的一双手,脸上勉强微笑着。)
  林奇
  (用拳头连擂沙发)噜哞噜哞噜哞,噜呜哞呜。
  斯蒂芬
  (像牵线木偶股地颤悠着身子,唠叨着)有千百家娱乐场所供你和可爱的仕女们消磨夜晚。她们把手套和其他东西,也许甚至连心都卖给你。在应有尽有的时髦而又非常新奇的啤酒厅里,许多穿得漂漂亮亮的公主般的高等妓女跳着康康舞,给外国单身汉表演特别荒唐的巴黎式滑稽舞蹈。尽管英国话讲得蹩脚,然而风骚淫荡起来,她们可真是驾轻就熟。凡是对冶游格外挑剔的老爷们,可务必去观赏一下她们在流银色泪水的葬仪蜡烛映照下的天堂地狱表演。那是每天晚上都举行的。普天之下再也没有比这更加阴森可怕、触目惊心的对宗教的嘲弄了。所有那些时髦潇洒的妇道人家,端庄淑静地走来,随即脱光衣服,尖声大叫起来,观看那个扮成吸血鬼的男人奸污衬衣凌乱的非常年轻鲜嫩的尼姑。(大声砸舌)哎呀呀!瞧他那大鼻子!
  林奇
  吸血鬼万岁!
  妓女们
  法国话说得好!
  斯蒂芬
  (仰面朝天地大笑,作怪相,为自已鼓掌喝采)笑得大获成功。既有很像窑姐儿的天使,又有大恶棍式的神圣使徒。有些高级娼妇衣着极其可人,佩带着一颗颗璀璨晶莹、闪闪发光的钻石。要么,你更喜欢老人们那种说得上是现代派快乐的猥亵吗?(他以怪诞的手势向周围指指点点,林奇和妓女们回应着。)把可以翻转的弹性橡皮女偶或非常肉感的等身大处女裸体像吻上五遍十遍。进来吧,先生们,瞧瞧镜子里的这些偶人扭着身子的各种姿势。要是想看更加过瘾的,还有肉铺小徒弟把温吞吞的牛肚或莎士比亚的剧作煎蛋饼放在肚子上手淫的场面。
  贝拉
  (拍着肚子,深深地往沙发上一躺,放开嗓门大笑着。)煎蛋饼放在……嗬!嗬!嗬!嗬!……煎蛋饼放在……
  斯蒂芬
  (吞吞吐吐地)我爱你,亲爱的先生。为了相互间达成真诚的谅解,我讲你们的英国话吧。哦,对,我的狼。得花多少钱。滑铁卢。抽水马桶。(他突然止住,伸出个小指。)
  贝洛
  (笑着)煎蛋饼……
  妓女们
  (笑着)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斯蒂芬
  注意听着。我梦见一个西瓜。
  佐伊
  那就意味着到海外去,爱上一个外国女人。
  林奇
  为了讨个老婆,去周游世界。
  弗洛莉
  梦和现实正相反。
  斯蒂芬
  (摊开双臂)就在这儿。娼妓街。在蛇根木林荫路上,魔王让我看到了她——一个矮胖寡妇。红地毯铺在哪儿呢?
  布卢姆
  (挨近斯蒂芬)瞧……
  斯蒂芬
  不,我飞了。我的仇敌在我下面。以迨永远,及世之世。父亲!
  自由!
  布卢姆
  喂,你呀……
  斯蒂芬
  他想要使我意气消沉吗?哦,***!(他那秃鹫爪子磨得尖尖的,喊叫着。)喂,呵,呵!
  (西蒙·迪达勒斯的嗓音。虽昏昏欲睡,却及时“呵,呵”地回应着。)
  西蒙
  好的。(他展开结实、沉重的秃鹰翅膀,雄赳赳地啼叫着,边兜圈子边从空中笨拙地飞下来。)呵,儿子!你将要赢吗?嗬!呸!净跟那些杂种厮混在一起。不许他们挨近你。抬起头来!让咱们的旗帜飘扬!图案是银白地上,一只展翅飞翔的赤鹰。周身披甲的阿尔斯特王!咳嗬!(他学猎兔犬发现猎物时的吠叫声。)哺儿哺儿!哺儿哺噜哺噜哺儿噜哺噜!嘿,儿子!
  (墙纸上的叶子图案和底色排成队迅速地越过田野。一只肥壮的狐狸,从隐匿处被赶出来,刚刚埋葬完奶奶,翘起尾巴,两眼发出锐利的光,在树叶底下寻觅獾的洞穴。一群猎鹿犬跟随着。鼻子贴在地面上,嗅着猎物的气味,哺儿哺噜哺儿哺噜地发出嗜血的吠声。医院俱乐部的男女猎人跟它们一道活动,起劲地捕杀猎物。尾随于后的是来自“六英里小岬”、“平屋”和“九英里石标”的助猎者,拿着满是节疤的棍子、干草叉、鮭鱼钩和套索;还有手执牧鞭的羊倌,挎着长筒鼓的耍熊师,携带头牛剑的斗牛士,摇晃着火把的老练的黑人。成群的赌徒、掷冕锚游戏的、玩杯艺的和玩牌时作弊的,大喊大叫。替盗贼把风者和头戴魔术师高帽、嗓子嘶哑的赌注经纪人,震耳欲聋地吵吵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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