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锦瑷铁路修建计划遭到了日本的强烈反对,日本政府以该铁路线与南满铁路是并行线为理由,拿出当年与清廷签订的相关条约,阻止袁世凯就锦瑷铁路修建事宜与美国方面进行磋商。
与袁世凯无法进行磋商,司戴德决定走迂回路线,直接与地方实力人物进行交涉,甩开袁世凯的中枢政府,他这是借鉴粤汉、川汉铁路交涉的经验。
东三省的实力派人物就是徐世昌,自从曹琨的北洋第三师南撤之后,徐世昌就成了真正的“东北王”,司戴德就是与他进行交涉。
徐世昌对锦瑷铁路计划非常感兴趣,但问题在于,他不像南方革命势力,他是北洋集团的一分子,对于北洋集团首脑袁世凯的意志不敢有丝毫违抗,所以,他给司戴德的答复并不明确,只是说要等袁世凯的意见。
可是如果袁世凯能够把锦瑷铁路交给美国财团的话,司戴德还用得着跑到奉天跟他徐世昌磋商么?
结果司戴德连一个口头承诺也没得到,空手而回,此次南下北京,正是去拜见美国驻华公使,向他汇报交涉事宜,等候美国国务院的进一步指示。
“诺克斯计划”是美国政府制订的秘密计划,司戴德当然不会告诉莫理循,如果让这个英国《泰晤士报》的主编知道了这个计划,那么,全世界很快就能知道美国政府的如意算盘,而日本和俄国也将进一步相互靠拢,这对于美国的资本扩张是很不利的。
当然,即使“诺克斯计划”不曝光,日本和俄国也正在相互靠拢,如果日本枢密院议长伊藤博文没有遇刺身亡的话,或许日本与俄国的高层会谈已经举行了。
所以,对于伊藤博文的遇刺身亡,司戴德是幸灾乐祸的,他巴不得日本外交官都死光,那样的话,他就可以毫无阻碍的实施他的“诺克斯计划”了,实际上,因为财政紧张的问题,俄国在南满铁路的立场上还是很灵活的,去年俄国甚至打算出售北满铁路,但是前提是南满铁路和北满铁路打包一起卖,可是因为日本人不肯出售南满铁路,所以俄国最终也没卖北满铁路。
当然,俄国之所以在南满铁路立场上如此灵活,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南满是日本的势力范围,而俄国自从失去了旅顺军港之后,北满铁路已变成了鸡肋,之所以仍握在手里,不过是为了防止日本势力北进。
在司戴德看来,正是日本政府的强硬立场,在实际上宣布了“诺克斯计划”的破产,此次去拜见美国驻华公使,他是做好了挨一顿臭骂的准备。
“还是南方的中国实力派好说话啊。”
司戴德在心里叹息,已拿定主意,尽快南下,完成粤汉、川汉铁路合同的签订,免得夜长梦多。
就在司戴德感慨的时候,酒铺的门口又是人影晃动,一个货栈掌柜带着几名伙计匆匆奔了进来,站在门边喊了几声。
“大伙都别愣着了!赶紧去车站,叫人给你们张罗车皮!尤其是那些时鲜货,赶紧走门路运走,再不走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车皮呢!”
见那货栈掌柜神色慌张,酒铺里的商人们急忙追问缘故。
掌柜说道:“今日上午,国会选举已毕,南方的‘联合阵线’大获全胜!国会参众两院的五百名议员里,有四百人都是‘联合阵线’的议员,用‘联合阵线’的话来讲,这叫‘压倒性胜利’!这国会以后就是人家联合阵线的地盘了,连大总统都得听他们的!刚才山海关总站接到总统府电报,从下午开始,全部车皮都要调到天津去,拉军队,拉辎重,这留守京津的北洋军要大举南下了!”
“南北要开战了?当初清廷没倒的时候,南北没有大战,现在共和了,怎么倒要大打出手了?”
“开战倒不至于,或许袁大总统只是防备着南方。”
“袁大总统不是赞成共和的么?怎么国会一选举,又跟南边死磕起来了?”
“你懂个啥?这袁大总统本来就是人家南边的革命党抬举上去的,那叫身不由己!袁大总统心里未必装着共和,中国几千年都是皇帝治国,哪里听说过总统?……共和?能当饭吃?要我说啊,还是皇帝好,皇帝不用国会,也就不用打仗了。”
“诸位,有这工夫嚷嚷,还不如找车皮呢。实在找不着车皮,就得找些大车,你们的货可以搁,我的货搁不了,这大热的天,那咸鱼也放不了几天。”
酒铺里的商人们七嘴八舌的往外走,片刻之后,这间酒铺里就只剩下了掌柜、伙计,以及那四个衣冠楚楚的洋人。
“看起来,我好象走错了方向,我应该去南方的。虽然我对‘联合阵线’国会选举的获胜并不感到意外,可是我确实没想到北方的反应竟然这么激烈。”
莫理循有些懊恼起来,从手提包里摸出地图,研究走哪条路可以在最短时间里赶去南方。
“还是先跟我去满洲吧,我的进出口公司要在南满地区设立一家分公司,我们一起去,我很欣赏你这个澳大利亚牛仔。”
法国船长拍了拍莫理循的肩膀,顺势将酒瓶里最后的半瓶酒灌进了喉咙。
司戴德和马文什么话也没说,两人只是看了对方一眼,心中都想着同样一个问题。
北方的袁世凯和南方的“联合阵线”真的会开战么?
第302章 南国破晓
公元1909年的夏末,在南北之间那种诡异的气氛中,共和中国的第一届国会选举落下了帷幕,由同盟会、光复会联合其它小党派组成的政治联盟“联合阵线”大获全胜,国会参众两院共计五百名议员,其中有三百九十五名议员是“联合阵线”的成员,按照宪法,联合阵线将拥有国会议席中的近八成,完全控制国会已不是问题,只要联合阵线愿意,他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否决由大总统提名的内阁名单,两次否决之后,内阁名单将由国会参议院拟定。
从理论上来讲,“联合阵线”可以通过国会实现实际上的政党责任内阁,有效的限制民国大总统的权力。
所以,袁世凯急了,虽然他现在只是“临时大总统”,而正式大总统的选举必须等到国会成立之后,但是,即使是“临时大总统”,袁世凯也不能容忍有什么势力能够踩在他的脑袋上颐指气使。
于是,袁大总统一声令下,北洋军这架战争机器全速运转起来,杀气腾腾向南方扑去。
1909年7月20日,驻扎西安城北郊的北洋陆军第一混成旅在旅长吴光新的指挥下向东推进,在渭南与陆军陕西独立步兵团陆承武部会合,随即一同开赴潼关,与驻扎潼关的徐成荣混成团合兵一处,据关虎视东西,切断了奋进会陕西部队与河南部队的北部通道。
奋进会立即还以颜色,不仅驱逐了北洋驻西安联络处的全体军官,而且派兵接管了被北洋军放弃的华阴县城,并派兵一部前推至潼关以北的鸡公滩,与驻守风陵渡的北洋部队隔着黄河对峙。随后,奋进会宣布,所有奋进会部队全体加入“联合阵线”联合武装,奋进会首领杨王鹏兼任联合武装联合司令部高级参议。
7月21日,驻扎徐州的北洋第一师离开驻地,沿运河水陆并进,向扬州开进,与此同时,袁世凯电令苏北镇守使徐宝山,率领所部南下浦口,接应从苏北南下的北洋陆军第五师的剿匪部队,并命令海军部代理总长汤乡铭率领海军舰队驶向浦口,掩护北洋军南下部队,增强江苏北洋实力。
同一日,驻军京津一带的北洋陆军第二师开往大沽,准备由那里乘船南下,增援上海,为这支部队护航的是大英帝国远东舰队,打着“与中国方面举行联合军事演习”的幌子,明目张胆的干涉中国内政。
7月22日,袁世凯以中华民国陆海军总司令身份发布总统令,正式授予张作霖、冯德麟所部北洋番号,张部为北洋陆军第十六师,冯部为北洋陆军第十七师,命令两部兼程赶往山海关,就在那里接受由日本军舰紧急装运过去的武器弹药。与此同时,留守奉天的吴俊升部也改编为北洋陆军骑兵第二旅,并已做好南下准备。
同一日,坐镇上海的“北洋之龙”王士珍被袁世凯任命为东南巡阅使,统一指挥北洋军南下江苏的部队,“北洋之狗”冯国璋也接到命令,当晚离开北京,乘火车沿京汉铁路南进,打算前往郑州,出任西南巡阅使,号称“北洋虎贲”的北洋陆军第三师也同时由京津地区开往郑州,归冯国璋直接指挥。
北洋军在调兵遣将,南方的“联合阵线”也在厉兵秣马。
7月21日,就在曹锟率领北洋陆军第三师在天津火车站登车出发的同一天,“联合阵线革命武装力量总司令”赵北发布命令,宣布南方所有革命军队进入待命状态,准备实施一次大规模的跨地域联合军事演习,演习代号“南国破晓”。
命令发布次日,由共和军整编而成的“联合阵线第一师”、“联合阵线第三师”、“联合阵线第四师”陆续向武汉集结,驻守湖南的“联合阵线第五师”也离开驻地,调往湘北岳州,而原驻地则交由龚春台指挥的“联合阵线独立第二十六师”接防。
与此同时,驻守成都、重庆的“联合阵线第二师”彭汉遗旅也奉命北进,由川北向陕南挺进,以增援陕西,与该旅同时赶去陕南的还有由川军第六师整编而成的“联合阵线第六师”,师长由第二师师长季雨霖兼任,他本人亲自率领第六师行动,而第二师的彭旅则充当前锋走在前头。
除了共和军的行动之外,各省革命军也几乎同时开始了行动。
共进会部队整编而成的“联合阵线第十六师”、“联合阵线第十七师”分别在湘南、滇北举行誓师大会,随后,第十六师向武汉开进,宣布将前往湖北参加“南国破晓”军事演习,而第十七师则继续留守滇北,看住盘踞滇南的陆荣廷所部。
和第十七师承担相同任务的还有广西的“联合阵线第十九师”,该师由原同盟会部队整编而成,由于会党成分较重,战斗力有限,所以就与由光复会部队整编而成的“联合阵线第二十一师”一同留守广西,共同看住云南和广东,防止陆荣廷和张人骏趁火打劫。
福建的“联合阵线第十八师”派遣一个旅,北上浙江,以参加“南国破晓”为借口,准备与浙江光复会的“联合阵线第二十师”会师,共同防守杭州,准备迎击北洋军可能发动的进攻,并同时对上海、南京方向实施战略威慑。
同时向杭州方向运动的还有江西李烈钧的“联合阵线第九师”的两个步兵旅,以及阎锡山的“联合阵线第八师”的一个步兵旅又一个骑兵团,他们将与浙江、福建部队一起保卫杭州,窥伺南京。
南北双方都在争分夺秒的进行着战略部署,对于国会“中间派”的和平呼吁都是敷衍以对,所有的人都在紧张的注视着局势的发展,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战争的脚步也越来越近。
难道一场国会选举竟会引发一场南北大战么?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脱裤子放屁的境地,议员们又何苦要进行这国会选举呢?国会里的议员们越来越觉得他们像那条裤子了。
可是这条裤子再破旧,那也是条裤子,指望靠它保暖或许有些离谱,但是至少它能遮羞,现在无论是南方的实力派,还是北方的实力派,连遮羞布都不打算要了,这让南北各省的议员、政客们情何以堪啊。
为了中国的前途、远东的和平,更是为了各位议员的面子和他们腰包里的钱袋子,国会里的“中间派”议员们算是豁出去了,以立宪派代表人物张謇、黎元洪为首的“国会中间派”开始在南北之间积极奔走,为这两个看上去势不两立的军事集团进行斡旋,并打听双方退让的条件,但是由于他们本身就是联合阵线的成员,所以在北方很不受待见。
更让这些中间派议员们奇怪的是,无论是北洋方面还是联合阵线方面,他们拒绝承认准备打仗,他们都坚持“军事演习”的说法,仿佛并没有看到对方那堆积如山的军用物资一样。
难道是议员们神经过敏?
正当议员们惊疑不定的时候,英国公使朱尔典先生站了出来,引经据典的证明,南方的“联合阵线”竞选方法“不公正也不公平”,这位英国公使“强烈建议”重新进行一次国会选举,而这一次,联合阵线应该在解散之后再以各个党派的独立身份参加国会选举,而不是像会党那样歃血为盟、党同伐异。
没人相信这是英国公使自己的看法,多数人都认为,这实际上是北洋方面的要求。
一时间“联合阵线”有些无所适从,如果解散,议员的位子就没有了,如果不解散,南北一场大战,革命党也还罢了,反正他们是刀口上舔血的人,但是那些本打算混水摸鱼的投机客从来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