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了。
王朴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故意把范文程和朱常芳牵扯进高弘图一案,就是为了让史可法和高倬有所顾忌,再不敢刨根问底,然后只能按着王朴预定的路线去审案子,把高弘图一党打成叛国投敌的奸细,然后斩尽杀绝。
说起来,王朴就是要借史可法和高倬的手杀掉高弘图一党!史可法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极受士林敬重。高弘图一党死在史可法手下,就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就能免去王朴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王朴一挥手,潞王就被两名中央军士兵押了下去。潞王还使劲回过头来,惨然道:“不关小王的事,几位大人,真的不关小王的事啊……”
王朴冷冷一笑,问道:“三位主审官,还要继续审下去吗?”
史可法与高倬对视一眼,问道:“那么依侯爷的意思呢?”
“稳定压倒一切,大明的根基不能动摇啊。”王朴凝声道,“而且该知道的三位主审官都已经都知道了,就这么结案吧。”
史可法、高倬虽然觉得高弘图一案疑点很多,杨廷鉴陈述的供词或许属实,高弘图也的确有意假建奴之手除掉王朴,可是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高弘图和范文程有联系。如此仓促判高弘图勾结建奴未免有些勉强,祸延姜曰广、王铎等人更是说不过去。两人不是傻瓜,知道王朴是摆明了要借他们的刀杀掉高弘图一党!
可王朴的前半句话说的很在理,稳定压倒一切,大明……不能乱啊!
史可法深吸了口气,凝声问道:“那么依侯爷之见,此案该如何量刑?”
“本侯以为主犯高弘图、范文程、朱常芳罪大恶极,应该制成人彘,置于太平门外任由过往行人唾弃,以警示世人莫做叛国贼。从犯姜曰广、王铎、杨廷鉴、张溥等人也有叛国投敌情节,论罪当剐!”
王朴说此一顿,奸笑道:“当然,本侯只是提个建议,最后的裁定权在三位主审官手里。”
“什么,人彘!?”
史可法、高倬相顾骇然,这可是比凌迟处死还要残酷的酷刑啊!
所谓人彘,就是砍去犯人四肢,置于翁中,再以铜灌耳,割去舌头,毁去声带,挖去眼睛,令其不能视、不能说、不能听,不能行,却又不致丧命……可谓残忍到了极致!
乾清宫。
趴在御案上假寐的隆武帝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连声惊叫:“别过来,不要过来!”
“万岁爷,万岁爷你怎么了?”
张子安跌跌撞撞地抢到了隆武帝御案前,伸手扶住了满头大汗的隆武帝。隆武帝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稻草般一下子抱住了张子安,嘶声道:“他要杀朕,他要杀了朕,张子安,你快去召集侍卫,快去召集侍卫呀……”
“万岁爷。”张子安痛惜地说道,“没人能杀你,也没人敢杀你,你不过是做了场梦。”
“梦?只是一场梦?”隆武帝略略镇定,环顾四周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人就像脱了力般瘫软下来,释然道,“呼,只是一场梦,还好只是一场梦……”
张子安心中惨然,心忖今天早朝万岁爷真是被王朴给吓坏了。不过当时王朴那杀气腾腾的样子,连张子安见了也忍不住心中打鼓,更别说万岁爷还只是个不足十六岁的小孩。隆武帝虽然是九五之尊,可他终归还是个小孩啊。
细碎的脚步声中,长平公主窈窕的身影忽然走了进来。
“皇姐。”隆武帝的眼睛亮了一下,急切地说道,“救救朕,你快救救朕吧。”
长平公主向隆武帝裣衽施礼,柔声道:“万岁不用担心,你毕竟是九五之尊,靖南侯权势再大,也绝不敢弑君。”
“不,皇姐你不知道。”隆武帝急道,“你没看见早朝的时候王朴看朕的那种眼神,他真的会杀了朕,真地!”
“唉。”长平公主幽幽叹息一声,说道,“万岁,那你就下诏修改大明律吧,按靖南侯的意思修改大明律,然后把政务彻底委托给孙阁老,把军务彻底委托给靖南侯,万岁爷就留在禁宫潜心治学,好么?”
隆武帝愣了一下,脸上浮起一丝落寞,叹息道:“皇姐,非得这样吗?”
难怪隆武帝失落。他真要下了这样的诏,那就意味着朝政大权彻底交给孙传庭、王朴父子了。从此以后,他这个皇帝就只是别人手中的傀儡了!可下不下这个诏有区别吗?隆武帝已经是人家手中的傀儡了。
长平公主黯然道:“万岁,你还只有十六岁,来日方长啊……”
“罢了。”隆武帝叹息一声,向张子安道,“张子安,你这就回司礼监拟旨吧。”
次日,东门菜市口。
南京城内万人空巷,刑场四周却是人山人海。两千名全副武装的中央军将士就像一杆杆笔挺的标枪肃立刑场四周,把刑场内的犯人和刑场外围观的百姓分隔开来。
刑场内,黑压压跪倒一地死囚,足有数百人!
围观百姓震撼了,一个个全都瞪大了眼睛,他们还从未见过同时处决这么多的犯人。几百颗人头同时落地,那景象该是何等惨烈?
人群中,几名百姓正在议论。
老汉道:“老汉活了大半辈子了,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几百颗人头啊!”
小伙道:“听说这些死囚里的大多数都是朝廷官员,因为卖国求荣所以才落得这个下场。”
“卖国求荣?”生道,“谁知道是真是假。”
老汉道:“这案子是刑部高大人,兵部史大人,还有孙阁老一起审的。高大人和孙阁老先不说,史大人可是个清官,老汉信得过他,这些卖国贼竟然想陷害靖南侯,该死!要老汉说判他们斩刑算轻了,一个个都应该千刀万剐!”
书生哂然道:“千刀万剐算什么,你们就等着看人彘吧。”
“人彘?”老汉、小伙同声问道,“什么是人彘?”
“看吧。”书生冷然道,“很快你们就知道了。”
监斩台上,监斩官瞿式耜抬头看看天色,朗声道:“验明正身。”
“是!”
一名师爷上前两步,拿起案上的死囚名册和红笔大步走到了第一名犯人身边,肃立犯人身边的郐子手从死囚颈后抽出木牌,大声念道:“罪员姜曰广,斩!”
师爷翻开死囚花名册,在第一页重重打了个勾。
“罪员王铎,斩!”
“罪员张溥,斩!”
“罪员杨廷鉴,斩!”
“罪犯王云,斩!”
验明最后一名死囚,师爷捧着花名册回到监斩台,朗声道:“监斩官大人,两百八十一名死囚皆已验明正身,确凿无误。”
瞿式耜面无表情地说道:“行刑!”
师爷立定转身,面向刑场,朗声喝道:“时辰已经……行刑!”
霎时间,两百八十一柄明晃晃的鬼头刀先后举起,寒光闪过,两百八十一颗大好头颅已经滴溜溜滚落在地,一名年近百岁的老人失声惊呼道:“这个瞿式耜可真是个剃头匠,杀人就跟剃头一样。”
从此以后,瞿式耜就获得了瞿剃头的绰号。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酷吏瞿式耜的“剃头”生涯才刚刚开始。
第二百六十章 人彘
砍完了两百八十一个死囚,又有三辆囚车缓缓拉进了刑场。
这三辆囚车里分别押着高弘图、范文程和潞王朱常芳。三人脸如死灰,目光呆滞,神情萎靡。尤其是朱常芳,早已经被即将面临的命运吓得神智不清了。
囚车在行刑台边停了下来,六名衙役上前打开囚车把三名犯人架到行刑凳上固定起来。三个犯人都被固定成了大字型,两手两脚都被分开强行固定。
围观百姓响起了一片吸气声。三名挺胸凸肚的郐子手已经操着锋利的鬼头刀大步上了行刑台、这三名郐子手都已经上了年纪,而且个个面容冷酷,削人彘是个技术活,没有一定的行刑经验与毅力是很难胜任的。
除了三名经验丰富的郐子手,还有六名郎中拎着药箱在行刑台下严阵以待。
监斩官瞿式耜轻轻颔首,肃立台前的师爷就朗声喝道:“时辰已到,行刑!”
“沙沙沙沙!”
三名郐子手同时扬刀。
干净利落地四刀下去,三名犯人的双用双脚已经齐根削去,血光喷溅,行刑台上顿时响起无比凄厉的惨叫声,许多胆小的围观者纷纷闭上眼睛或者别开头去,再不敢看这可怕的一幕、台下的六名郎中已经拎着药箱飞奔上了行刑台,开始对犯人进行紧急救治。
刑场外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困惑地问道:“这是犯人,为何还要对他们进行救治?”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一名上了年纪的秀才得意地说道,“这人彘乃是天下头号酷刑,相传乃是汉代吕后因为妒嫉戚夫人所创,削去四脚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已,接下来还要剜去犯人双眼,割去犯人舌头,再毁去犯人嗓子,最后用锡灌进犯人耳孔。令其不能听,不能看,不能说,却又不会死、这削四脚才第一步而已,要是不对他们进行紧急救治就会失血而死、那就是削不成人彘了。”
“我的天,这么可怜?”
“这也太惨了点吧?”
“他们犯了什么罪啊,要受这样的酷刑?”
“没见布告上说吗?叛国投敌啊!”
旁边的百姓不禁议论纷纷。这时候行刑台上的郎中在简单包扎后已经帮犯人止住了血,又有六名衙役抬着三口大瓮上了行刑台,把三名只剩下脑袋和躯干的犯人塞进了瓮里,正好剩个脑袋无力地耷拉在瓮外。
郐子手先给犯人灌药毁去他们的嗓子,再用锋利的剔骨刀剜掉眼珠子,割去舌头。最后再往犯人的耳孔里灌锡,堵住耳孔。做完这一切,人彘就算大功告成了。
“嘡啷!”
炸雷的锣响过后,一名大嗓门的衙役上了行刑台,大吼道:“乡亲们,你们都看见了吧,这就叫人彘!砍去手脚,挖掉眼睛,堵住耳朵,毁掉嗓子,让人不能看,不能说,不能听,生不如死哪……”
围观百姓响起一片嘶嘶的吸气声。
衙役又道:“不过大家用不着害怕,人彘虽然可怕,但这只会用来惩罚叛国贼。只要大伙不背叛国家,不背叛民族,就绝不会被官府削成人彘。只有那些数典望祖、卖国求荣、厚颜无耻、甘心给外族蛮夷做奴才的畜生,才会被削成人彘!”
兵部衙门,大堂。
史可法用一方红绫把那颗“兵部尚书”大印包好,打结,然后郑重地放在案头,最后看了眼熟悉的兵部大堂,史可法眸子里难免掠过一丝黯然。肃猎旁边的左右侍郎、员外郎、主事等兵部官员个个神色戚然。
这些兵部属官虽然大多数都是东林党人,可人都有良心的,史可法是个真正的清官,就算他和孙传庭、王朴不和,也照样能获得这些兵部属官的尊敬。
一名兵部主事黯然道:“大人,你真的要辞官吗?”
史可法有些落寞地点了点头。不语。
此时此刻,史可法的心里充满了苦涩。倒不是因为王朴借他的手杀掉了高弘图一党近三百名官员,而是因为孙传庭、王朴一党已经彻底把持了朝政。就连隆武帝也成了两人手中的傀儡。史可法虽然倾向心学,主张限制君权,却万万不能容忍孙传庭、王朴的做法。
史可法不愿意和孙传庭、王朴他们同流合污,他选择了辞官引退。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只要离开了朝堂,孙传庭和王朴再怎么折腾,和他史可法也没什么关系了。
心神已定,史可法向周围的兵部属官团团一揖,淡然道:“诸位,就此别过。”
说罢,史可法再不理会众人,转身就走。
就在这个时候,兵部大堂外的台阶下忽然走上了一道身影。史可法看清那人时不由面露愕然之色,迈出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史可法身后的兵部属官也愕然不已,因为走上台阶的人竟然是王朴。
王朴一挥手,两名卫兵已经各托一轴书卷疾步上前,先把手里的书卷高高举过头顶,再将系住书卷的红绳轻轻一扯,卷起的书卷便哗啦啦地展开来,却是一幅对联:史鉴流芳真可法,洪恩浩荡反成仇。
那群兵部属官一时未解,史可法却一下子就读懂了这副对联的意思。
这副对联的第一句嵌着史可法,第二句嵌着洪承畴。洪承畴本是崇祯帝最倚重的国之重臣,可最后却投降建奴当了汉奸走狗。王朴送这副对联给史可法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他无比痛恨卖国求荣的洪承畴,同时也明确认为史可法跟洪承畴不一样。“史鉴流芳真可法”廖廖数字就把王朴对史可法气节的赞赏毫无保留地表了出来。
史可法一时闹不清王朴的来意,拱手道:“侯爷……”
王朴伸手阻止史可法,目光落在史可法身后的兵部属官身上,说道:“诸位大人可否暂时回避?”
五省总督暨靖南侯发话,那些个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