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他与曹寅的交情,加上前面亲事不成多少有曹家理亏之处,这若是开口联姻,还不是小菜一碟!
想到这里,马连道不禁有些飘然,脚步立时也轻快许多。
等马连道离去,曹颙见父亲面带疲色,便请曹寅上了马车,自己个儿起马随行。
前前后后,曹家一行人,七、八辆马车,上上下下五、六十口,进城去了。
曹府前厅,平郡王讷尔苏与塞什图两个正坐着闲话。
讷尔苏早就叫人从曹府这边打听了,晓得曹家的船今儿到京,本是要往码头亲迎岳父、岳母的,但是被部里的差事耽搁,出来时时辰不早了,便直接往曹府这边来。刚好遇到塞什图过来,便一起在厅上说话。
曹佳氏前两日刚诊出来,有了身孕。讷尔苏已经有两个嫡子,正盼着添个嫡女,欢喜的什么是的。曹颐听到信儿,也往王府探望姐姐,心中只羡姐姐好福气。且不说京城各王府,没有几个嫡福晋这般受宠的;就是受宠,能顺利诞下嫡子的,也是屈指可数。
虽然厅上这连襟两个,塞什图是妹夫,讷尔苏是姐夫,但是叙起年齿来,还是塞什图年长一岁。
讷尔苏想到自己膝下已经四子一女。塞什图成亲三年,却没有添丁的消息。小姨子的孝期还要再守三、四个月,瞅着塞什图的目光便带了些思量。
塞什图低头喝着茶,想起自家在沂州的茶园来。
去年五月,曹颙在沂州买的那块茶园,分作六份,除了送平郡王府、淳郡王府、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六阿哥之外,自己还留了一份,送给妹子曹颐这边,算是后添的嫁妆。
去年腊月,这冬茶炒得千金难买,那些皇子阿哥的门槛高,觉罗家一个没落的红带子,众人自少了顾忌,登门求茶,想要接手茶园子的不少。
有个老郡王,最是大方,使管家送了京外几处产业的地契来,想同觉罗家换茶园子。
这几年觉罗家虽说日子好些,但胜在人口少,喜塔拉氏对钱财之物并不上心。况且这块园子,是媳妇家给添的嫁妆田,也没有婆家人处置的道理。
却也不好为茶园子得罪人,觉罗家交际往来并不像其他王府那么广,上等冬茶没舍得送人,手上也有几斤,曹颐便都分了小包,可着几个体面的郡王、贝勒府邸孝敬了;剩下其他求茶的,能推的则推了,不能推的只道明好茶没了,剩下的差的,又送了些出去。
说曹颙是“茶童子”的话,塞什图也听说了,回去还说与妻子说知,夫妻两个只是一笑罢了,并不相信这些传来传去越来越稀奇的说辞。
然,架不住有人当真。塞什图的大姐夫,是大户人家的庶子,近年来管着公中产业,家族长辈也惦记起茶园来。想起子弟中,还有人与曹家能攀上亲戚,便将这事交给给塞什图的姐夫来办。
塞什图的姐夫寻到觉罗家来,再三央求小舅子,等曹颙进京后帮忙引见。当年塞什图成亲时,他刚好去外地了,会亲家时并不得见。
塞什图少年丧父,受这位大姐夫照看颇多,虽然不耐烦掺和这样的事,却实在无法开口拒绝,只好含糊答应下来。
现下,坐到曹府厅上,塞什图却是有些后悔,不该揽这样的事,去年冬天时已经闹出一场笑话,这般巴巴的提这些,没得叫大舅哥瞧不起。
连襟两个,都没怎么说话,厅上的气氛就有些怪异。
塞什图正思量着寻个什么说辞回姐夫那头,就听到讷尔苏说道:“前些日子南边家书中,提到二房婶子与堂弟们入夏要进京,三妹妹那边怎么说?”
曹颐虽然为父守孝,但是并没有认回二房。往后如何相处,还需要有个章程。
塞什图也晓得岳母与小舅子过两月要进京来,私下也问过妻子,到时两下里如何相处。曹颐却是没拿定主意,只道是到时候再说。
“王爷的意思呢?福晋那边有什么说辞没有?”塞什图斟酌了一下,问道。
讷尔苏失笑道:“一边是她的妹子,一边是她的婶娘,她有什么好说的。归根结底,还是要三妹妹自己个儿主意才是。不管谁是谁非,过去这许久了,无须再提。毕竟三妹妹如今已经是出了门子,不管亲近疏远,随心就是!”
塞什图笑笑说:“小二待姐姐却是真好的!若是其他几个兄弟也如此,那也算是幸甚,就算岳父地下有知,亦是心安。”
两人正说着话,管事来报,道是曹家的车队已经进胡同口,就要到了。
讷尔苏与塞什图忙起身,出了屋子,往大门口迎去了。
待众人下了马车,少不得又是一番厮见。
紫晶与绣鹭两个,带着其他人,侍候李氏与初瑜往内宅去了。曹寅、曹颙父子更衣后,与讷尔苏、塞什图说话,无非是即将的万寿节相关的消息罢了。
曹寅见塞什图额上有块疤痕,还仔细的多看了两眼,以为是军中较力的时候留下的,并没有太过在意。
塞什图却是被看的满脸通红,寻思着曹寅要是开口发问,该如何支吾过去。
待见曹寅并没有询问,他方暗暗松了口气,却正好看到平郡王讷尔苏促狭的瞧着他笑,不禁有些不平起来。
这个王爷连襟太不厚道,自家府里美妾丫头不说,庶子也生了好几个。只因向来说得好听,将福晋哄得团团转,日子过得甚是自在和美。自己这边,不过是酒后失德,却闹到妻子娘家人面前,弄出后面的事事非非来。
不过,说起来,他也不占理。虽然晓得大舅子孝顺,未必会在亲长面前提起旧事,但他望向曹颙的目光仍带了一丝恳求。
曹颙注意到塞什图的目光,一时没明白用意,直到见他摸了额上疤痕,才猜测出其用意,趁着曹寅没注意,微微的点了点头。
兰院是内宅主院,李氏便在这边安置。屋子里的器具物什。早就准备好的,窗明几净,看着很是齐整。因长期不住人的缘故,这边屋子原本有些潮气,用木炭熏了几日,如今方好些。
初瑜带人回梧桐苑梳洗去了。李氏梳洗罢,打奶子许氏手中接了大孙子,笑呵呵的哄着。她的心里,对媳妇不禁生出几分嗔怪来。
这些日子下来,同船而行,李氏瞧着,初瑜待五儿比天佑更亲厚。
虽说五儿身世可怜,又是乖巧伶俐惹人疼的,身为嫂子多疼些,也是有的;但毕竟天佑这边也小些。怎么放开手,都托奶子照看。
李氏思量着,用不用同媳妇儿说下此事。随后想起五儿往后是要留在京城跟着嫡母过的,就算初瑜多疼些,也不过这几个月罢了。她亲了孙子一口,将此事搁在一边。
却说初瑜回了梧桐苑,这边看房子的喜雨、喜雪两个齐齐来给主子请安。
见了两人,初瑜一愣,才想起自己竟然疏忽了。
喜雨、喜雪两个,都比初瑜年长,陪嫁过来时已经十七、八岁,如今三年过去,都是将二十。搁在其他府里,该放出去配人了,因曹家京城府里没主子,没有提及此事,便耽搁下来。
瞧着喜雨容貌照前两年越发艳丽,初瑜不禁有些心虚。虽然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几个丫头大了,不好耽搁她们的婚嫁,但是若是公公婆婆晓得,会不会当自己是妒妇,容不下来的。婆婆去年去沂州,瞧见珠儿、翠儿不在屋子里侍候了,还特意问过几句。
成亲三年,丈夫这边一个屋里人没置,初瑜自然是愿意的。小两口两个过日子,哪里好插进别人去?但是如今同公公婆婆一同进京,她却是有些忐忑不安。长房只有曹颙一个男丁,作为儿子,也有娶妻纳妾,繁衍子嗣之责。
虽然想到这些,但是初瑜却也无法做个“贤惠”人,主动为丈夫纳妾或许安排通房。
打发喜雨、喜雪两个下去后,初瑜坐在炕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等丈夫守孝期满,早点添些骨血方好。天佑……初瑜想到儿子,咬了咬牙齿。
起先,她虽然心里拿了主意,但想着儿子不在跟前,三、五个月方能见上一面,亦是难受得不行;不过,瞧着李氏与天佑在一起时,就像是年轻了十岁般,高兴的合不拢嘴儿,让人瞧着甚是动容。
喜云自幼跟着初瑜一道长大,也瞧着她看到喜雨后不自在,轻声劝道:“若是格格瞧着她……心里不舒坦,打发出去就是。”
初瑜看了喜云一眼,见她面上带着忧色,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有什么不舒坦的?说起来,陪嫁这几年,她也吃了委屈。我方才是想起婚配之事,到底是年纪大了!”
喜云听了,笑道:“却不晓得哪个有福气得了去?虽然不怎么喜欢她,但是照奴婢瞧着,咱们府里,除了紫晶姐姐,还数她长得最好。”
初瑜不禁苦笑,自己对喜雨,颇为为难,就是为了这“长得最好”四个字。若说是没有提防之心,那是骗人的,她自己都不相信。
虽然已经过了两年半,但是初瑜还记得自己个儿嫁到曹家后首次“见红”,叶嬷嬷要按照福晋的意思,安排喜雨做通房之事。
当时,她年岁小,又是新嫁娘,况且还有嫡母的意思在里头,哪里有拒绝的余地?不过,那种丈夫要被分去一半的心痛与屈辱,她却是至今未能忘记。
第287章 疑生
曹家父子进京的消息,或许会被有心人关注,但是三阿哥诚亲王起初并没放在心上。他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初九那天,恭请上幸王园,进宴。父子天伦,席间甚是其乐融融。
储位虚悬,身为有机会获得大宝的诸皇子阿哥之长,三阿哥岂能没有想法?只是他儒家典籍读多了,素来求稳妥,不愿轻易行事,省得成了出头鸟,成为兄弟们攻讦的靶子,像两位哥哥那样,落得个被圈的下场。
不过,三阿哥不惦记,不代表王府其他人不惦记,好几个幕僚在三阿哥面前提起此事。
三阿哥身为亲王,每年有一万两银子的俸禄,开府时也有几处庄子,一年下来,进项总有两、三万银钱。
不过,收入多些,开销却是更大。各府往来交际不说,三阿哥又是出了名的好人缘,在士林中声誉很高,经常助些大儒刊印书籍,甚是慷慨。
这两年,因图谋储位,诚王府下面的人手也多了些,三阿哥对门人的赏赐也厚了。
若不是前些年有些积蓄,怕王府账面上早就空了,日子过得甚是紧巴。就是盖个园子,还需内库拨银钱,才能得以动工。
想起这些,三阿哥是打心里羡慕四阿哥。门庭冷清,有门庭冷清的好,起码少了好些交际银子。
那位冷面四弟,“酒色财气”样样不沾的,只好烧个香、拜个佛,却不知是给谁看?
若说四阿哥毫无夺嫡之心,那不过是笑话,三阿哥压根不信。在他心中,四阿哥这般谨慎小心,不过是与他一样,都怕落下什么是非口舌罢了。
当年,太子未被废除之前。因脾气暴虐、行为不检,被人说成是:“此人为君,皇族无噍类矣!”皇父之所以废了太子,未必没受到这句话的影响。
三阿哥想到四阿哥,顺带着想起四阿哥府名下的冬茶园子,心里就有些不舒坦。
文士爱茶,自是风雅,偏偏好茶欲求而不得。他又不好像其他人家那般,放下面皮,四处去寻。
就听那幕僚道:“王爷,说起来,曹颙对咱们府的陈先生有回护之恩,专门登门道谢却也使得。”
他口中的陈先生,是诚亲王府的幕僚,原庆阳府知府陈弘道。
听到他的名字。三阿哥略带轻蔑的笑了笑,心下有些同情其结发之妻王氏。
陈弘道因前年冬天牵扯到“驿站纵火案”上,被锁拿至京,后经过步军衙门那边调查后,洗清了嫌疑,无罪开释。
因陈弘道进士出身,早年在士林中也广有美誉,这两年又因其妻王氏“叩阍”名扬天下,成为世人眼中的刚正不阿、傲骨犹存之人。
三阿哥与八阿哥都想要将其收到门下,所以才会暗中斡旋,使得步军衙门那边迅速结了此案。
因幕僚中有一位是陈弘道的同乡,早年有过些私交往来,所以最后还是三阿哥这边得了手。
陈弘道本为落魄之人,得皇子亲王的青睐,收在府里编撰儒学典籍,也正合他做学问的心思,便入了诚亲王府为幕僚。
去年待王氏周年祭后。陈弘道便由三阿哥做媒,迎娶了一个老主薄的女儿为继室,夫妻甚是相合,哪里还记得惨死发妻王氏?为了怕碍新人的眼,陈弘道对几个嫡子嫡女亦不太亲近。
虽然他摆出正人君子的模样,但是私下里笑话他的人却是不少。就是王府的嫡福晋董鄂氏,闲话时也同三阿哥抱怨过几遭,说是府里的笑话已经传到外头去。外面的亲戚女眷提起,对这个陈弘道很是瞧不起,再三问到那位主薄家的小姐是不是天仙儿般的人物,否则怎会迷得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