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妙曦侧眼扫了孙妙龄一眼,见她面容端正、言语得体,娇蛮本性隐藏得无影无踪,不由暗赞她的演技堪比影后,再一抬眼见端坐在赵夫人身旁的苏夫人,立时明白孙妙龄此举用意———她这是故意在苏夫人面前卖乖,想给苏夫人留个好印象呢!
可惜……
孙妙曦默道“五妹妹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你千万别怪我”,随后又换上天真无邪的笑容:“我说的不是胡话啊,那样的话五妹妹也说过啊!”说着歪头假意费力思索,半响方才再开口:“我记得五妹妹说过喜欢苏毓,想嫁去苏家。”
孙妙龄这下再也无法幸灾乐祸了,她和先前的赵七娘一样,眼下只想堵住孙妙曦那张嘴!
孙妙曦既起了头,自然要说全套,不等他人接话便又补了句:“大伯母不让五妹妹嫁去苏家,她说苏家不好,说苏家没有程家好。”
孙大夫人袁氏出身书香门第,如今虽有孕在身,言行举止却依旧保持优雅高贵,没有因为大腹便便就自毁形象。
她原本正微笑倾听诸位夫人说话,一听孙妙曦那番话,再也维持不住高贵冷艳形象,又羞又恼又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一向自诩温文尔雅、清高自律,哪能做背后说道人的事儿?
即便是不小心做了,怎么能闹得众所皆知呢?
都是孙妙曦这个傻子闹的!
袁氏冷冷的扫了古氏一眼,责怪之意毫不掩饰。
古氏这才意识到自家姑娘今儿是有备而来,打定主意要闹场,气得直抚额,指着元宵连连催促:“快快快!快把三姑娘扶回房去!”
古氏倒不是担心女儿瞎说得罪人,她是担心女儿继续装傻胡说八道,会把自己的形象毁得惨不忍睹!
孙妙曦想做的都做了,想要达到的目的也都达到了,也就高高兴兴的鸣金收兵,半推半就的被元宵拉下去,回到香闺后一面钻进被窝里睡回笼觉,一面猜想待带古氏再来,应该就会有好消息了。
果然,孙妙曦一觉刚醒,古氏便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娇娇儿啊,你这到底是要闹哪样啊?这下可好了,你一气把那些夫人太太给全得罪了,看谁家以后敢娶你进门?!”
“没人娶才好呢!”孙妙曦这一世真不想嫁人,对这个结果一脸无所谓,只关心另一件事:“赵七娘的亲事如何?”
“还能如何?福王妃自然不会要她当儿媳妇了,听说就连宁王妃听说了此事,也瞧不上她了……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这是要你娘我的命啊!儿女都是债,我这心都快要为你操碎了!”古氏痛心疾首的捶着**沿,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女儿:“眼下可好了,赵夫人不要你了,你当不成赵三夫人了!”
孙妙曦双眼一亮,好消息真的来了!
“赵夫人不要我了?那祖母可有说些什么?”孙妙曦问道。
“你祖母还能说什么?劈头盖脸的把我骂了一顿,说我没好好管教你,让你丢尽孙家的脸!”古氏没好气的发了一通牢骚,最后才补了句:“你祖母说你的亲事暂且不提,待来日有好的再说!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孙妙曦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她在诸位贵妇面前口无遮拦的露了回傻后,孙太夫人哪还敢把她嫁出去?
这家里从没人把孙妙曦这个傻子当回事,也就没人会刻意避开孙妙曦说事,这让孙太夫人对孙妙曦肚子里藏着的那些事十分忌讳,担心若真是把她嫁过去,保不齐哪一天孙家的那些丢人见不得光的事,就全叫人给听去了!
赵家不过是想娶个摆设,倒是不忌讳孙妙曦会胡说八道,反正娶回家往院子里一锁就是……可孙太夫人不敢冒这个险啊!
孙太夫人其实内心一直暗暗的嫉妒、羡慕赵太夫人,她不敢保证她“无意中”有没有说过赵家的坏话,又碰巧被孙妙曦给听了去……如果有,那这可不是结亲,而是结仇啊!
如此一来,孙妙曦和赵三公子的结亲自然不了了之了。
孙妙曦成功解决麻烦后心情大好,见自家亲娘扭着头不理睬她,晓得她是在生气,只得把新调制的一味香料拿出来讨好她:“娘,我新调了一味香丸还未用过,给您熏衣好不好?这可是我采了七色梅花研制出来的,保证独一无二,别的夫人身上绝对闻不到。”
古氏最热衷各种独一无二的新鲜玩意儿,一听这话果然面色微霁:“七色梅花?听着倒是挺新鲜的,就是不晓得香气如何。”
“熏了不就知道了?就熏那件月牙白绣如意暗纹的袄子,雪衣配梅香可不正正好?”孙妙曦一面吩咐元宵去捧古氏的衣裳来,一面亲自将香盘、香炉并熏笼等物搬出来。
古氏晓得女儿是在讨她欢心,但心里却还是有些别扭,故意嫌弃道:“月牙白不好,一点都不气派。”
孙妙曦才不会笨到和古氏讨论穿衣品味,自顾自的往五足香盘内注入热水,又将銮金镂空香炉立于盘中,最后才揭盖添香,捏了几粒香丸丢到雕花镂空香炉里。
元宵适时取出敞口竹熏笼扣上,将古氏丫鬟捧来的衣裳摊开罩在熏笼上,孙妙曦又笑嘻嘻的拉着古氏一块动手,母女二人才刚把熏笼上的衣服翻了一面,就见孙妙龄满面怒容、踢门而入。
第六章 一夫二妻
孙妙龄见孙妙曦把她害得那般惨,居然还有闲心熏衣,气得抢了桌上的黄铜剪子,将熏笼上的衣裳戳了好几个洞:“孙妙曦,我讨厌你!你一回来就害人,你干嘛不一直住在知云寺?!”
古氏急忙上前夺了孙妙龄手中的剪子:“龄姐儿,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这剪子可不长眼睛!衣服剪了就剪了,要是伤到人可就不好了。”
孙妙龄和古氏平日里也算亲近,顺势抱着古氏的胳膊哭道:“二婶娘,苏家说不要我了,都是孙妙曦害的!她要是不当着苏夫人的面说那种胡话,苏夫人也不会嫌弃我不够稳重,不会记恨我娘说他们家不好!我要怎么办啊……”
孙妙曦只觉得头痛,她晓得孙妙龄心心念念想嫁进苏家,可上一世那苏毓却不是个东西,不但养粉头、养小倌,且稍不如意就打骂妻妾,这样的男人哪值得托付终身?
这些都是前世发生的事,孙妙曦没法说与孙妙龄知晓,只能干巴巴的劝她:“五妹妹别哭,我不会害你,真的。”好吧,作为一个傻子,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你一个傻子懂什么!”孙妙龄哭得肝肠寸断,“我娘想尽办法结交苏夫人,好不容易才替我求来这桩好姻缘,却生生被你给毁了!”
“……”孙妙曦好想说你嫁给苏毓真的不会幸福啊!
“苏毓,苏毓,我只想嫁给他,我这辈子只认定他。”孙妙龄心里似有诉不尽的委屈,噙着泪水的大眼恨恨的瞪着地上那件衣服———哪怕孙妙曦是个傻子,哪怕她穿再寻常的衣裙,照样光彩照人、美丽动人。
而她,就算穿上再华美精致的衣服,也只会像个可笑的丑角,得到的永远只有嘲笑和鄙夷!
她越想越憋气,看地上的衣服也越发不顺眼,抬脚狠狠的踩在上面,把衣服踩得失去原有的光彩:“都是你、都是你!我讨厌你!讨厌你!”
孙妙曦垂眸扫了孙妙龄脚上那双珠履一眼,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再一抬头,远远的便看到袁氏的身影,见她挺着大肚子却健步如飞,把服侍她的丫鬟婆子甩得远远的,才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到跟前了。
袁氏故意挺着肚子,有恃无恐的挡在孙妙龄面前,拿话讽刺古氏:“别以为府里下人称你一声‘二夫人’,你就真以为自己是夫人了?”
孙家子嗣单薄、六代单传,到了孙妙曦父亲孙老爷这一代,在孙老太爷的努力播种下,好歹留下了三个血脉,谁曾想老二还未娶亲便英年早逝,没留下半个子嗣;紧接着老三也跟着去了,只留下一个刚过门的新媳妇儿。
这么一来,就只剩孙老爷一根独苗了。
孙老夫人不忍自己生的二儿子断了香火,五服里又找不到人过继,只能让孙老爷兼祧两房,先后娶了袁氏、古氏两位夫人为孙家开枝散叶。
袁氏、古氏皆是明媒正娶,分别为大房、二房的正室夫人。
兼祧两房,这样的人家是非最多,事事也很难公平断清。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族世家都不愿自家姑娘去趟这种浑水。
孙家当时正巧有些缺钱,古氏又意外救了落水的孙老爷,两人不得已湿身相见了,孙家两相权衡,最终舍下脸面求娶古氏,让古氏这个暴发户之女,风光嫁入孙家。
而袁氏是孙老爷的表妹,自认为是孙老爷的真爱,十分记恨横插在她和孙老爷之间的古氏,一直都瞧不起出身市井的古氏,掩耳盗铃的把古氏当成妾室对待。
但古氏也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抬进孙家大门的,谁敢不承认她正室夫人的名分?
古氏未出阁时,也是父母心尖尖上的宝贝,嫁到兼祧两房的人家已经够委屈了,哪可能让袁氏欺负到头上?
她懒得和袁氏逞口舌之快,直接上大招打古氏脸:“四筒,去替我开个赌局,就说赌大夫人肚子里怀的是姑娘,赔率一比十。”
古氏受到自家家业的熏陶,身边丫鬟一律以牌取名。
四筒笑嘻嘻的应了声“是”,还不忘配合主子打击袁氏:“接连几位太医都说大夫人这胎,十有八九还是位姑娘,二夫人您开这赌局摆明了是给人家送钱啊!”
说来也奇怪,孙家简直跟被下了诅咒般,家里头姑娘是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偏生就是蹦不出小子来。
袁氏虽好不容易又怀了一胎,但孙太夫人请了几位高人来看,又求了好几支签,皆说此胎女相,让孙太夫人好生失望。
不过孩子还未落地,袁氏多少还是抱了几分希望,平日里也最爱听人说些得子的好话,最忌讳别人说她腹中孩儿是姑娘,如今古氏居然拿这事来开赌局,可把她气得不轻。
“古氏你太过分了!你身为孙家二夫人,居然光明正大的在家里开设赌局,真真是败坏家风。”袁氏义正言辞的指责古氏。
“你这会儿当我是孙家二夫人了?”古氏斜睨了袁氏一眼,忽然一改口:“哎呀,四筒,我的月信迟了有些时候了吧,莫不是有好消息了?”
表情夸张得很,把袁氏气得脸色越加难看———孙家是有爵位的,不过多年来却光有孙老爷这位寿宁侯,没有寿宁侯世子。
孙太夫人急着抱孙子,早早的就放出话,大房二房两位夫人无论谁先生下儿子,即刻便为这孩子请封世子,反正都是孙老爷的血骨,孙家子嗣又艰难成这样,为了鼓舞人心,也顾不上是不是长房所出了,只求是个嫡子就行。
偏生有高人说古氏有宜男之相,早晚会替孙家生下儿子。
古氏故意拿月信未至吓唬袁氏,袁氏果然被气得脸色由青转白。
就在古氏把气袁氏当成娱乐项目时,古氏所出的四姑娘、孙妙萱带来了一个惊人消息。
“表姑母带着表哥来探望祖母了,祖母让娘和大伯母赶紧过去相陪。”
这话无疑是平地炸雷!
孙妙曦立刻跳了起来:“楚表哥?哪个楚表哥?”
“就是定国公世子,楚沛琰楚表哥啊!”孙妙萱很认真的解释。
纳尼!!
楚沛琰??
他不是已经死翘翘了吗?!
ps:新人新书求鼓励,求推荐票和收藏呀~
第七章 拖后腿
孙妙曦很想即刻飞奔到松鹤堂一探究竟,但她又不能表现得太过心急引人怀疑,只能把震惊、怀疑、焦急等情绪统统压在心底,苦逼的摆出傻子该有的表情。
她强自镇定的跟着古氏、袁氏的步伐,才穿过垂花门、绕过雕了四季花卉的照壁,就见院子里立着几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丫鬟。
孙妙曦认得她们,她们是负责楚沛琰饮食起居的贴身丫鬟,那几个丫鬟让孙妙曦内心更加不淡定———难道楚沛琰真的没死?
这不可能啊!
她的柳叶刀当日明明没入他眉心,他当场气绝,还是她把他拖到棺材里摆造型的……
难道他当时只是暂时性气绝?后来又缓过气来被救活了?
孙妙曦心思辗转间,立在青石台阶上的小丫鬟已墩身行礼,动作利索的挑开厚厚的棉帘子,请孙妙曦几人进屋。
孙妙曦跟着古氏绕过多宝阁后突然顿住脚步,一时间竟有些踌躇不决,生怕步入内室后,真的会见到那个会让她抓狂暴走的男人。
可再怎么不情愿,她都必须亲自确认这个事实!
孙妙曦稳了稳心神,眉眼低敛,把那些不该属于傻子的情绪统统掩藏好,再一抬头脸上已剩下没心没肺的笑,一步入内室便忍不住四处寻找那人的身影,却未见到任何男客,只看到定国公夫人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她曾经是她的婆母。
她努力压下翻上心头的种种情绪,笑嘻嘻的向孙太夫人行礼问安:“祖母好!”
“起来吧,”孙太夫人斜倚在老黄花梨雕八宝罗汉**一侧,隔着朱漆雕花翘足小几指了指定国公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