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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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机密-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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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刘平身穿布袍,脸色比原来红润许多,但眉眼五官却是做不得假。听到这两个人言之凿凿,袁绍的疑心登时去了大半。他正要起身跪拜,却被蜚先生拦住了:“主公莫急,还有一人呢。”
  话音刚落,第三个人正好迈入帐中。来的人非常瘦,八字眉,一脸怒相。刘平和他四目相对,一时两个人都愣住了。刘平忍不住脱口而出:“邓展,你还活着?”
  跟之前的精悍相比,如今的邓展看上去颇为苍老,一身精气流散一空,再没了之前的锐气。他看到刘平,浑浊的眼神亮了几分,随即又暗了下去。刘平和曹丕逃出白马的时候,邓展主动断后,刘平以为他早就已经死了,没想到居然还能生还。
  “我本来是要死的,可是通道里突然涌来洪水,将追兵冲开。我就着水势浮上井口,被淳于将军的部属抓获。”邓展主动对刘平说道。淳于琼一向护着邓展,被他的部属抓住,至少性命无虞,一直养到了现在。
  刘平的心情却没因此而放松。王杜、申逢只见过刘协数面,他有自信让他们看不出任何破绽;可是邓展却不一样,他是汉室最危险的敌人,是唯一一个知悉天子机密的人。他只要一句话,就能把刘平推到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
  可邓展只是木然地看着他,无喜也无怒。蜚先生道:“邓将军曾是曹公麾下的勇士,见过天子数面。请问眼前之人,是不是天子?”
  “是的。”邓展回答,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你看清了么?”蜚先生有些不甘心。邓展点点头。
  刘平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的脊背几乎已被冷汗溻透了。亮出自己的天子身份,是刘平最终的手段。这个身份的公开,将会给刘平带来前所未有的便利,也会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困境,这就是一把双面开刃的大戟。如果不是被蜚先生逼到绝境,刘平不会把最后这张底牌亮出来。
  天子一出,从此刘平将再无退路。
  “臣袁绍,叩见陛下。之前有失礼仪,冲撞圣驾,实是罪该万死。”
  袁绍离开座位,恭恭敬敬地执臣子礼,帐子内的其他人也连忙跟从,都俯身叩拜。邓展迟疑了一下,也随之跪倒。刘平望着他,忽然想起来,邓展在觉察到自己的秘密以后,连曹丕都没告诉,自然也不会在这里声张。刘平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让这个忠诚的人对自己的主君三缄其口。
  面对着叩拜了一地的大汉忠臣们,刘平心中微有快意,淡淡道:“诸卿平身。”
  袁绍挥了挥袖子,王杜、申逢连忙起身告辞。他们虽不知为何天子会突然出现,但接下来的谈话一定极为机密,不是他们这个等级可以与闻的。邓展也要转身离开,刘平忽然开口道:“邓将军,请留步。”
  邓展为掩护自己断后,这件事蜚先生肯定是知道的,所以没必要隐瞒两个人之前认识的事实。刘平道:“你以后就在我身边留用吧。”他现在需要一名手下,在整个袁营里除了邓展没有更好的人选。
  天子想问臣子要一个人,实在是轻而易举之事,所以刘平自作主张地开口,没人提出反对意见,只有蜚先生的眼珠在不停转动,似乎在思考这一手背后的寓意。
  邓展鞠躬道:“微臣遵旨。”然后跟着王、申二人走出去。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摆了一个站岗的姿态,俨然把自己当成是一名天子的禁卫。
  等到帐内变回到三人,袁绍将刘平请回上座,拱手道:“陛下白龙鱼服,不知有何旨意?”
  袁绍小心地斟字酌句。这就是他为什么先后数次拒绝“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提议,伺候皇帝的繁文缛节实在太麻烦了。纵然他权势滔天,礼数上也不能有半点或缺,不然士子的口水会从四面八方飞过来。这实在是个讽刺,天子孤苦无人理睬,但若对天子不敬,却会惹来万人唾骂。
  刘平看了一眼蜚先生:“诚如蜚先生所言,朕此来袁营,是郭嘉的主意。”
  “这……”袁绍和蜚先生面面相觑。天子这么开诚布公,让他们反而有些困惑。天子细作,是抓还是不抓?
  蜚先生先开口道:“陛下,郭嘉此举风险极大,意义却又何在呢?”
  对于这些盘问,刘平早已胸有成竹:“天下还有谁比一位落魄天子的话更加可信呢?”袁绍和蜚先生顿时恍然。汉室一直被曹氏欺压,如今天子亲身出来求援,换了谁都会对汉室诚意笃信不疑——天子都来了,你还不信么——然后再设计谋,无往而不利。
  “他郭嘉再胆大包天,怎么敢驱使天子做事?难道曹阿瞒不怕被世人唾骂吗?”袁绍问。
  刘平道:“天下都知道,河北兵马雄壮,许都胜算十中无一。为了得胜,曹司空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胜,纵然是驱使天子当细作,也没什么奇怪的。”他说到这里,讽刺地说,“更何况我的身份是汉室的绣衣使者,纵然死了,曹操那边宣称天子暴毙,另立一个也就是了。”
  袁绍面色一红,想起当初刘协即位他极力反对,现在不免有些尴尬。
  刘平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宽心:“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郭嘉偏偏没想到,逢纪动了杀我的心思,逼我等出逃,反而让我趁机切断了来自曹营的束缚——如今我孤身一身,可以做些自己的事情了。”
  他抛出了一些含糊线索与暗示,却不肯再细说。
  靠着这些暗示,袁绍、蜚先生会自行联想:曹丕实是曹营派来监视刘平的人,所以刘平开始的行事都是为曹氏利益。一直到白马逃难之后,曹丕与刘平失散,后者斩断了束缚,这才折返到袁营,打算真正为汉室谋求些利益——这一切看起来都顺理成章,可以解释一切疑点。
  至于邺城之乱,审配就算不会隐瞒,也会在叙述上文过饰非,所以刘平不担心袁绍会联想到那边去。司马懿的补白之法,真是屡试不爽。
  袁绍果然长舒一口气:“陛下龙运隆兴,实乃社稷之幸。战场凶险,绍请陛下尽快移跸邺城,静候佳音。”
  袁绍这个提议,在刘平的预料之中。袁氏掌握了天子以后,最稳妥的方式是摆在后方,装点门面,这种手法与曹氏并无二致。可以说,从刘平亮出天子身份以后,他就再无自由可言。
  除非……刘平笑着摆了摆手:“还不急于这一时。”
  袁绍故作一愣:“陛下在官渡可还有什么事?”
  “还记得我之前提议的乌巢之策么?”刘平侃侃而谈,“曹氏势弱,不利久战。郭嘉这才定下乌巢之计,打算毕其功于一役。我们只消将计就计,便可把曹操诱出巢穴,一举歼之。”
  袁绍眯起眼睛思忖良久,方才说道:“陛下脱离了曹氏之眼,郭嘉自然会猜到您来微臣营中,和盘托出乌巢之计。阿瞒那么狡猾,他既知我已洞悉此计,又怎么会继续冒险施行呢?”
  刘平面色如常,手指却隐晦而兴奋地敲击了一下大腿。他苦心孤诣营造出种种铺垫,就是为了让袁绍问出这句话来。而接下来的回答,将决定他、袁绍和曹操的命运。
  “曹司空别无选择,他必须前去袭击乌巢。”刘平斩钉截铁地说。
  “哦?”袁绍眉毛一挑,蜚先生却“啊”了一声,已然想到答案。
  刘平身体前倾,平静地直视着袁绍的双目,似笑非笑:“假若天子在乌巢出现,他又怎么会不亲自去接驾回宫呢?”
  袁绍跪在地上,内心剧震。
  他明白,皇帝说得一点错都没有。天子是曹操政治上最大的筹码,生死攸关。曹操若知道天子在乌巢,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他弄回来。
  这就好比你将金子锁在柜中,贼人索性死了心思,去偷别家;你若将金子置于墙头,贼人纵然知道墙下有打手埋伏,也会怀着侥幸心理忍不住出手,碰碰运气。
  以皇帝做诱饵,在乌巢击破曹操,尽快结束这场战争。这个构想太过大胆,可这个结局,对袁绍来说实在是太完美了,可谓名利双收。他抬起头,眼中已流露出兴奋神色,唇边的两撇胡须悄然翘了起来。
  蜚先生却在这时截口道:“可又怎么让曹操知道陛下在乌巢呢?”
  刘平大笑:“蜚先生,你一心与郭嘉为敌,怎么不针锋相对呢?郭嘉派我进入袁营为间,你们如法炮制,找一人进入曹营诈降劝诱,不就行了?”
  “曹公多疑,郭嘉狡黠,能瞒住他们的人可不多——陛下莫非已有了人选?”蜚先生反问。
  刘平拿起酒杯,五个指头灵巧地托住杯底,如同已把袁绍大军掌握在手中一样。他缓缓开口:
  “许攸许子远,非此人不能当此重任。”
  自从刘平公布了自己的身份以后,待遇和从前天差地别。袁绍为天子准备了一处隐秘而舒适的院落,大量的瓜果酒肉金银器具源源不断地送过来,俨然一处天子行宫。
  唯一的不便,是刘平再也不能随意离开院落。袁绍专门调遣了淳于琼的部队负责卫戍工作,既防人进,也防人出。对于这一点,刘平早已有了觉悟。
  此时陪侍在天子旁边的,除了蜚先生以外,还有许攸和淳于琼两个人。许攸和蜚先生是为了与天子商讨乌巢之战而来,不过淳于琼是顶着宿卫的名义硬掺和进来的。
  乌巢之战的大略是以天子为饵,许攸为间,迫使曹操铤而走险率主力奇袭乌巢,再聚而歼之。但兵力如何部署、言辞如何设计、时机如何把握,诸多细节都得落实。
  “我不管你们怎么调派,总之老夫是要守乌巢的!”淳于琼兴奋地挥舞着大手,大叫大嚷。
  “战端一开,乌巢就会变得极其凶险,四面兵锋,老将军何必去冒险呢?”刘平劝道。他话一出口,就发现蜚先生和许攸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不禁有些纳闷。
  他还没问怎么回事,淳于琼双目放光,几乎要跳起来:“说得太好了!这些日子我都快无聊死了,正需要点混乱给自己刮刮闲毛!”
  刘平这才明白另外两个人眼神的含义。这个淳于琼根本就是个战争狂人,他根本不在乎胜败,他要的只是战斗本身,仿佛这样才能找到自己的价值。刘平那么劝说,只能起到相反的作用。刘平忽然想起来,邓展当初在城外就是被他救过好几次,才算死里逃生。不知他为何对一个曹营偏将如此上心。
  “好吧,那你就跟我待在乌巢城里。”刘平点头。他看了一眼其他两人,他们也没什么意见。淳于琼名义上归属颍川一派,实则是个特立独行的临淄人。看守乌巢这个角色,既难抢到战功,风险还大,搞不好要跟数倍的敌人作战,是个鸡肋般的位置,既然淳于琼主动请缨,大家也就乐见其成。
  淳于琼拿到了自己喜欢的位置,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院落。
  寒暄几句以后,刘平对许攸叹道:“朕这次举荐许卿,是因为卿与曹操有旧。但细细一想,这一举实是把你往火坑里推。曹营谋士众多,郭嘉狡黠,万一识破——卿可就危险了。”
  许攸摸了摸尖尖的下巴,朗声道:“为汉室尽忠,乃是臣子本分。再者说,我身秉大义,郭嘉又岂是我的对手?”他的笑声尖细,像一只被踩住脖子的公鸡。蜚先生的独眼闪过一丝光芒,对这句话不屑一顾。
  刘平拍腿赞道:“说得好!难怪袁将军放着诸多谋臣不用,反而两次急信把卿从邺城召来,果然只有借重卿之高才才能抗衡郭嘉。”许攸听到这句话,神情为之一滞,露出狐疑之色。刘平微不可察地使了个眼色,许攸立刻咧开嘴大笑起来:“陛下所言不错。我看曹营那些策士,都是土鸡瓦狗,不足为虑。”
  蜚先生敏锐地从两个人对话之间嗅到一丝古怪的味道,可他不清楚这异样从何而来。不过蜚先生没有过多纠结此事,他嘶哑着嗓子对许攸道:“您前往曹营的理由,在下也安排好了。”
  “哦?说来听听。”许攸好奇地问。
  许攸要扮演的角色,是从袁绍营中叛逃之人。他为何弃强从弱,必须得有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否则人必生疑。蜚先生从怀里拿出一份书信,搁在许攸身前:“这是东山截获的一封官渡送往许都的催粮文书。”
  许攸打开看了一眼,啧啧叹道:“都说曹阿瞒这几年屯田有方,攒了不少家底,想不到官渡一战米缸就快见底了。”
  蜚先生道:“您拿着这封书信去见主公,献上分兵袭许之计。而公则趁机进了谗言,说您与曹操有旧,此举是明帮河北暗助曹氏。主公大怒,将您在邺城的家人寻了个罪名收监,还要把您投入监牢。您走投无路,只得南下官渡投曹。”
  许攸听到这个安排,大笑起来:“好,好,这个设计好,果然是只有我河北幕府才有的特色。曹操听了,一定不会起疑。”
  公则是颍川一派,许攸却是南阳巨头,两者互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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