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格东点点头,道:“就是说,他是个性格很古怪的人?”
“嗯,过去可以这么说,现在过了十年了,我不是很清楚他目前的情况。他现在是美国一家什么公司的化学研发负责人,需要跟很多人沟通,我想他现在的性格应该不会太内向吧。”
“除了你之外,他在国内还有什么比较熟的人吗?”
徐增思索一遍,摇摇头:“好像没有,从没听他说起过他还有其他朋友。”
“好吧,那么他在生活上呢,喜欢去哪些地方?”
“这个我不清楚。”
王格东狐狸一般的双眼总算才从徐增的脸上移开,笑了笑,道:“徐科,今天我要了解的情况也就这些,谢谢你的配合。你也知道了我们查案的进度,你该清楚,这案子的凶手,百分百逃不脱制裁的!”他在说“制裁”两个字时,意味深长地加重了语气,看了眼徐增,接着道,“所以今天的所有信息,你要替我们保密,咱们都是政法系统的,我也不用多说了。”
“嗯,一定的。不过我心里一时还很难接受,我真希望是个长得像他的其他人做的。”
离开县局后,徐增才缓慢从刚才的紧张惶恐中恢复过来。
今天这场根本不是谈话了解情况了,简直是审问,尤其王格东的眼神,他的语气,历历在目,徐增回忆起来仍是不寒而栗。他掏出钥匙开车,发现双手抖得厉害,刚才做劲拼命控制自己的表情和各种细小动作,现在神经一松开,再也控制不住。
他不敢在县局停留,忙开车回到检察院,进门后立刻跑进厕所,忍不住呕吐起来。
第七十四章
公安局内,王格东回到办公室,朱国山和林杰都在等着他。
林杰道:“老大,徐科是同伙吗?”
朱国山道:“是同伙还能放他走?”
王格东摇摇头,道:“现在我还看不出,这家伙很镇定,有可能他确实不知情,有可能他就是另一名凶手,他在检察院待了多年,对我们刑侦手段一清二楚,若他真是凶手,对今天的问话早已做好了十足准备。哼哼,如果他真是凶手,那就能更好解释为什么凶手反侦察意识这么强了。”
林杰道:“老大,那怎么办?如果他真是凶手,他这一回去,岂不马上通知陈进潜逃?”
王格东笑了笑:“他要真敢通知,倒是帮了我们大忙。你马上安排便衣二十四小时跟踪徐增,同时让技术人员监听他的手机,还有,让腾讯公司提供他所有时间内的网络聊天记录。对了,他说平时很少跟陈进网上聊天,电话也不多,最近两次通话一次是何家出事后,陈进打给他的,一次是甘佳宁出事后,他打给陈进的,这几点信息都要核对一下。”王格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交给林杰,“这是刚刚谈话的录音,徐增所说的所有信息点,你们全部要一一核对,如果哪点与事实有出入,马上报我。”
林杰刚要下去安排,朱国山叫住他,低声道:“这位徐科既然是检察院的,对我们的侦查手段自然很了解,便衣这节嘛,你们县局的老刑警不多,我怕年轻人跟踪的水平不够,等下我让市局过来的老刑警安排四个做这活。另外,林队,这件事你们的调查一定要低调再低调,所有参与调查的人都要叮嘱把好口风,决不能透出半个字。这次我们调查检察院的人是没有任何正规手续的,而且调查他个人隐私,这些都是不常规的侦查手段——”
林杰不解:“这个调查工作还需要申请什么手续吗?我从没听过。”
朱国山道:“那得看调查对象了,徐增是正规公务员,而且是有级别的,你们查手机,查聊天这些手段调查他,就算有成果,上级领导知道了不但不会表扬你们,反而要提防你们。每个领导都有私生活,这方面是禁忌,不能犯。这种事向来只有国安和纪委能做,公安是不能用这套办法查公职人员的,一定要记住。而且我听格东说徐增是检察院院长的准女婿,明年就结婚了,这件事如果最后跟他无关,我们调查他的事被其他人知道,麻烦很多。所以这件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不久,林杰又回来,道:“老大,刚收到民航总局的回复,陈进确实于10月8号回国了。”
王格东笑了起来:“那就可以百分百断定照片上的人是陈进了。”
朱国山点头:“接下来就是怎么抓的问题。”
林杰道:“民航总局的记录还显示,陈进此后没有出入境的记录,表明他此刻还在国内。”
王格东吸口气:“杀了范长根后都过了十多天了,如果他的目的达成了,应该早出国了,很可能他此刻依然留在我们县里准备继续杀人呢!”
林杰道:“可是最近保护可能下手目标的便衣都报告,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王格东道:“他每次作案都经过精心筹划,而且上次杀了范长根,他也一定知道这件事影响很大,风声紧,想必会暂时躲起来。”
林杰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王格东思索一下,道:“马上查清四件事,一是找手机运营商,查陈进是否用真实姓名购买过手机卡。二是找房管局,看看他有没有专门购买了固定住所,因为他这次犯罪要做很多化工的工作,租房不安全。三是找车管所,查查陈进买的奔驰车是否在登记上。四是本市以内的各家银行都查一遍他是不是开户了。”
第二天下午,四件事全部查清。
陈进并未用真实姓名购买过手机卡。
房管局电脑备案中没发现陈进购买的不动产。
车管所内找不到陈进的记录。
唯独银行卡这一项,陈进在农业银行开了户,户头上有二十多万的现金和几万美元,当然,这笔钱已经被冻结了,更为重要的是,他在元旦第二天在县里一家农业银行的自动取款机上取了两千块钱。
这条信息极为重要,这也表明了陈进此刻依然留在金县的概率非常高。
房管局查不到他的住房信息,现在尚没办法知道陈进的当前住所,只能进行海捕了。
王格东立刻下令去申请批捕手续。
技术人员马上根据高速照片,绘制陈进的正面脸部图片,做成彩色打印照片。配上他的身份证号,年龄,体貌特征,肤色,口音,所驾驶的套牌奔驰车照片等资料,做成海捕文书。对于他的身高,他犯罪时一定是穿了增高鞋,但平时应该没穿,还是写165吧。这项工作一定要今天完成,贴遍全县的大街小巷。
由于这次案子犯罪动机、杀的人都很敏感,所以海捕文书中没写此罪犯犯的是哪起案子。另外考虑到老百姓的猜测和影响,悬赏金额只写了三万元。注明此人是长期逃犯,手段残忍,极具危险性,广大群众一旦发现,即时报警。
此外,王格东向朱国山要求报到上级,立刻申请武警协助,全县范围内所有对外通行道路,今天起全部封锁,每辆车每个人查验后才能放行。所有站哨搜查的人员,一定要把陈进的外貌照片反复看仔细,印在心里。
陈进取钱的银行网点为中心的三公里方圆范围内,安排便衣、民警、刑警、特警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查走访,不能给他任何的逃脱机会。
另外,考虑到陈进虽没暴力性武器,但他身上可能带有化工毒药,具有一定危险性。一旦发现目标,先与县局总指挥取得联系,再进行计划抓捕。
与此同时,通缉文书马上报备到公安网上,成为全省目前第一要案,包括出入境检查,以及联系陈进家乡的公安,以防他在元旦取钱后已经离开金县的意外发生。
安排已定,王格东深信各方面工作筹备已经完善,整个金县就像一个大铁笼把陈进完全困在了里面,他插翅难飞!
大网徐徐拉开,陈进还有逃脱的机会吗?
第七十五章
连续几天下来,陈进都没找到对张宏波下手的十足好机会。
其实机会倒是出现了几次,那几个便衣虽然一直在张宏波公司外守着,但也不是近距离保护,更不是贴身保护,他觉得混在人群里进入公司杀掉张宏波存在很大的可能性。
但他还是没有这么做,因为他觉得这么做存在一定的系统性风险。
他从没进过张宏波的公司,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如果进去后被拦住,惊动了这几个便衣,就麻烦了。所以他还是想继续等待,等到便衣不再继续保护张宏波的那天,他相信警察总不会接下去几个月都保护他。
可是他心中还有个顾虑,警察早晚会查到自己的,尤其自己定制牛奶箱的过程,这期间他不但没有化妆,更没有刻意避开监控。
这本来就是他故意留给警方的侦查线索。要不这么做,他觉得自己并未给警方留下多少可侦查的空间,到他杀完所有目标者警方还不知道谁干的,那么他接下来的计划就很被动了。
当然了,他暴露自己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保护那个朋友。
王格东显然不会去想,这样一个凶手,所有的作案线索都处理得干干净净,所有作案工具都找不出来源,为什么会光明正大地留下一个牛奶箱这么大的物证。这种特征极其显著的物证很容易查,凶手其他都考虑到了,会想不到这一点?即便他必须要定制一个新牛奶箱,他明知这会给警方未来的侦查提供重大线索,为何不像犯罪时那样,避开监控呢?
显然,警方自从发现了这条线索,对局势的理解,就太乐观了。
陈进要玩一出大的,一出让警方根本意料不到的大戏!
不过现在的麻烦在于他不知道警察何时能锁定到自己。为了以防万一,在这几天他每天出门都戴假发、贴胡须、戴眼镜化妆了,对着镜子看过后,他自己也很难认出这就是自己。
其实一个人的外貌改变很简单,大部分人换个差别大些的发型,就能瞬间像换了个人,再加上胡子、化妆、眼镜的修饰,恐怕走过熟人面前都不会被认出了。
今天早上他起得很早,他的作息时间一向很科学,加上最近神经衰弱更严重了,他天天很早醒来,出去吃完早餐,回来后开始筹划着如何结果张宏波。
此时刚七点多,他下楼准备去餐厅吃饭,刚出小区不远,看到两百米外路口停了辆警车,几名警察在车旁交谈着。陈进停下脚步,朝几个警察看了一眼,三人穿警服,两人着便衣,背着一个单肩包。
通常背单肩包的便衣,意味着包里有枪和手铐。
陈进站立不动,思索了一两秒,随即掉转头往回走。经过小区外的通告栏时,他有意瞥了一眼,自己照片正贴在其上。
效率挺高的。
他没有细看,告示栏贴了通缉令而警察尚未找上门,证明警方还不知道我的具体住所。
好吧,赶紧回去收拾一下。
回到家中,陈进换了件新夹克,拿上单肩包,同时不忘再对着镜子照一遍。戴了假发、眼镜、胡子的他,连自己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他又花了半个小时把家里该做的后续工作准备妥当,关好房门,随即下楼。
张宏波,我来了。
第七十六章
上班早高峰,路上人很多,戴着黑框眼镜的陈进混在人群中,若无其事地向前走。他的目的地就是张宏波的公司。
虽然他知道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这么做存在很大的风险,但既然已经挂出他的通缉令,他在这个县城能够隐藏的时日已不多。
不过他对今天的犯罪计划倒不太在意,杀死范长根,并且让警方发现了他是凶手,整个计划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今天若能顺利杀死张宏波,自然是锦上添花。如果失败,影响也不大。至少对整个计划影响不大。
来到张宏波的公司楼下小广场,陈进看了眼,没有张宏波的车,再四周看了圈,道路两侧目光所及停着的车子,车内都没有人,看来便衣也还没到。
陈进思索下,不妨就跟着上班的人先进他们公司吧。
他来到办公楼的一层大厅,墙上贴着各公司的楼层,这座楼一共六层,五、六两层是张宏波的地产公司。
陈进和几个上班者站在一起,坐电梯来到五楼,出电梯看到玻璃门关着,需要门禁卡。他朝里打量一眼,自信地按了一旁的门铃。
前台小姐按下开关让他进入,朝他看了眼,他穿着体面,衣服裤子一看就是高档货,前台小姐不敢怠慢,站起身客气地问:“先生请问您找谁?”
“张宏波来上班了吗?”陈进突兀地问了句。
前台小姐一愣,往常来找张宏波的,都很客气地称呼张总,要知道张宏波可是县里排行十几的富人,好几个楼盘都他们造的,而且范家的势力在金县谁人不知,从没遇过来客直呼老板名字的。
前台小姐谨慎问:“请问您是哪位,找张总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