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这一切都令刚刚从死亡边缘逃脱出来的瑞博,感到了一丝难得的平静。
对于已然经历过诸多繁华,看多了大城市的喧嚣热闹的瑞博来说,这里显然别有一股韵味。
旅店的主人亲自拿来了一张烛台,那张黝黑的堆满皱纹的古朴面容之上堆满了浓浓的笑意。
“我年轻的时候,像您一样强壮而又精力充沛。”那位店主微笑着说道。
瑞博微微一愣,他虽然完全听得懂这位店主用浓重的南部口音所说的得里至语,但是他一时之间无法理解这番话的含意。
不过他看着店主那异样带有一丝暧昧的眼神立刻便明白了,店主所指的显然是他刚才和芙瑞拉在房间里面缠绵一度这件事情。
“您和您的同伴应该是一群大老爷吧,您想要来些什么?我这里虽然不敢说应有尽有,不过肯定能够令您感到非常满意。”那位店主说道。
“我想尝尝这里的腊肠,其他的由你决定。”瑞博同样用得里至语说道,他对于得里至语的掌握虽然不像西拜语那样娴熟纯正,不过简单的对话还难不倒他。
那位店主显然没有听出眼前这位少年的外国口音,他喜滋滋地退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穿白色丝衬衫黑裙子的漂亮女招待手里托着巨大的木盘子走了过来。
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笑吟吟地从木盘子里面端出了一盘切些细长条的奶酪,一盘腌制小酸黄瓜,几片蛋糕盛在雪白小藤篮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烧着木炭的四方形的小铜炉。
那位女招待手脚麻利地将奶酪洒在了铜炉上方的铁板之中。
顷刻间,奶酪在铁盘里烧得滋滋作响,很快就成了浓稠的奶油状的模样。
“洒上细盐胡椒粉就可以吃了。”那位漂亮女招待朝着瑞博抛了个媚眼轻笑着说道,她甚至还故意轻轻地舔了舔嘴唇。
对于这再明显不过的挑逗,瑞博就当作没有看见,他只是对着那一盘烧奶酪,一个劲地读不绝口。
也许是那浓郁的奶酪的芬芳,实在太吸引人了,原本除了瑞博一个人空空荡荡的餐厅,突然间涌进来好几个人。
为首的正是那位王子殿下,他的妹妹跟在一旁,这位公主殿下吊着绷带。
“福斯特先生和奥格大师不打算一起来享用一顿丰盛的晚餐吗?”瑞博看了一眼那位王子殿下身边的随从问道。
“奥格大师看来受伤不轻,他的右边眼球之中已然充血,我甚至没有把握能够令大师保全那只眼睛。”亨利德王子径直坐在了瑞博的旁边说道:“至于福斯特,我请他连夜赶往附近的大城市,无论是奥格大师还是玛丽公主殿下,都非常需要牧师的治疗和精心照料。”
“公主殿下的伤势怎么样了?”瑞博故作关切地问道,事实上他巴不得这个刁蛮任性,坏心眼的小丫头从此之后变成一个只有一条手臂的残废。
“谢谢你的关心,幸好这点小伤根本就算不了什么。”那位公主也径直坐了下来,她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点小伤?”瑞博微笑着说道:“哦,您的忍耐力和勇气令我敬佩。”
“这算是恭维还是讽刺?你自己不也曾被箭矢射穿过手臂,还差一点被拦腰砍成两段,我是否也需要为此而赞颂你所拥有的毅力?”说到这里那个小丫头深情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兄长说道:“更何况,我的哥哥也曾经折断过双腿,那同样是一次九死一生的经历,难道因为我是个女孩,便不能够拥有像哥哥那样的勇气和意志?”
对于这位得里至公主殿下的话,瑞博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就连那位王子也只能够在一旁无奈地暗自摇头。
“不过我确实得承认,你是所有人之中最强的一个,甚至连那个总是像影子一般跟随在你身边的神秘保镖,也无法和你相提并论。我们所有的人已然精疲力竭,但是你却居然还有旺盛的精力进行一场长达三个小时的战斗。”那个小丫头公主殿下不怀好意地说道:“陪伴在你身边的那个美女呢?她是不是已然被你吃得连一根骨头也没有剩下了?”
对于这个小丫头的话,瑞博根本就不想回答或是反驳,因为他非常清楚,这将令那个小丫头更加没完没了。
他转过头来朝着那位王子殿下疑惑不解地说道:“殿下,自从进入得里至境内,我便一直感到非常奇怪,无论是那些农庄还是这座幽静的小镇,全都给我以古朴悠远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如此清晰和强烈,甚至远远超过了我所见到过的其他任何一座城市。”
那位王子殿下沉思了片刻说道:“也许在阁下的印象之中,得里至应该比佛朗士年轻得多,不过一个国度的历史并不代表着王国之中每一个城市的年龄。得里至王国和佛朗士王国比起来,也许显得年轻许多,不过得里至毕竟已经经历了近七个世纪的岁月。和追求时尚,喜欢新鲜事物的佛朗士人不同,我们得里至人也许更在意已然拥有的财富。在佛朗士王国,几乎每二十年时间,随着时尚和潮流的变化,大城市、小村镇都会改变一番模样。式样陈旧的建筑物,除非拥有着特别的意义或者价值,一般来说会被推倒夷平,新的建筑物将建造在这块土地之上,并且静静等待着它也成为过时的货色而被推倒。和建筑物一样,在佛朗士王国,除了那些贵族豪门,每半个世纪会造就一批新的富豪和权贵,而他们之中仅有很小一部份能够支撑到下半个世纪,大多数的人将会被新的一代所取代。正是这种循环更替令佛朗士王国从来没有真正悠久的历史,更何况,你所见到和熟悉的城市恐怕是佛朗士王国最新最时尚的所在,而你本人更是时尚和新颖的代名词。”
那位王子殿下微笑着解释道:“而对于得里至人来说,我们除非万不得已,很少会将某样还能够使用的东西彻底推倒。得里至王国拥有着难以尽数的农庄和像你眼前所看到的小城镇,这些城镇便是得里至人悠远历史的证明。这里的每一幢房屋也许在这座城镇建造之初已然耸立在这里,那些厌倦了这座古老城镇的年轻人完全可以离开这里,去创造另外一座新的城镇,而不是将这里彻底推倒进行重建。和这些古老的建筑一样,得里至人大多数承袭祖业,你所看到的这家旅店,旅店主人也许已然是最初建造这里的那位先生的十几代子孙。”
听到这番话,瑞博一时之间沉默不语起来。
从小便生长在南港的他,自然最为清楚这位王子殿下所说的一切,丝毫都没有差错。
事实上,在他短短的十几年岁月之中,已然看到南港数次被推倒并且重新建造。
无论是那绵延的港湾,还是几条繁华的商业街,都经过好几次彻底的重建。
在他记忆之中最初的街道是用青砖铺成的,后来换成了鹅卵石,然后又变成了青条石,而街道两边的商铺更是一变再变。
同样居住在南港的商人们,除了那几家根基最为深厚,底蕴最为充足的世家,同样也经历了无数的变迁。
无数曾经在南港威风显赫的名字,早已经在人们的记忆之中逝去。
无数曾经在南港辉煌炫耀的招牌,已然失去了往日的颜色。
几乎每一年甚至每一天,南港都在发生着变化。
那座不停变化着的繁华的新兴城镇,和眼前这座岁月久远仿佛时间在这里停住了脚步一般的小镇,显然有着天壤之别。
脑子里面想着心事,因此就连那香气浓郁,风味独特的烧奶酪,也仿佛失去了诱惑力。
不过旁边放着的那流淌着丰润的油汁,色泽金黄,香味扑鼻的腊肠,瑞博始终碰也没碰,虽然现在他即便暴露假冒的身份,也绝对不会有人会继续为瑟思堡的继承权而纠缠,不过他毕竟不想节外生枝。
瑞博胡乱地解决了这顿晚餐,他端着盘子,盘子上放着两根腊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芙瑞拉小姐已然甜甜地睡着了,瑞博看着芙瑞拉小姐垫在身下的那雨个枕头,不禁摇了摇头,发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将盘子轻手轻脚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瑞博坐在已然非常幽暗的房间里面,他不想吵醒芙瑞拉小姐,但是又睡不着。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太过措手不及,同样也令他再一次感受到活着是多么美好。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和以往数次死里逃生完全不同,这一次他丝毫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和对于死去的同行者们的哀悼。
仿佛一切都显得那样自然,仿佛刚刚经历过的一切已然淡忘,留下的只有疲惫和微微的伤痛。
静静地坐在黑暗之中,突然间瑞博发现这座小镇对于一个喜欢思考的人,显然特别适合。
这里的幽静和安宁,这里的悠远和远离喧嚣,这里的古老,这里的陈旧,这里的所有一切都能够令一个思考者集中精神。
唯一能够令他精神涣散的恐怕就只有那一丝不挂躺在床上,高高翘着那美妙臀部的芙瑞拉小姐。
那优美的线条在那透过薄薄窗帘投射进来的黯淡月光的映照之下,显得那样迷人和充满诱惑。
瑞博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再一次翻身而上在这美妙绝伦的胴体之上发泄一番。
此刻他开始有些后悔,刚才不该拒绝那个漂亮的女招待,要不然他倒是能够有一个发泄的对象。
为了令这熊熊燃烧的欲火彻底熄灭,瑞博走出了旅店,显然待在那个风光绮丽的房间之中,丝毫无助于对于欲念的克制。
悠然漫步在这狭窄的街道之上,在黯淡的灯光和幽暗的月光之下,一座宁静祥和的乡村小镇呈现在他的眼前。
街道两旁那些古朴的建筑全都是用土木结构建造而成的,木舍的外墙是用白松树皮包起来的,鳞形的树皮在月光下映出起伏的波纹。
居住在这里的人显然拥有着足够的闲暇,因此到处能够看到雕刻精致的木屋门窗。
和那座旅店一样,家家屋檐之下都吊挂着一串串腊肉,后园里齐齐整整地堆著作为燃料的劈柴。
那些悠闲的小镇居民们站立在门口,三五成群众拢在一起聊着天。
当瑞博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这些小镇居民都会停下来好奇地盯着这位神秘的外来者。
显然小镇之上到处都在传扬著有关这些新来的旅行者的各种猜测。
瑞博径直走到那狭窄的看上去显然已经经历了漫长岁月侵蚀的巷口。
一条小溪从巷口前面流淌而过,小溪上飞跨着一座木桥,木桥之上架着廊屋。
小溪的一头是一道从山腰之上奔流而下的瀑布,瀑布击打着底下的那摊岩石发出阵阵洪亮的声响。
突然间一连串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寂静的夜晚,瑞博下意识地拔出了腰际的细刺剑,藏在左手袖管之中的匕首也滑落到了他的手掌之中。
将身形隐藏到旁边农舍的阴影之中,瑞博朝着后侧看了一眼,他很想知道此时此刻凯尔勒藏身在何处,不过他绝对可以肯定,凯尔勒肯定在某个地方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让心稍稍安定下来,瑞博小心翼翼地滑行在那丛丛树木的阴影之中。
他行走在这里几乎无声无息,远不是刚才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所能够比拟。
瑞博一边慢慢靠近声音传来的所在,一边用一块抹布轻轻抹着细刺剑和匕首那锐利无比的锋刃。
曾经两次差一点丧命在毒药之下,瑞博自然对于剧毒非常了解,甚至渐渐喜欢上了这种虽然缓慢却绝对致命的杀人利器。
瑞博越来越靠近前方刚才发出声音的所在,现在他越来越确定那里潜伏着至少四个人。
虽然不知道那几个潜伏者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会弄出这样的响声,而且呼吸如此沉重,显然绝对不可能是那些擅长在背后和阴影之中刺杀目标的人物。
这令瑞博稍稍感到安心,因为他现在越来越能够理解当初凯尔勒所传授给他的一切。
黑暗已然成为了他最好的朋友,在这漆黑一片之中,除非对手拥有着像福斯特和那位堕落的圣骑士一样的超绝身手,他根本就不会担忧和害怕。
唯一的例外便是,如果他所面对的人,同样也是拥有着和他一样职业的家伙,这是瑞博最不愿意碰到的对手。
小心翼翼地朝前挪动着身体,瑞博的心越来越显得平静,因为他并没有从凯尔勒那里得到警告的信号。
他所藏身的是一片稀疏的树林,而他此刻正躲藏在最靠近外围的一棵大树后面。
远处是一座荒废的三层楼的简易城堡,这也许是某个内乱时期建造起来的防御工事。
不过现在这座城堡显然已经成为了某位想要远离世俗的孤僻人物隐居的所在。
那封闭得严严实实的木板窗户,那简陋的马棚,以及那高耸的瞭望台上种植的几丛花束,无不显露出有人居住的迹象。
虽然看不太清楚,不过瑞博已然找到了那令他疑神疑鬼的罪魁祸首。
那是四个少年,他们中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另外三个显然要小得多,其中最年幼的那个恐怕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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