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这么定了。明天就不让你爸爸再送花了,我找人接替他。”蓝晋开站起来要走,突然又回头说:“还有,最近你不要回家了,好像孔坚他们找了人,要在你家门口截你。等我打听清楚了,再处理这事。”
米臻大吃一惊:“孔坚怎么会知道我家?”
“跟踪你爸爸,这很容易。”蓝晋开冷笑道,“看来他对你还不死心啊,还想带着你去见他那个死鬼女朋友。”
蓝晋开说完就消失了,米臻愣愣地,一时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真应该请我爸爸吃顿好吃的。”米臻说,“可那天我们只吃了米粉。吃完饭后我爸爸自己回去的,他一定是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什么。我只看了他后背一眼,就追末班车去了。”
【洒上香水去见孔坚】
我现在开始同情米臻了。本来我已经对她很反感,觉得是她扰乱了我的生活,可现在我完全改变了看法。这个乖乖的女孩子,一直生活在鲜花的世界中,可连起码的幻想中的爱情都没有,就被卷入到阴谋和纷争里去了。她先是失去了爱情,然后又失去了父亲,接着失去了生命。她活着的时候,只是想以自己的身体改变命运,可越是努力,就越是向相反的方向滑去,厄运连连。
琢磨起这些事情来,感觉真是很奇怪,人怕鬼,但骨子里对鬼却有优越感。其实呢?做鬼比做人要简单得多,也轻松得多,至少用不着天天算计了。我看米臻这个鬼过得就挺不错,比她做人的时候要洒脱——只要能忍受孤独,还怕当鬼吗?这么想起来,在鬼面前,人实在没什么好炫耀的。
米臻一直沉浸在对过去痛苦的回忆中,我就劝慰她:“你也别想太多了,我看老天还是公平的,孔坚、蓝晋开还有杨梅,他们现在的日子未必就过得好。”
“老天不公平!”米臻反对我的说法,“天如果是公平的,为什么坏人总活得长一些?为什么他们还能害人?为什么谦和质朴的人得不到该得到的,而那些跳梁小丑却总是风风光光?天不公平!天如果公平,就不会让好人受委屈。”
米臻还是有怨气,但我还能劝她什么呢?我自己不也鼻青脸肿地躺在这儿吗?我挨的这顿打,怎么也和公平沾不上边。
我不想再和米臻讨论公平不公平的事了,我说:“还是继续讲你的事吧。你还没说清楚,孔坚和蓝晋开是怎么混到一起去的呢。”
“我猜,他们一定是共同发现了什么。孔坚不肯吃亏,蓝晋开想教训他,可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意外。我觉得是他们害了我爸爸,然后又为了灭口,把我也弄死了。”
我糊涂了。米臻是蓝晋开的情人,米八月是蓝晋开情人的爸爸,怎么说弄死就弄死了?我不解地问:“你有什么证据吗?还是仅仅就是这么想的?”
米臻反问我:“鬼说话需要证据吗?”
她把我问住了,我转悠着眼睛,怎么也解不开这个疙瘩。
“天快亮了,我该走了。”米臻说,“你也歇会儿吧,我猜孔坚该来找你了。”
“等等,等等!”我赶紧说,“你把我裹得这么严实,得给我解开啊。我总不能被这么捆着,想上厕所怎么办?”
米臻笑了,她把头凑过来,轻轻说:“你想让它解开的时候,它自然会解开。”
她在我的耳朵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我打了个寒战。再看她时,她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耳朵上透心的一股冰凉,带着浓重的死亡气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重新醒过来,感觉这一觉睡得很沉。外面的阳光刺眼,天气好得让人振奋。我伸了个懒腰,突然“哎呦”一声,这才想起昨天挨了一顿暴打。我勉强起身,看见米臻裹我的被单掉在地上。我坐起来,悲伤地意识到,杨梅已经离开我了,是她让人对我下的手。
我强撑着到卫生间里照镜子,我的脸已经有点变形了,好像是下巴被打歪了。仔细闻闻,身上的臭味并没有减少,而且夹杂着酒精的味道,越发浓重。我想洗个澡,可又害怕伤口沾水,只好拿毛巾沾水,一点一点擦。越擦我就越难过,最后不得不停下来,蹲在地上小声地哭了一会儿。我失去她了,这是现实,我得接受这个现实。
哭完了,再重新照镜子,看见耳朵上有一小块伤疤,有点坏死的样子,灰灰的。下次再见到米臻,得让她离我远点,否则东亲一下西亲一下,我这皮肤还能要吗?
收拾完了,我坐在凳子上,看着一片凌乱的屋子,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突然发现手机扔在地上,上面是一堆未接电话。我睡得这么死,居然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一看号码,果然,孔坚在找我。
回过电话去,孔坚冷冷地说:“你没听我的话。”
“你是我爸爸啊?我听你的话!”我最烦别人无缘无故地用居高临下的口气跟我说话,“又要警告我了吧?”
“没错,我还得给你做做思想工作。你恐怕是中了女鬼的毒了。”
“我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我已经不在乎杨梅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其实,我心里挺想见孔坚的,可嘴上不能服软啊。
孔坚“嘿嘿”地笑了起来,他压低了嗓门说:“可你自己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吧?你闻闻自己,要是身上老有这么一身味儿,恐怕你真的就得和女鬼谈恋爱了,人都没法近你的身。”
我在身上洒了好多香水才敢出门。香水是杨梅的,一个男人弄得满身脂粉气,的确别扭,但这也比臭哄哄的要强啊。我没敢坐公交车,怕我身上这股味道会吓着群众。我打了一辆出租车,刚坐下,司机就打开了窗子,他对我说:“哥们儿,你这是怎么啦?”
“我掉洗涤灵瓶子里了。”我胡乱解释着。
我和孔坚讨价还价,我拒绝再去他们那个可怕的破村子。孔坚最后妥协了,他似乎也不愿意让我再和蓝晋开见面。所以,我们约在了动物园。那地方有味道,我就不会那么显眼了。我还是小时候去的动物园呢,转眼也20多年没看见那些动物了,它们一定也认不出我来了。
我们的约会是在象舍,也是我选定的。在那么个大家伙面前,我的心可以稍微塌实些。我按时到达,站在一棵大树底下,饶有兴致地看大象吃草。可奇怪的是,大象一顿饭吃完了,孔坚还是没有露面。我仔细打量周围,只有几对男女在大象的屁股前后转悠,好像都是外地来观光的。正迟疑间,突然有人从背后拍我肩膀。
我一回头,看见的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一副脏兮兮的样子,一边嘟囔着一边伸着手对我笑着。我遇到丐帮了。
我从兜里找零钱给了他,他接过钱,笑眯眯地对我说:“跟我来吧。”
听了声音我就认出来了,这老头是孔坚。
第六章 人性,在暖风中腐烂
【就这样中了孔坚的圈套】
孔坚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他走得很快,我几乎追不上他的步伐。我们走着走着就远离人群了,道路很窄,树阴也越来越浓,路两边高大的槐树在空中弯曲,枝干搭在一起,好像是树叶形成的顶棚,光线也暗了下来。
就这么走了半天,我终于不耐烦了,我说:“我浑身都在疼,可你却把我叫出来拉练,你安的是什么心?”
孔坚依旧不说话,很坚定地走着。我的脚步开始踉跄,然后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接着,我就走不动了,弯着腰站在路边,像虾米一样蜷缩起身子,整个肺似乎都要咳出来,而且每咳嗽一下,太阳穴都连带着跳动一下,说不出的难过。孔坚终于停下了脚步,冷笑着盯着我。
“我不走了,我他妈垮了。你要告诉我什么就说,不想说就滚。我是一步也不走了。”我挣扎着说,每说一个字,我都觉得气血翻涌,好像脖子都要断了。
“你不想知道真相了?我觉得你是对真相最在乎的人,怎么劝你都不听。怎么了?终于退缩了?”
“没有。”我仍然在嘴硬,“我只是觉得你们很无聊。你们根本就是在玩弄我。我让你们开心了。你个小混账,你和蓝晋开不就是比着泡妞吗?不就是比着谁比谁更狠吗?你们搞出那么多人命来,乐此不疲,然后再把我像棋子一样摆来摆去。我看明白了,你们是在消遣我。”
说完这句话,我真的一点精神都没有了,我蹲下来,大声地咳嗽。孔坚笑眯眯地蹲在我旁边,轻拍着我的后背。我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一滩浓浓的东西,散发着恶臭。孔坚用他的拐杖拨弄着,很满意地点点头:“看起来效果不错。”
我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只是瞪着孔坚。
孔坚冲我笑笑,说:“蟾蜍、蛇胆、蝙蝠翅膀、蝎尾、玫瑰、蜂胶,按比例下锅熬煮,浓汁熬成膏状,晾干,再研成粉末,人吃下去,内脏便受到腐蚀,浑身恶臭。这是我医学院的同学从古书上抄的方子,真是百试不爽啊。”
“你给我吃了这东西是吗?”我沙哑着声音问,接着就是不停地咳嗽。
“是啊,我们煮的老鼠肉不是很香吗?”孔坚说,“你有幸成为了食用这个偏方的人,我把这药当作料撒在你碗里了。这东西与荤腥一起服下,伤肺。你以后要是老咳嗽,八成就是这药在起作用。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不要随便吃特别香的东西。”
我懂了,孔坚把我拉出来,实际上就是在惩罚我。我没有听他的劝告停止调查,所以他要报复。让我跟他拼命地走路,就是要激得药性发作。
“你身体上老是有怪味吧?”孔坚继续说,“那是因为这种药在伤害你的肾脏,使你的排泄系统出现问题。你现在说话困难,走路时间长了就要吐,那是因为这东西在伤害你的肺。你吐出来的这一滩,就是你的肺融化了,顺着气管咳出的一堆渣滓。不信你可以仔细观察一下。”孔坚用拐杖拨弄着地上那堆东西,我看见了软软的块状物。
“你自己觉得你是光明正大地活着,实际上你的命运还是掌握在我们手里。”孔坚越来越得意,“觉得我们阴暗吧?你还别不服气,阴暗有时候就让人主动。这副药让老刘听我的,让杨梅听我的,也会让你听我的。我让你来你就得来,我让你跟着我走,你就得跟着我走。怎么样?现在舒服了吧?你得时常提醒自己,你干不了力气活了,你禁不起走这点路了。你已经变成了废物,变成了任人摆布的家伙!可怜虫!”
孔坚说得非常得意,我几乎愤怒得要失去控制。我攥了攥拳头,掂量着自己还有多少力气,然后突然向他扑过去。孔坚显然没有思想准备,没料到一个“废人”还会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他一下子就被我扑倒了,我就像一头咆哮着的怪兽,疯狂地对他拳打脚踢。
可惜,我的拳脚已经软了,根本对付不了他,摔倒的孔坚一脚就把我蹬了出去。他站起来,掸着身上的土,对我说:“别闹了,你要想死得体面点就得听话。”
我虽然失去了挣扎的能力,但已经逐渐明白整件事情的关键:孔坚在用一种神秘的东西控制大家。问题是,他为什么这么费劲地干这件事情?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遮掩着。
孔坚是聪明人,他蹲在我身边,好像明白我在想什么。他轻声地对我说:“我一直在努力,不想让你趟到这滩浑水里来,可你知道得越来越多了。没有办法,知道得越多,就死得越快,死得越惨,这是规律,因为我恨你们这些吃饱了没事瞎关心别人的人。”
他停了停,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然后又说:“我还是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吧。A,就是把你放在这里烂掉,怎么样?明天早晨会有人给你收尸的,你将会被诊断成死于突发性的心脏病;B,你跟我们合作。我们让米臻那个妖精彻底消失,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好吧?A还是B?你咳嗽一声,是A;两声,是B。”
我正想问合作是怎么个合作法,可我一张嘴,就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这下岂止是一两声,简直咳嗽得惊天动地,咳得我自己眼冒金星。孔坚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化装成老头的他显得非常“慈祥”。
“这么说你同意合作了?”他问我。
我勉强地点点头。
“就知道你是兄弟。”孔坚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捏住我的鼻子。我本能地张开嘴,他似乎把什么东西塞进来了,顿时一股清凉从鼻腔窜下。
“只管3天用。”孔坚说,“3天后的晚上,你把那个女鬼给我引到电梯间,我们在地下一层的停车场等着。”
“干吗要她连鬼都做不成?”我听说过,用狗血灵符之类的东西可以制住鬼怪,能让它们魂飞魄散,“你们就这么恨她?她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要死,想知道她的爸爸去哪里了。”
“好啊。”孔坚微笑着说,“做鬼了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