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经。
杨炳荣轻轻一指老道说:“就是他,能知过去未来,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没有能瞒得过他的法眼的,待会儿等他收了道心再去问。”
李辅相让他弄得哭笑不得,心想你要装神弄鬼就不要把地点选这么远嘛,害得老子跑半天来看场把戏哟,就站得远天远地地叹气,伸长脖子半眯着眼冷冷地盯着道人。
杨炳荣看见道士身影动了一下,就带着众人上前几步,轻轻问:“道爷醒了?”
那道士睁眼道了声“无量佛”,说:“哪个在睡觉?我是修身打醮。既然不睡,不存在‘醒’。”说着喝了口茶,又问:“啷个今天才来?老道昨天就在等你们了。”
大家好生奇怪,有个军警问:“等我们干啥子?你晓得我们是来干啥子的?”
道士微微一笑,沙着嗓子说:“施主前来,不就是为张家那宗绑票案么?”
众人一惊,李辅相也觉得诧异,不自觉向前走了几步。
杨炳荣说:“我是……”
“施主不用开口。”道士打断他的话说,“案不难破,我也用不着知道你们是谁,老道替你们算一卦就是了。”道士说得轻飘飘的,顺手指了指桌上的竹签筒。
一个军警横了他一眼,伸手抓起竹筒一阵猛摇,顺手一抛,一根竹签应声落地。
那军警弯腰捡起递与老道,老道瞄了一眼说:“诸位请看。”
大家一下围上来,纷纷探头去看竹签上写的字。只见上面写着:“皇叔初遇甘露寺,诸葛身后魏将军。”
“怎么解释?”大家一齐问。
老道抿了口茶汁,不疾不徐说道:“各位要查的案子是宗内外勾结绑票案,签上说张家必有内应。”杨炳荣接口骂道:“这个连傻儿也晓得,何消你说?你看签上说内应是哪个?”
“签上说内应是个女人,姓范。”老道侃侃而谈,见众人目瞪口呆,他进一步解释说,“刘皇叔到甘露寺是去招亲,事主儿当然是吴王的妹妹孙尚香,你说公主是不是个女人?后半句是说诸葛亮死后,将军魏延在五丈原提刀造反。反者,范也。由此看来,案涉一个姓范的女人。”
神了!
难道这道人已经知道内幕?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成都军警团这帮家伙平常横行霸道,本身靠的就是装神弄鬼仗势欺人,岂会被个道士糊弄欺骗?杨炳荣把条铁链一甩就要去套道士的脖子,冷笑一声道:“老子听人说你是个高人异士,远巴巴从城里赶来求你,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卖嘴皮子的江湖术士,收拾起你这一套,走,进军警团招供去吧!”
老道动也不动,轻轻一拂铁链道:“施主休得无礼,你照神签指示去做,老道保你十天破案就是了。”
杨炳荣拿眼光去瞄李辅相。李辅相心想:这不是个一般的算卦老道,他竟然把事情说得与案情丝丝入扣,显然是有备而来,而这次上山又是杨炳荣安排的,老道说的保不准就是杨炳荣的意思。于是就顺口说:“算了,算了,就当上青城山玩了一天,咱们回去。”
大家一路闷头不语,不觉卡车已回成都。李辅相让大家自行散去,独自一人去找向传义,汇报了今天的情况,然后说他真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向传义听完哈哈一笑,说道:“去抓范嫂,你还犹豫什么?”
李辅相一惊,问道:“处长你是怎么了?一个算卦道士的话也信得?就凭他算是哪个犯法就抓哪个治罪,那还讲什么王法?”
向传义笑着说:“李爷你太老实,这一层纸你始终没捅破。你都已经知道了老道不过是杨队长借口传言的工具,那去抓范嫂就肯定是杨队长的情报嘛,还管他是道士说的还是和尚讲的?去办就是了嘛。”
李辅相说:“我相信凭杨队长的能耐,只要他肯下工夫去打听,找到张公馆附近的舵把子地头蛇一问,不说搞清来龙去脉,搞个大概情况肯定会差不离的。可是我不懂,杨队长为啥不直接说是他得到的情报,而要拐那么大一个弯,把我们诳到高山上才借道士的嘴说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向传义说,“这就是杨队长的高明之处,所以他能在成都混成金刚不坏之身。假如他亲口告诉你,那又会牵出供给他情报的人,而那人又肯定招惹出一大串人,真这么干了,叫老杨今后怎么在江湖上混?现在案情是道士算出来的,你找谁问去?”
李辅相说:“我还是想不通,杨队长他昨天一天没离开成都,这消息又是怎样传到青城山上去的?青城山好远哟。”
向传义说:“你这人还是太直,杨队长走不开,未必那些有关联的舵把子手下也冇得个把人走得开?你还能担保那个道士不是听了安排从成都赶到青城山去的?如果是这样,青城山上的道士也不过比你们先到一会儿嘛,这有什么奇怪的!”
向传义分析得头头是道,李辅相不得不服。尽管心里还有疑问,他还是派个兄弟去了趟张公馆,打听清楚了范嫂家住成都郊区金堂县的确切地址之后,就吩咐大家早点儿休息,明天一早好赶往范嫂家拿人归案。
第二天,李辅相提着铁尺和军警混合队赶到金堂县石庙村时,远远就听到一声紧似一声的撕心裂肺的哀号,乡人们看见他们背枪夹棍赶来,吓得纷纷四下躲闪藏匿,实在躲不开的就沿田坎泥路乱跑,纷纷高叫“土匪又来了”。难道刚才来了土匪?好容易找到个行动不方便的老头儿,千说万说自己是军警不是土匪,老头儿才把他们带到一间茅草屋旁,指了指倒塌的竹笆门说“到了”,回头就匆匆离开了。
大门口一个老头儿衣裳被撕成一缕一缕的,身上到处是血迹,他正朝着东北方向破口大骂,两头肥羊硬翘翘倒在血泊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在门边放声号哭。
“糟了,来晚了。”李辅相心里一紧,几步赶进里屋一搜索,哪里还有范嫂的影子?杨炳荣和其他人一再表明自己的身份,老头儿才承认自己是范嫂的爹,姓牛,女儿范牛氏几个时辰前莫明其妙地被土匪绑走了。
牛老头哭诉说:“我们又不是有钱人,绑我们干啥子嘛。我看这伙土匪是整昏了,附近几家有田有地有钱的人不去抢,单单就抢我们一家穷人,你说这不是乱整么?”
李辅相说:“你莫哭,我来问你,你女儿从成都回来有人跟她一起么?都买了些啥东西回来?她说了些啥名堂?”
牛老头说:“她一个妇道人家,男人又死得早,哪个会跟她一起回来哟。她就提了半斤白糖回来,都有点儿化了,还不晓得是好久前买的哩。她一个女人家,说得出啥子名堂?她只说过在家里歇几天再说,如果身体不好,以后就不回成都帮人了。”
不回成都了?难道她今后的生活来源有保障了?李辅相就想这句话有什么别的意思,她是做了亏心事不敢回主人家还是有别的原因?到处看了一阵后他又问:“土匪走的什么方向?走多久了?”他心想,现在如果与镇上驻军联络,打出刘军长的招牌让他们派人去追,也许还能把人抢回来。
牛老头指着门外东北方向那片黑森森的山林子说:“棒老二怕走了有小半天了。”
李辅相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知道范嫂是追不回来了。要搜那片山林,只怕一两个团的兵也拿不下来,何况一下子也调不来这么多兵,恐怕就是刘军长亲自前来也没办法了。
杨炳荣把李辅相衣角一扯,示意他走到门外,说:“李爷,我看这案就算破了吧。”
“算破了?怎么个破了法?”
“李爷,咱们只管向军长交差不是?我看就这么着吧:范嫂反正让土匪绑了,天王老子也抢不回来了,咱们就把她老子捆回去交差,让他承认女儿勾结土匪不就行了吗?范嫂又不在,反正也没人证。”
李辅相大吃一惊,反问道:“范嫂是不是内盗,她老子又不知晓,他肯承认么?”
“他不承认你不会使鞭子抽么?”
“退一万步讲,牛老头让你抽服了,屈打成招了,你又到哪儿去逮绑匪?”
“嘿,你这个人呀就是不开窍,咱们军警团监狱里关的绑匪扒二哥流氓还少么?”
“这些人又怎么会承认是抢张公馆那拨人呢?”
“你不会使鞭子抽么?”杨炳荣还是那句话,“那次作案仅仅涉及三十元钱,抽不了几鞭子他们就会认的。怎么处理是军长的事,咱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嘛。军长一高兴,你哥子可能还会升官,奖金就不在话下了。”
李辅相说:“难怪说你杨队长本事大,能办事会办事,今天你给老子听好了,我李辅相不搞你这一套。老子从大清朝起就当捕快,吃这碗血淋淋的饭几十年了,决不能出卖良心。你听好了,你不要动牛老汉一根汗毛,他女儿是不是内盗还定不下来。我硬是没搞懂你为啥子一定要把罪名安到她头上?老实告诉你,我的原则是交不了差受处罚也不能冤枉好人!”
杨炳荣也动了气,脸红了又红,脖子上的青筋鼓得老高,一想自己确实不占理,就低低地骂了句“贱骨头”,转身扬长而去。
李辅相狠狠瞪了牛老头一眼,气冲冲喊了声:“收兵,回营!”
四、大邑缉凶
回到成都第二天,李辅相就公开对杨炳荣说:“杨队长,我是羊子不跟狗搭伙,我看还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各破各的案,最终看哪个的结果最能说服人,你看如何?”杨炳荣眨巴着眼睛盯了他半晌,说:“李爷,你何必把你我分得这么清楚,不过你要分开就依你是了。”说完小心翼翼准备离去,又像是随意地问了句:“那李爷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李辅相想了一下,说:“杨队长你听我说,你干啥我不管,不过这几天军警团的人我要先用一下,我还是想动员他们去查一个车,也许碰巧了就查出那棒老二的车了呢。”
杨炳荣听得懒散散的,肩头一耸说:“随你便,你想干啥干啥去。”说完这话,他就偷偷溜进向传义的办公室,亲切地叫了声“向大哥”,然后神秘地汇报说:“大哥,码头上的兄弟捎信来说,有人亲眼看到刘仲之在大邑县迎春茶馆吃茶,恐怕得赶快处理。”
向传义鼓起眼睛把他看了半天,始终没想起这个“刘仲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张嘴就要骂人,杨炳荣赶快笑着说:“刘仲之是张公馆的大管家,主管钱粮的,绑案发作后一直没露面,张案中的一号可疑人物,今天终于浮出水面了。”
向传义想起来了,就问:“前几天你不是来报告说张家一个厨娘是一号可疑人物吗?今天怎么又变了?”
杨炳荣说:“我和李爷一块儿去了趟金堂乡下,查实了那女人是受冤枉的,何况她本人也被土匪绑了,怀疑解除了,原来的二号人物自然就成了一号人物。”
向传义想:张家案发好几天了,这个大管家不闻不问,这行为本身就不像大管家的所作所为,身为大管家无论什么时候都该回张公馆与主人分忧,哪会在外优哉悠哉喝茶?抓!管他是不是内盗,先抓回来审了再说。
杨炳荣也不惊动李辅相,悄悄带了个军警团的酒肉朋友,径直上了去大邑县的客车。他俩穿了身便衣,把大号手枪夹在长衣襟里。刚一上车,就看见个干瘦的老头儿望着他们笑,一脸灿烂,原来是改穿了军装的李辅相。
“你……你怎么来了?”杨炳荣有点儿吃惊地问。
“我为啥不能来?你的一举一动瞒得过我?”李辅相这回笑得有点儿得意,“老杨,你这次绝对是正确的,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三人下车后没有去人声鼎沸的迎春茶馆,而是先由杨炳荣去找当地几个舵把子拿言语,希望他们帮个忙。
舵把子吴二兴高兴极了,真是天上掉下了个大馅饼,他巴不得能巴结上刘军长的亲信,何况这老杨又是成都码头上的红人。吴二兴马上派人去暗中监视迎春茶馆,吩咐只要刘仲之一露面立即来报告,一边把杨炳荣等三人安排进了家大旅店,吃喝住都包了。
三天来迎春茶馆未见风吹草动,直到第四天一早,暗探才送信来说“毒蛇出洞”了。
李辅相、杨炳荣等三人一齐奔到茶馆,立即发现在一桌桌吆三喝四的茶客之间,边角靠街的竹椅上坐了个微微发福斯斯文文的中年人,低头眯眼正在细听街头艺人唱围鼓,一副全身心投入的样子。
杨炳荣踱过去他也没感觉,老杨就张开五指在桌上轻轻叩了几下,待他一睁眼,就叫了一声“刘仲之”。那人条件反射一点头,杨炳荣目中立即精光暴射,迎着刘仲之疑惑的目光从牙缝里吐出了冷冰冰的话:“你在张公馆犯的案发了!跟老子走!”
刘仲之一笑,伸手端起身前那盏盖碗茶,缓缓送到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