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古丽忽然就流泪了,她怔怔地看着王路说:“我和你,最多只有一个小时,然后,我们就会永别了。我求你,这一个小时给我,别离开我!”
王路觉得事情不妙,忙问:“你越说越让我听不懂了,能清楚点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阿依古丽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王路,她伸出双手,希望王路能把她整个儿人接过去,但王路坐在椅子上没动。
阿依古丽的神情已经恢复到冷静,她颇大度地说:“我不逼你了。好吧,我配合你们。只是,现在,时间不多了,还剩下半个小时,我甚至来不及告诉你,我是怎样到境外去求学,怎样被蒙骗参加了境外的分裂组织,又接受了谁的安排潜回境内的。
“我只告诉你们两件事:第一,马上赶到伊力亚斯大厦,我与接头人八点钟在那儿交货;第二,我很快就要死了。三天前,他们在我身上使用了生化武器,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液体,那种东西只要进入到我的血液里,72小时之后,我就会莫名其妙的猝死,死亡时的症状是:发高烧,呼吸短促。”
阿依古丽坚持着说完这句话,王路急忙伸手去摸阿依古丽的额头,果然,额头很烫。他急得大喊:“钟头儿,陈队,快来,把她送医院。”
钟成其实就在隔壁办公室,一听王路喊叫,立刻推门进来。
阿依古丽一把握住王路的手,感激地说:“送医院也没用了。这是境外恐怖组织刚刚研制出来的一种新型的生化杀人武器,医生根本查不出原因。不过,在我死之前,能这样握着你的手真好,我真的很知足。”
阿依古丽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王路。王路心一横坚决地说:“好吧,带我们去接头。”
阿依古丽笑笑,她说:“别性急,我当然会帮你的。”
可是,等阿依古丽赶到伊力亚斯大厦时,那个西方面孔的神秘男人却从卫生间的后门溜走了。因为接头时间即将到来时,他忽然看到大厦周围增加了许多可疑的人,他预感到阿依古丽可能出事了,所以,他突然改变主意,佯装去卫生间。
阿依古丽进西餐厅时,搭眼一看,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朝卫生间方向跑去,她抬起手臂指了指。
王路等人冲过去时,他已经无影无踪了。
第二天凌晨,钟成接到国家安全局的报告,来自西方的一名特工在企图离境时,被我抓获,安全部门正在加紧审问。
凌晨时分,阿依古丽死了。她死时的样子很痛苦。
第二十章(五)
南疆公安局的信息中心库初见规模。
这件大事总算石头落地了,王路没有忘记另一件大事的进展情况。
这几天,他以公安局准备办一个网络安全培训班为借口,与南疆银行的计算机管理员交上朋友,他稍稍用计,将有关慈善基金会的账单秘密打印出一份。他用夜里的时间,对账单进行逐一分析。慈善基金会的账目看上去走向清晰,没什么漏洞。但也有异常显示:一九九九年至二零零年,每一两个月就有一笔汇款从国外汇入慈善基金会的账户。这些款项少的时候有一万美元,多时达两至三万美元。这一发现令王路振奋,他想,这个基金会果然有境外捐款,那么,境外都是什么人与伊不拉音勾联呢?他亟需知道这个秘密。但是,目前公安局不可能给他出示继续查账的手续,因为超出了职权范围,怎么办?
王路当然不甘心,他知道这种事,一旦向领导报告,肯定不被批准;但如果发现了线索不去穷追猛打,又会贻误战机,他宽慰自己:一切为了工作,就算有一天被领导发现而受到处分,他也认了。此刻,他怀着豁出去的心态,决定用“黑客”入侵的办法来解秘。没办法,他需要掌握伊不拉音确凿的犯罪证据。
王路费尽周折才弄到一份来自境外的账目单,他悄悄把账单号告诉了公安部科技信息中心的枪械教官的同学,希望他能通过国际刑警组织,查实这笔账目的来源。
很快,对方回告:这些资金都是境外一个慈善基金会转来的。也就是说,即便这些资金是通过“地下钱庄”转来的,但从账面上也看不出问题。
境外的线索也断了。王路并不气馁,他又转为对另一个问题的调查。他想,这个慈善基金会的资金在南疆的走向到底是怎样的呢?是不是如马天牧报道的那样,把资金都用到慈善助学上了呢?答案很快有了,账目上的资金与实际所用资金有很大缺口。再细查,王路发现,其中部分资金分批打入一个叫玉素甫的人注册的贸易公司。又查,得知,玉素甫是伊不拉音的小舅子,平时做点小贸易。
王路知道,他有可能在一个地方找到突破口了,那就是玉素甫的贸易公司。这个贸易公司成立于五年前,注册资金是五十万,可是,当王路用特殊手段进入到该公司电脑管理的账目时,却发现该公司近一两年内,账面资金多时高达六十万,但又在一两个月内突然降至二万。王路又到税务局查了这个公司的税根,发现缴税的税额与账面营业额差距很大。根据《税务法》规定,公司法人按所经营的项目,每年应向国家缴纳百分之十八的税,王路认定该公司有偷税的嫌疑。
钟成听了王路的汇报,正色道:“你这是严重的违纪行为,但是,从现在起我批准你正式调查此事。我希望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清钱的来路和去向。”
第二十章(六)
马天牧亲眼看到玉素甫和他的员工们一一从那个楼里走出去,然后走远了。她还是没有轻易行动,直等到天完全黑透,她看了看表,才决定动手。她要求自己必须在半小时之内从玉素甫的贸易公司坦然地出来。
马天牧用特制的万能钥匙悄然打开了坐落在二楼的玉素甫的贸易公司。由于职员们离去的时间不长,屋内还散发着浓浓的烟味和汗味。她手持一个微型手电筒,套了鞋套,戴上胶皮手套,先是仔细地搜检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线索,然后,她快速启动桌上的电脑,等屏幕上弹出公司账目单时,她用提前准备好的软盘,一一将它们拷贝下来。做完这一切,她又从保险柜里找出账本,挑出相关的几页账单,用微型摄像机紧张地拍摄。
一个黑影两手扶墙,两脚轻盈地向马天牧的背后移动过来,就在黑影即将动手制服马天牧之时,马天牧突然来个倒地动作,同时用脚踢向对方的裆部,可是差了一寸,没够着,让对方躲避了。马天牧马上站起身。对方反过来勾踹马天牧的踝关节和膝部,想将马天牧弄倒。马天牧急忙用手电筒砸向对方,但对方的手已经从她的斜前侧伸手抓住了她的胸衣,她赶紧用左手按住对方的手,同时后撤转身,抬起右臂,随着转身将右手大臂由上向下砸压对方小手臂,折其腕。接受培训时,马天牧每用此招与对手对打,对手都痛喊着认输。可这一次却不灵了,对手用一只手抓住其砸压的肘部,向上托起,然后近身用右腿别在马天牧的两腿后方,用靠身别,将其摔倒。
眼看马天牧要吃大亏,对方却扶住了她。
黑影原来是王路,他压低声音道:“我们相遇的方式和地点可真不一般啊!”
马天牧也认出了王路,她气恼地责怪:“你怎么来啦?吓了我一跳。”
王路压低声说:“这么精彩的游戏,我怎么肯坐失良机?”
马天牧问:“你对这儿有兴趣?”
王路反问:“你是什么人?”问这话时,王路心中其实已经明白了什么。
马天牧坦然答道:“记者啊!”
王路道:“你比刚才冷静多了,但是仍然露出破绽。”
马天牧装傻地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王路指出:“恐怕你的微型摄像机电池快耗尽了。”
马天牧狡猾地说:“我相信你备足了,会借给我用。”
王路问:“为什么冒这个风险?”
马天牧以记者的口吻强调:“我对这个公司的账目有怀疑!”
王路追问:“谁给记者入室偷拍的权力?你的老板是谁?”
马天牧认真地说:“我想揭露一个真相,我梦想得到独家新闻。”
王路气恼马天牧至此还不说实情,他问:“是什么把我们隔开了?”
马天牧镇静地回答:“是各自的工作。”
王路问:“你必须有自己的秘密吗?”
马天牧道:“刚才我差点要对你说出来了,但是我没说,可能以后永远也不会说了。”
王路强硬地说:“既然如此,我不得不把你带回公安局。”
马天牧猛然挣脱王路的手臂说:“需要带到公安局的人是玉素甫,我担心晚一步,他就会逃跑。”
王路肯定地:“是的,他早已察觉到你。”
马天牧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
王路道:“三个小时前,他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之中。你现在拍摄的账本,是我刚刚放进去的复制品。”
马天牧气极地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我的?”
王路不客气地说:“从你这次奇怪的出现。”
马天牧突然指了一下窗外:“有人。”趁王路一分神,马天牧夺门而去。
王路没有追上去。
第二十章(七)
玉素甫坚持不说话。
亚力坤问:“知道为什么要请你来吗?”
玉素甫无语。
亚力坤调侃道:“我的数学不太好,想请教你几个数字的加减法。”
玉素甫紧张地思索着亚力坤的问话。
亚力坤不紧不慢地说:“你有权保持沉默,我也有权不再沉默。实话告诉你,我们盯你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你能否告诉我,一个年销售额一百八十万元以上的贸易公司,在两千年的一月十三日,账面上突然增加六十万元,然后,几天之后,这笔钱又神秘地消失了。请问这笔钱怎么来的?又是谁提走了这笔钱?”
玉素甫的额头开始出汗。
根据我们的调查,那笔不正常的资金来自境外。蹊跷的是,你公司在境外没有这么大数额的贸易活动,在国内也没有这么大数额的贸易活动,也就是说,这笔钱来路不明,去向不清,你能解释一下吗?
见玉素甫仍不作声,亚力坤继续侃侃而谈:“就算我不追查你这笔钱的来源与去处,我请你算算,你账面上进来的这六十万元,如果交税的话,应该是多少?我国一九九五年的新《刑法》规定,偷税在应缴税额百分之十以上,超过十万元的,处三年以下徒刑;超过三十万的,处七年以下。按照《税法》规定的百分之十八的比例收税,你公司应向国家上缴十二万八的税,但你并没有交这笔钱,那就是说,你偷税了。
玉素甫额头的汗水顺着面颊流下来。
亚力坤适时给他递上一杯热水,然后把阿依古丽的照片送到她面前,问:“认识她吗?她跟你姐夫关系似乎不错啊?”
玉素甫大惊失色:“他们的事我不清楚。”
亚力坤又把马天牧的照片送到玉素甫面前,问:“她也去过你姐夫家,对不对?”
玉素甫恨恨地说:“这不是那个记者吗?”
亚力坤道:“别紧张,先喝水,边喝边想,好好地想,过一会儿,或许你能想起许多埋在心底里的话要告诉我。如果你仍然不配合呢,我们就要在你身上试试‘测谎仪’,反正你要想不交代,可能很难。”
第十一部分
第二十一章(一)
库尔班书记家院子很大。他住在坐北朝南的那间大屋,他的儿子一家三口住在东面的屋里。库尔班书记有五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全都出嫁了,小儿子跟着父亲一起过。这是一个和睦的大家庭。
天黑透时,库尔班书记才从外面回来。自从在沙漠里被打昏,然后绑起来冻了一夜,库尔班书记的关节炎更严重了。不管天气多热,他都要穿着厚厚的毛裤捂着膝盖。他曾问过王路和艾力,他们也都跟他一样,每遇阴天,浑身疼痛,那滋味只有疼痛的人自己知道。
看到丈夫回来,身着碎花长裙、腰围粗壮的老伴蒂里拜尔赶紧招呼道:“吃饭吧,孙子喊饿了呢!”
库尔班书记抱过小孙子说:“饿了就吃嘛,男子汉,饿了就吃,不用等我老汉嘛!”
一家人热热乎乎地吃完饭,库尔班想睡觉了。蒂里拜尔说:“先等一会儿,我去端盆热水来,给你泡泡脚,你的腰和关节都会舒服些。”
儿子房间的灯先熄灭了。
库尔班书记还在泡脚。蒂里拜尔在一旁边帮忙边心疼地数唠:“你现在就这么疼,老了以后可怎么办?”
库尔班书记说:“有你伺候,我怕啥?”
就在老两口洗脚的时候,三个蒙面人爬上库尔班书记的睡房房顶;另外三个蒙面人堵在库尔班儿子的门前;还有三个蒙面人守在库尔班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