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带着弓箭,骑着壮马,直送到卢沟桥后,方作别回家。宦萼言谢不尽,两人分手。
宦萼进了京城,到他舅子家住下。他二舅子侯捷也相会了,一番亲热接风,不必细说。托他打点,钱能通神,自然明白。家人押的银子也到了,交了进去,仍将昔日追出的官诰给还。宦萼见旱路的贼多,要从水路回去。他素常听得钟生说戴氏的父亲在张家湾开大船埠头,他叫人先去问着了,说了详细。此时戴良老故了,正是戴迁主家。他久矣接女儿的信,知他的外孙定的是宦尚书的孙女、宦公子的女儿,不胜欣喜。今听得他来到,忙叫请了来,酒饭相待甚浓。次日,又戏筵款待,宦萼甚是不安,烦他雇了两只麻溜船,要图赶快归家。戴迁又送了许多下程食物,烦他带信与钟生。又带了些东西送两个外甥。宦萼谢了他上船,昼夜兼行,月余到家。
宦公见请了诰命回来,心中大喜。宦萼说起遇贼劫去,正在进退两难,亏得赖盈报信,鲍德夺回,辛同送至都门,详细禀知父亲。宦公叹道:“俗云:行好自有好报。做好人何尝吃亏?可笑世人不肯行好,奈何?”宦萼取出戴迁的信,同带来之物,差人送到钟生家去。钟生同贾文物、童自大、梅生又来贺喜接风,热闹了十多日。
过了月余,一日,钟生来对宦萼道:“贾兄做了一件豪举,我们竟不知道。昨蒙圣恩,特授兵部职方司员外。他到舍下来问弟当受不当受,弟才得知。”宦萼道:“请长兄细说其详。”钟生自首至尾告诉了。宦萼道:“可惜这场义举,被贾弟一人做了,我们少不得大家约同公贺”你道贾文物做了甚么义举的事,平白地就得了官?且看后文,便知分晓。
姑妄言第二十一卷
钝翁曰:(缺14字)全真,然皆颇有影(缺18字)禄乃见于史册(缺19字)。贼攻城掠地(缺128字)朱和实有其人,并非捏(缺11字)。他三人禀史司马之语,真破□□□□非纸上谈兵者也。
听说捐俸,汲断金几乎急断筋。傅胜系富甚之大臣,无视国家之事,一毛不拔,反诉许多苦恼。听得借库帑,牛骍又十分牛心。都是此等臣宰,如何不把明朝天下送去?
贾文物之捐赀,实由于鲍信之鼓励。贾文物救众之功固大,鲍信怂恿之功亦不小。贾文物旌之以官,理固应然。鲍信亦得受职,不为过也。
闯贼连破洛阳、汴梁二事,俱载正史,一字不谬。然正史犹未若是之详,看之令人发指。
正史载裁驿一事,实倡于毛羽健,而成于刘懋。此骂羽健身为龙阳,妻淫家仆,犹不足尽其罪。或谓此虽系骂羽健,故及其妻,但不当辱及温体仁。然有说焉,体仁初入阁时,民间即谣云:猪遭瘟。朱乃国姓,谓朝廷之用温相也。其实体仁不但庸懦不堪,且坏了许多大事,骂□□□□亦不为过。羽健以悍妻之故,流祸于国家。承(缺文13字)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裁驿疏上,乃刘懋一力奏准,其罪浮于羽健,故后身被杀,妻配贼复淫于人也。
此一部书中,一个人有一个小传。有先叙来历而后叙其事者,有前后叙事而中段叙其来历者,有事将叙完而未后始出来历者,有叙他人之事内中带出此人来历者,种种不一,非细心观之,不能见也。即如大方家作文字,或两大比,或三股,或散作,或八股。非如小学生初开笔,如板上钉钉,起股,中股,后股,束股,板板六十四,一定而不可移之死规矩也。
叙毛氏之事多矣,至此方细出始末。不但其文有参差先后之妙,更足见其不肯遗漏一笔。
第二十一卷 史司马为国忧民 贾进士捐赀杀贼
附 李自成万恶滔天 鲍信之一心奋义
话说那贾文物做的是甚么义举?他竟是为国为民的一段热肠。因自成这个恶贼,向年兵犯凤阳,斩陵木,烧寝殿,杀官吏,纵罪宗,抢劫一空,大有所获。他心犹未足,直杀到沿江一带州县,有觊觎南京之意。那些官军闻风而逃,可怜那老弱黎民尽填沟壑,子女玉帛车载马驮,屠戮之惨,真不忍言。
因凤阳是祖陵要地,四处官军兵马虽然十分害怕,少不得要求恢复,援兵四集。那些流贼因妇女众了,辎重多了,也不暇来攻取南京。他原不要城池地土,闻知此信,携着红裙翠袖,囊着白镪黄金,方谈笑鼓舞而去。这些逆贼见地方既富庶,守备又无人,来往自由,好生乐意,时时刻刻扰乱一番。
我且把这瞎贼的出处说个明白,看官方知他的来历,然后再说他的那些惨恶,以见那时生民涂炭。我们大家唾骂他一番,稍泄当年那些人的怨气。
他祖籍系陕西延安府米脂县人氏,世居于此,他父名李守忠。他家七八代前的一个祖宗家甚富饶,一生酷喜斋僧养道,数十余年力行不倦,人皆称他为李善友。年将衰暮,忽一日,有一个邋遢道人,臭味难闻,到他家来化斋。李善友毫不憎恶,欣然款待。斋供已毕,道人向他道:“贫道素知老居士乐善不疲,后世子孙必有大贵人出。贫道四处云游,离此二百余里,万山之中有一块福地,老居士百年之后可卜吉于此,将来定有兴者。”李善友欢喜无限,邀请这个道士同往去看,道人也不推辞。李善友备了行李头口,到了那山脚下一村中居宿。
原来这村中有许多姓李之人,李善友叙起宗谱来,都是一族,尚在服内,更加欢喜。次日,同道人入山点了穴。道人道:“葬时须起造一大圈,内设大铁缸一口,满贮灯油。若铁灯不灭,李氏当兴。”李善友深谢了道人,仍约他回家厚赠。那道人笑道:“我为居士择此善地,报生平之善行耳,【阅此,古云阴地不如心地,善哉言也。若此道人所点之地不佳,冢中枯骨亦何以安?异日伐冢时,脑中有龙,尸骨皆青,亦异地也。若谓佳穴,冢中枯骨犹然暴岂,子孙死于法者几尽,所佳者何在?昔日朱文公见一恶人葬吉地,叹曰:”此地不发,是无地理。此地若发,是无天理。“后此坟被水冲去,可见不如心地也。吾思道人点此一穴,并非吾因,岂为李闯谋耶?须反观之。】岂图报耶?” 遂拂袖如飞而去。李善友追之不及,众皆惊异,以为是神仙点化。李善友归家,便将此事与儿孙说了,再三嘱其死后如法安葬。
又过了十数年,李善友老故,子孙遵他的遗言葬下。后来他族间听得说这是一块福地,都想沾些余福。李善友的坟居中,周围竟葬了有十数处。传到了李守忠,他是弟兄二人,他哥哥名叫李守义,长他有三十来岁。生了一子一女,子名李自达,比李守忠倒还大了两岁。李守忠在县中当了一名捕快,他生性暴戾,凶恶无比,却手段高强。数百里内的强盗小贼,无一个不是他的门下。年年纳奉,月月馈金。他到了三十余岁,尚无妻室。
一日,有一个相士偶然遇见他,啧啧称异,道:“我阅人多矣,未有见君相貌之奇者。”李守忠问他缘故。相士道:“他人之相,穷通寿夭应在一身一世。而君之尊相,应在后人,将来定生贵子。但须积些福德,则异日贵盛无比。”他听了这话,暗合他祖上的传言。他此时囊中所积也有二千余金之赀,遂辞了差使。因想贵子尚还无母,央了一个姓连的媒婆寻亲。【媒婆而曰姓连,何意?谓男女一姓恰巧皆托他一人而联合也。】就将相面的话告诉了他,要娶一个有福的妻子,好生贵子。那时有一个名妓姓苟,老鸨死了,是他自己当家。也三十余岁了,在风尘中历了将二十年,个中滋味已经尝尽,意欲从良,尚还未决。
一日,有一个番僧到他家来偷嫖。这苟氏阅历之人虽多,从未尝见过此凹目凸鼻卷须环耳的异物,欣然留宿。交会之后,这番僧向他道:“我看你骨格清奇,后来定生一个贵儿。不可在这风月场中,错过了可惜。须嫁一贵夫,以图下半世受享。”苟氏听了,正合他向来从良之愿,也烦媒人替他寻觅好夫,这媒人恰好就是李守忠所托的连氏。连氏便将相士说李守忠的话相告,苟氏满心愿嫁。连媒婆又走去向李守忠也将苟氏当生贵子的话说了。李守忠见他两人的不约而同,无限欢喜。就择吉行聘,娶了过门。一个贵阳,一个贵阴,无夜不造作一番,想生贵子。谁想造了数年,贵种已将下尽,而贵子毫无影响。李守忠一夜向苟氏叹道:“我同你这几年来贵种下了无数,贵精去了一盆,并不见过贵子的影儿,真是可惜。”苟氏笑道:“便是贵子,也不过是偶然的一次贵种遇着。若你次次下的都是贵种,我的这一块陈妈妈,竟是一张百官诰了。”二人大笑了一场。
那一年,他到了四十岁,尚还乌有。他夫妻着了急,一同商议斋戒沐浴,往西岳华山金天大帝庙中去求子。烧香回来,一夜,夫妻正然睡着,同梦见金天大帝领着一个冲天冠赭黄袍的黄帝,向他道:“此破军星也,赐汝为子。”他夫妻梦中惊喜拜谢。醒来,彼此相述,深以为异。忙起来洗沐了,焚香叩谢。他二人得了此梦征,每夜越加下力。你看他好造,直造得力尽精疲,那苟氏腹中果得了孕。他二人见有应验了,心中欢喜,益发用力,直造到十月满足,生下了一个儿子,就是李自成了。李守忠因梦中见他穿着黄袍,故起个小名叫做黄来儿,他夫妻疼这儿子如同至宝。到了七八岁,便生性惫懒,在街上同一般大的小孩子厮打相斗,无日不然。
此时李守义夫妇并儿子李自达俱亡故过,女儿已适了人,媳妇也改嫁了。只存一个孙儿,名叫李过,比自成只小一岁。他二人虽是叔侄,竟做弟兄相呼,相帮着在外生事闯祸。李守忠要送他二人上学去读书,他两个听见了,便躲得不知去向。李守忠惊得几死,四处找寻了来家,再也不敢重题此话。到了十五六岁时,他叔侄二人俱好嫖好赌。李自成自幼是他父母骄纵惯了的,百依百随。只有要上天的星,那摘不下来的,就没奈何。除此以外,力可为的,无不听其所欲。他要银钱去嫖赌,李守忠可敢拦阻?任他挥霍。
李自成酒色财气四个字无一不好,于色字又分外重些。他生性虽然凶恶,却带几分呆气。那李过凶暴与叔叔无二,还加奸狡些。李自成因常在外生事闯祸,人替他起个混名,叫做李闯子。李过力量粗雄,更是顽劣,人也赠了他一个混号,称为一只虎。
李自成常在这些妓女人家走动,他的一个阳物生得渺小无对,只三寸来长,大指粗细,这些妓女们就编了几句口号嘲笑他,道:“李自成,李自成,他的膫子笑杀人,硬了只有拇指大,软了好似细麻绳。”久之,他知道了,心内含愧,不敢再去嫖妓。想道:“这些淫妇,他经过几千百个汉子,自然嫌我的细小。”先也还不肯自信,后来但是到出恭的去处,或是浴堂之内,他留心看别人之物,实在也没根像他这样小巧的雅致了,方以为然。自忖道:“我这东西实在难看,我只娶个真正闺女做了老婆,他只见过我一个,自然就不憎嫌我了。”又想道:“就是娶了人家的女儿来,如何知道他是真的不是真的,”忽然悟道:“有了,我常听见人说,女孩子初次破身,定然要疼,只看他疼不疼,便知道了。”主意拿定,问他父亲要老婆。
李守忠见儿子在外胡行不休,久想要替他娶个媳妇,或可收揽住他,不知儿子心中如何,不敢开口,今听他要娶,满心欢喜,就央媒说合,替他娶了个姓屈的妻子,倒是个真正女儿,成亲之夕,因他的阳物太微,那女子也不觉艰难,竟容下了。李自成见他并无苦楚之态,疑心道:“不好,这不是女儿了。”却又十分拿不定,想道:“是了,要是真女儿,自然认不得膫子,等我问他,看他认得认不得,就明白了。”因捏着阳物,问那女子道:“这是个甚么东西。”那女子含羞不答,每夜叮问,过了数日也熟了,那女子见他只是问,听得琐碎了,笑道:“这不过是个鸡巴,你只管问甚么。”他大诧道:“你既是女孩儿,如何认得鸡巴,定然不是真的了。”起来对父母说,媳妇是个破罐子,要休了回去。李守忠先也不肯,禁不得他成日家大闹,李守忠不得已,叫原媒送了媳妇家去,那屈老儿不知是那里帐,虽两家费了许多唇舌,也还是疑女儿或有差谬处,只得隐忍罢了。李自成亲托媒人,要替他寻个真正女儿,媒人四处打听,又寻了一个的的确确的黄花闺女了,娶过门数日,仍是如此,又把女儿退回。
这女子的父亲名字叫做韩渊,也是个有头脸的人,心中不忿,告到县中,拘了李自成去问,他执定说不是处女,故此不要。知县没处查考只得向韩渊道:“夫妻是白头相守的,他既不愿,强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