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自答。“这是什么地方?”“是敌人的仓库。”“这又不是老百姓的东西,为啥不拿?”“对,拿!”
“上啊!”
杨得志见这么多的人涌上来,大声告诉他们:“同志们,这虽然是敌人的仓库,领导有令,谁也不准抢!”
“不准抢?弟兄们,不要怕,上!”
杨得志用身子挡住仓库大门。这么多的人,他一个人怎么遏止得了,被挤到了一边。几枪托砸下去,大门的锁被砸开,战士争相往里涌。仓库内堆放着弹药箱、军服、食品、西药和用木箱装着的现大洋。战士们一见,有的抢食品,有的抢军服,有的抢大洋。总之,仓库内一片狼藉。
抢到东西的战士有的扛、有的背、有的提着向外走。
杨得志把枪横过来,阻挡抢东西的战士往外出。几个抢了东西的战士把他推到一边,扬长而去。杨得志见无法遏止,转身向外跑去,向领导报告。
太阳西斜,满载而归的战士,陆陆续续走过操场。
陈毅又在发高烧,躺在床上。朱德在一边照顾他,王尔琢进来:“军长,我见到了隐蔽在范石生军队里的地下党领导人。他告诉我,范石生正在组织四个团的兵力,准备夺回郴州。”
陈毅有气无力地说:“敌人一旦反扑,我们就会受到很大损失。要立即组织部队作好迎敌准备,同时派人抢运得到的物资。我不要紧,还能坚持得住。军长快去布置吧。”
朱德告诉他:“杜修经已经找医生去了,很快就到。你先安心躺着。”
军情紧急,朱德和王尔琢匆匆出屋而去。
天暗下来了,杜修经领着一个医生匆匆来到陈毅身边。老中医为陈毅号脉后,对杜修经说:“是急性感冒引起,虚火很旺。我开个方子。”老中医开好方子交给杜修经,并叮嘱他:“抓了药,马上给他煨上,吃上两付就会好转。”
老中医要走,杜修经客气地送到门口。他转身把单子交给一个小战士,要他快去抓药。
夜幕降临,敌人攻击的枪声愈来愈激烈。朱德匆匆赶到二十九团防地,看见地上到处都是没有搬运的军用物资。阵地上阻击的人也不多。朱德让他的警卫员小王去寻找团领导。
一会,小王领着胡少海和龚楚疾步走来。
朱德十分生气,狠狠批评他们:“敌人都打到屁股上啰,你们还在磨磨蹭蹭。赶快组织部队向资兴旧县转移!”
俩人站着都没有动。
朱德生气地看着他俩,命令道:“快去执行!”
龚楚央求道:“军长,战士想往南撤。我看就撤向宜章吧。”
朱德强忍胸中的怒火,审视他俩后,一针见血地问:“是战士们想撤向宜章,还是你俩想撤向宜章?从淝渡到郴州,你们就有个人的打算。快执行命令,向东南转移!”
朱德说完带着警卫员气呼呼地走了。
俩人互相看看,也带着情绪走了。
敌人的先头部队已经攻进城,陈毅伏在马背上,由杜修经和几个战士照料着匆忙转移。街上不时传来稀疏的枪声,时而有流弹呼啸着从他们耳边擦过。情况十分紧急。
大批部队准时撤出了郴州城。城北门外,王尔琢指挥部队边还击边后撤。这时,敌人从两个方向包抄过来,情况对一、三营十分不利,林彪跑来向他报告:“团长,二营按兵不动。”
何长工看看两面包围上来的敌人,马上说:“我去!”
他提着枪快步去督促袁崇全的二营。林彪也忙着指挥部队撤离。
王尔琢带领战士杀开一条血路,指挥后续部队通过撕开的口子,迅速撤离。撤退到一个山岗处,王尔琢立在路边等候后面的部队。一会林彪带领一营边打边撤退到这里,王尔琢示意他们快撤。林彪马不停蹄地继续撤走后,二营的袁崇全和何长工也退到这里。王尔琢没有说什么,就带领他们一起撤走。
二十八团撤到了安全的地方,而城南门外的二十九团,被敌人冲得七零八落。一个排的人集体向南撤离。这时,后面有人高喊:“回来,向东北撤退——”这一排人听到喊声,反而向南跑得更快了。
在一个山洼处,不知是那一个连队,在黑暗中摸索着撤退。队伍中有人小声问:“我们这是朝那里撤?”
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回答:“向南。”
“是去宜章吧?”
这时前面传来口令:“保持肃静。”队伍中没有了说话声。
黑暗中行进的队伍,响着“沙沙沙”的脚步声。
山岗上,二十九团撤出战斗的战士,有三四百人坐下休息。团部通讯员跑到副营长肖克面前,大声说:“报告,团长命令,向资兴方向转移!”
通讯员刚说完,前面有二个连的兵力,“唰”的一下站起,背着枪,扛着抢来的战利品,无组织地向南跑去。
肖克面前的一个连,也欲随着一起行动。被肖克大声阻止道:“谁也不许动!谁动我就执行纪律。都坐下!”
已经站起来的战士又重新坐下,山坡上也安静下来。
肖克下达口令:“起立,集合!”
战士顺从地集合。队伍很快集合好。
“立正,向右转。目标,资兴,跑步前进!”
队伍跑着在夜幕中消失。
朱德和陈毅来到资兴布田,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时间不长,林彪带领一营排着队进了村,后面紧接着是袁崇全的二营,也进了村。
村口安静下来,没有人进村。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到了下午,二十九团打散的几十个散兵也进了村。不久,肖克带领一个连,排着队来到村口。后面跟随着团长胡少海和党代表龚楚。
部队被安置下来后,王尔琢和何长工一起来到袁崇全的二营营部,只见他脸朝里和衣躺着。俩人不由皱紧了眉头。
袁崇全听到动静,懒洋洋地起身,带理不理地斜视他俩人一眼。王尔琢、何长工谁也不说话,一直注视着他。
袁崇全自己也觉有些不妥,慢腾腾站起身,把身上背着的枪向后一拉,看着他俩,满不在乎地说:“说吧,如何治我的罪?”
王尔琢见他如此傲慢,胸中的火苗直往上冲。他压压火,说:“你按兵不动,险些使全团让敌人包饺子。打郴州时你就有意拖延时间,你说该如何治罪?”
当晚召开了领导会,陈毅支撑着病体,气愤地说:“战场上按兵不动,按律当杀头!”
何长工还报告一个情况:“据战士反映,袁崇全按兵不动,是另有打算。曾在下面散布消极情绪。”
朱德思考着没有表态。
胡少海和龚楚如同局外人一般。他俩也有心思,二十九团回到布田的仅仅一百多人。袁崇全按兵不动按律当斩,他俩又该当何罪?因此,俩人只好本着少说为佳的原则,闭口不语。
朱德有些顾虑:“枪毙一个营长,不是一件小事,还是从轻发落吧。”
陈毅坚决不同意:“我们治军不严,以后就更难办啰。对这种人,绝不能讲情面!”
朱德见两个主要领导意见不一致,为了慎重起见,他说:“我亲自找他谈谈。”
朱德和袁崇全漫步在树林中,边走边谈。他俩停在一棵大树下。
袁崇全对朱德表示:“军长,郴州撤退时,我没有及时支援,是我的不对,我愿接受组织上的审查。如果说我有异心,我断然是不能接受的。请军长放心,我一定改过。”
朱德是个长者,又是一个宽容大度的领导。他相信了袁崇全的话:“好。你认识到了错误,这就很好。部队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尤其是在战场上,积极配合,相互支援,是取得胜利的关键。”
为袁崇全的事,前委又专门召开了会议。
朱德首先说:“关于袁崇全在郴州撤退时,按兵不动一事,在如何处理这个问题上,代表大会也未能取得一致的意见。现在召开紧急前委会,请大家发表意见。”
会议出现短暂的沉默。
朱德见大家都不发言,又接着说:“袁崇全的问题,是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本应严肃处理。考虑到他是初犯,又有悔过自新的表现,就给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怎么样?”大家还是不表态。他们也清楚,两个主要领导意见不一致,赞成那一种意见都不好。所以都不表态。
陈毅是个急性子,又是原则性很强的人。他也考虑到朱德的意见,改变了自己的意见:“袁崇全死罪可免,但不宜再担任二营营长。”
何长工表示:“我同意免除他的营长职务,改任团副。”团副是一个低于副团长职务,相当副官长的职务,有职无权。
王尔琢说:“这实际上是对他的一个迁就、照顾。我同意。”
朱德问大家:“还有没有不同意见。”
没有人提出异议,会议形成了决议。
袁崇全没有被通知参加会议,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在屋内独自一人擦拭使用的手枪。从那粗鲁的动作和严肃的面孔上看得出,他的情绪很反常。
袁崇全擦拭好手枪,举起手枪瞄准。
袁崇全把子弹一个一个压在弹夹内,每压进一发子弹,他口中都发出一种声音。
情况又发生了变化,朱德用一只半截铅笔,在摊开的地图上面画出一个半弧,而后将半截铅笔随手丢在地图上:“在我们的北面、西面、南面,都有敌人重兵把守,只有东面的敌人力量较弱。我们只有向东发展。”
陈毅的病大有好转。他同意朱德的意见:“在敌人没有发现我们之前,应首先派出一支先遣部队,到桂东地区活动。此时,我们正好利用这一段时间,休整部队。同时进行组织整顿。二十九团应缩编为营,并入二十八团序列。”
“派谁为先遣部队?”参谋长王尔琢问。
袁崇全的错误被揭露后,免去他的营长职务改任团副工作已形成决议。由于没有当众宣布,这次派遣的先遣部队,仍由他带领到桂东地区开展工作。
袁崇全这一走,给这支经受磨难的队伍,又带来了新的损失。
四天后的傍晚,朱德和陈毅都流露出焦急的神色,俩人都在地图上寻找着什么。王尔琢大步进来,问:“二营还没有送来宿营报告?”朱德和陈毅都无所表示。
王尔琢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第一天送来了宿营报告,连着三天没有消息,他们会不会……”
这时,杜修经神色慌张地进来。他一跨进来就嚷:“朱军长,不好了!袁崇全叛变了!”
朱德、陈毅和王尔琢同时被震惊了。
第一部 燎原星火(八)
21。重上井冈
杜修经拿出一封信,说是袁崇全派人送来的信。他在信上宣称,不杀朱德、陈毅,永不回来。
朱德听后痛心疾首,内疚地说:“人心难测。养虎遗患啊。
我朱德有责任,应该向大家作检讨。“
“我是前委书记,出这样大的事情,我陈毅有失职之责。”
王尔琢义愤填膺,自报奋勇道:“军长,我去把他们追回来!”
朱德冷静地考虑一下:“我们是要把他捉拿归案。凡是犯了罪的,都逃脱不了人民对他的审判。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明天一早,全军向桂东方向出发!“
“到了桂东我陈毅,向大家作深刻的检查。”
队伍到了桂东县南面的沙田,在当地的一个祠堂里召开了党员代表大会,会上陈毅检查道:“……从离开酃县到今天,才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我们的两个主力团,遭受到如此大的损失,我陈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作为四军的一个领导,没有执行特委和前委的决议,没有听取毛泽东同志的意见,迁就照顾一部分人扩大了的个人主义,才造成养痈成患的恶果。
我陈毅诚恳地接受大家的批评和组织上的处分。“
特务营长宋乔生首先发言:“这次失败,有外部原因和内部原因。外部原因是湖南省委的左倾盲动思想,内部原因是一部分人的农民意识。朱德和陈毅同志作为领导,不执行永新联席会议的决议,造成这样大的损失,是向错误思想投降!如果因为我们,丢失了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我们将连一个立足的地方都没有。我们岂不成了历史的罪人?我提议,朱德和陈毅二同志,应该撤职查办!”
宋乔生是湖南湘潭小花石人,也就是现在的郴州属地。他1891年生,在水口山当工人,一度曾担任工人俱乐部纠察组委员。1925年5月,毛泽东到水口发动工人运动成功后,秘密接收他为中国共产党党员。他领导水口工人暴动,夺取矿警队的枪支。暴动成功后,建立了工人武装独立团,任团长。
这一年的3月,朱德和陈毅来郴州发动湖南暴动,他率部加入了朱德和陈毅的队伍。4月底在砻市参加了朱德和毛泽东的会师,被选为红四军军委委员,担任军直特务营营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