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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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痧-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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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宁上了八楼,推开大门,进了门厅,边脱衣服,边大声说:爸,我回来了。许毅祥围着围裙,应声从厨房端着菜出来。
  简宁问:大同呢?
  许毅祥回答:他刚才打了一个电话,马上就回来。
  简宁哦了一声,眼睛看着许毅祥手中的碟子,笑着说:您又做好吃的了。
  嗨,凑合着做。在美国不比国内,料不齐……
  大同的母亲十五年前因车祸过世,许毅祥一人拉扯着独子度日,竟也练出了过人的烹调技艺。自从儿子接他到了美国,他主动将打理一日三餐的任务全权包下。家里天天改善伙食,把许大同和丹尼斯吃的脸颊红涸。只是简宁看到公公天天在厨房煎炒烹炸,弄的油烟四起,心里难免怀念旧日镜面似的洁净。但丈夫和儿子的满意是显而易见并有说服力的,她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把自己的想法吞在肚子里。
  简宁走进餐厅,见丹尼斯正坐在地板上,用一枚铜钱在一只玩具小猴儿身上一下一下地刮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疼,不疼,乖宝宝。你病了,好好听话,我给刮痧,你的病马上就会好的。
  简宁奇怪地问:丹尼斯,玩什么呢?
  丹尼斯一脸认真:刮痧,我在给它治病。他病了,肚子疼。
  简宁疑惑地看着丹尼斯和那只猴子。
  在餐桌前忙碌的许毅祥对儿媳解释道:这孩子下午不舒服,肚子疼,可能是着了凉,我给他刮了刮痧。
  简宁赶紧用手试试丹尼斯的头:不发烧吧?
  丹尼斯嘻嘻地冲着妈妈笑着。
  简宁回头问:您说什么,刮痧?怎么不给他吃药呢?
  许毅祥无奈地说:药瓶上全是英文,我看不懂。
  简宁掀开丹尼斯的衣服,发现后背上一条条的红印,不由得十分心痛,说道:怨我,明天我就把药瓶都注上中文。
  许毅祥一阵沉默。就在这时,许大同恰好进门,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忙走过去,捏了捏简宁的手臂:没事,没事,小时候我爸就这么给我治病的。
  可现在是什么年月了?简宁嘟嚷着瞥了眼丈夫。
  治病嘛,手段不同,效果一样就行。
  许大同说着轻轻地在妻子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简宁知道丈夫是在哄她。丈夫要做孝顺儿子,又要体贴妻子,丈夫就有了丈夫的难处。若想让丈夫不为难,她就必须让步。
  简宁一直自诩自己是贤慧而识大体的女人,她只好勉强地转开话题,问许大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许大同不答,躲闪过她的问话。
  简宁耸耸鼻子:哈,你喝酒了?
  公司同事为我获奖高兴,大伙儿开了一瓶香摈。许大同随即将视线投向还在玩着玩具小猴儿的丹尼斯:儿子,叫爸爸。
  丹尼斯没有理睬他。
  许大同蹲下身,拍拍丹尼斯的脸颊:爸爸今天打你不对,爸爸给你道歉。
  丹尼斯站起身走向餐桌:你以前从来没打过我,打小孩的爸爸不是好爸爸。
  丹尼斯绕到餐桌的另一边爬上一把椅子。许毅祥端着饺子从厨房出来,丹尼斯指指许毅祥:我今天跟爷爷坐,不跟爸爸坐。
  许毅祥把饺子放在桌上,看着眼前的情景有些奇怪:他这是怎么啦?
  许大同窘迫地对爸爸说:我今天打了他,他不理我了。
  许毅祥笑呵呵地坐下,摸着丹尼斯的脑袋说:小家伙,太小气了,还跟爸爸记仇?
  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成材嘛。
  丹尼斯困惑地问:爷爷说什么?
  许大同解释:爷爷说,爸爸打你是为你好,是因为爸爸爱你。
  丹尼斯眨着眼睛看看父亲,又看看爷爷,忽然明白了什么:那我打保罗也是爱他喽?
  许大同楞了一下,对丹尼斯的反应既惊讶又带有钦佩。
  这小于脑瓜子太好使了,把他爹都给绕进去了。以后我得留心,别成了他的话把儿。
  许毅祥弄不懂儿子和孙子卿卿咕咕用洋文在说什么。他掏出烟盒,不慌不忙点着了一棵烟。
  简宁端着红酒和橙汁从厨房出来,她看见许毅祥口中喷出的烟雾,微微一怔,随即不动声色地走到窗前,推开了玻璃窗。
  坐在餐桌靠窗位子的许大同立刻打了个寒战:简宁,你干什么?
  简宁小声说:二手烟对孩子不好。
  许大同瞪了她一眼:别那么事儿。感冒了对孩子好不好?
  简宁不答,和言悦色地转向许毅祥:爸,你喝什么?
  小夫妇间的眉眼尴尬,让许毅祥猜到了什么,他低头掐灭了烟:啊,红酒吧。今天是大同的好日子。
  丹尼斯跳起来喊着:我也要喝红酒。
  简宁斥责道:小孩子喝什么酒。橙汁有营养,妈妈给你倒橙计。说着她把橙汁倒进丹尼斯的玻璃杯。
  丹尼斯耍赖:可口可乐很有营养,你却不让我喝。
  简宁根本不怕儿子耍赖:可口可乐含上瘾成分,而且坏牙齿。
  丹尼斯不服地瞥了妈妈一眼。他奇怪为什么妈妈永远都显得很有道理,凭直觉,他以为妈妈的道理十分可疑。他不再做声,却悄悄伸出手去抓盘子里的饺子。
  简宁立刻将这一不轨行为捕住:丹尼斯,别像个野蛮人,用叉子。
  丹尼斯缩回手,扫视着桌面,嘟起嘴:为什么爷爷不用叉子?
  爷爷是爷爷。
  那我也要当爷爷!丹尼斯说着,去抓许毅祥手里的筷子。
  许毅祥被一桌子的英文早已弄得很闷,现在,孙子突然闹到他的身上,他顿时有了情绪,也有了交流的话题:好,好,爷爷教你用筷子。他把着丹尼斯的手示范着:看到没有,这是食指,这是中指,要握住。
  简宁笑着说:爸爸,这孩子太没规矩了。
  许毅祥:谁说的。这孩子好奇心重,肯学习。接着他用中文一字一板地对孙子说:你会说筷子吗?跟爷爷学,筷……子……
  丹尼斯手摸着筷子,嘴里模仿着:筷……子。
  许毅祥乐不可支:嗨,说得好,真是个聪明宝贝儿。
  简宁在一旁着起急来,忙用英文纠正: ChopstickS。丹尼斯,用英文说,Chopsticks。丹尼斯茫然地看看爷爷又看看妈妈。
  许大同微微皱起眉头:算了,你把他搞糊涂了。
  简宁瞥着丈夫,低下头。
  许大同伯父亲误解,打圆场道:我读过一篇文章。专家说,孩子用筷子锻炼手指,会变得聪明。
  许毅祥点头说:对嘛,中国的筷子有几千年历史了。洋人的刀叉怎么能比?
  桌子上一时没有人再说话。
  许毅祥给丹尼斯碗里夹着菜,忽然想起什么,感叹到:真没想到今天会遇上老霍。
  我们至少有七八年没见了。大同,你还记得小时候,你翻墙到霍叔叔院子里去偷枣儿的事吗?你的画儿也没少让老霍指点呢。
  许大同笑起来,问:霍叔叔现在在干什么?
  还是他那行吧?今天没来得及细聊,下回我问问他。许毅祥自顾自想着又说:老霍答应要带我在圣路易斯好好转转。密西西比河上有赌船,去一趟可以领十五美金,是真的吗?
  不是领,是发。
  嗨,反正一样嘛。老霍约我去看西洋景呢。
  简宁插话道:大同,今天那些游行抗议的人,对你们公司的业务真的不会有什么影响吗?
  许大同摇头:我也不清楚,这事儿得问约翰。
  其实,我也觉得你们那些游戏是有点儿太血腥了。简宁皱着眉:整天打呀杀的。
  许大同嘻笑着说:那可都是我的心血和成功啊。
  简宁撇撇嘴:也是你们公司的生财之道。说,自从你当了公司的软件形象设计师,公司的业务量翻了多少倍?
  那都不是白干。约翰已经提出,明年让我当公司的合伙人了。
  丹尼斯被大人们一直忽略在一边,相当无趣。他眼睛骨碌骨碌转着,突然大声喊起来:筷子,筷子,筷子!
  大人们顿时把目光落到他身上。
  许毅祥赞许地响应:对,筷子,我孙子的脑瓜儿真灵。
  爷爷给你点儿奖励。
  简宁盯了一眼许大同,欲言又止。
  许大同知道简宁梗在嗓子里的东西不吐出来,大家都透不过气。他挑明道:你不觉得咱们家有孩子在场,只能说英文的规矩,会让爸爸觉得很不舒服?
  简宁将视线投向公公。只见许毅祥抱着丹尼斯,正打算用餐巾纸给他叠小狗。
  她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明年丹尼斯就要申请上查斯特菲尔德私立小学了,没有好的英语环境,他怎么能考得上呢?
  许大同无奈地叹口气,尴尬地对许毅祥和儿子说:爸,快吃吧,菜要凉了……
  今天是圣路易斯中国人协会活动的日子。这个日子对圣路易斯的许多中国人来说是很重要的。
  刚开始组织协会的时候,刘茵只想为朋友们三五个月一次聚会搞个好听的名目,总不能是“老餐会”或者是“胡诌会”吧。可一旦搞了起来,形式内容便逐渐变得严肃了。
  大家都是学有所长的人,光是吃吃喝喝,太不过瘾。“神仙会”聊天也想聊出个名堂。
  于是,会员们轮流坐庄,隔一段时间,便选择一家住宅当会场。大家各带一个拿手好菜赴会,边痛饮痛吃,边就实事、政治、科技、军事、经济、文学的某个领域东扯西扯,畅所欲言。这种聊天往往既撒开去,又拉回来,最终和每个人的实际结合得很紧。
  无论是孩子教育、房子贷款,还是移民手续、职业转换,都能在侃山的过程中寻找到或详或略的答案。所以,聚会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免费讲座和专家咨询。这使得协会的活动不断花样翻新,每次发通告都会一呼百应。这让刘茵觉得面子十足,可又感到担子挺重。
  刘茵匆匆赶到高津师的家里。高律师是上海复旦大学法律系毕业的高材生,在美国读了学位后,加入了一家美国人开的律师事务所。来往客户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公司,过手全是百万的生意。但他只要有空闲,仍旧很关心中国人协会的事情。今天的活动是借高律师家的风水宝地。高律师人高马大,高律师家的房子也十分明亮定绰。在这里搞聚会,来者自然踊跃。
  刘茵拎着两箱啤酒走进高律师家门。每次聚会客人带饭食,主人提供酒水,这已成惯例,惟有刘茵例外。她自己不开火,买现成熟食,又常在主妇们比较菜肴手艺口味时遭人讥笑。所以,她干脆宣称,自己既然是协会会长,便有主人的义务,提供酒水理所当然。这样,她的两箱啤酒成了聚会必见的风景。
  高律师把刘茵迎进厨房,告诉刘茵,今天他太太专门把在餐馆做厨师的表兄请了来,给大家做薄饼和烤鸭,问刘茵有什么意见?
  刘茵哈哈地笑道:我有什么意见?我的意见是每次聚会都有人把自己的表兄表弟请来献技。这条意见作为今天协会的提议草,交给大家表决一下?
  客厅里人渐渐多起来,有人边向香味撩人的厨房张望边打听:今天的议事主题是什么?
  请高律师讲讲当前的美国经济。刘茵答道。
  美国经济有什么好讲的?火烧火燎的好呗。
  是啊,所以,我们要讨论一下目前条件下,个人如何进行投资理财。
  这个话题一宣布,底下就热闹起来。君子取财有道。这些文质彬彬的学问人对挣钱比一般人还认真和兴致勃勃。
  高律师谦和地说: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讲的,算是抛砖引玉吧。别人一定比我有高见。像维克多。赵他们专给共同基金做投资顾问的,他们的建议会更具体。
  刘茵打断他:算了,我要是有你那个能耐,就一定不谦虚。要我看,投资不一定非得行家才能做,关键是机会。三年前,我给我先生、女儿和我自己各买了一百万的人寿保险,每年保证不少于百分之十二的回报,还有分红。这种投资比定息和债券还会算,收入免税,还没风险。
  高律师愣了愣:这种好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刘茵得意起来:我也是偶尔碰上的,觉得不错,介绍给协会里的不少朋友。你要是感兴趣,我把那个卖保险人的电话给你。他叫麦克,也是中国人。听他一解释,你就全明白了。
  是哪家保险公司?
  大都会保险公司。全美数一数二的。
  高律师的脸上显出隐约的忧虑,犹豫片刻:你要是不在意,把你当初签订的合同和其他文件拿来让我看看好不好?
  我虽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我希望你这份投资没有其他法律问题。
  珍妮心事重重地站在镜子前。她已经画好了妆,吹好了头发,换好了衣服,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丈夫回来便可以出门了。今天在母亲家里有一个晚会。晚会是珍妮的继父艾瑞克搞的。珍妮的父母在珍妮少年时便离异,各自组织了新家庭。自花枝招展的母亲带着珍妮搬入药商艾瑞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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