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包厢内。
九红和槐花仍躺在各自的卧铺上。
九红:“槐花,我这左膀子看了风,酸疼酸疼的,过来给我捏捏!”
槐花翻向里没有理睬。九红又说道:“听见没有?”
槐花厌恶地:“你折腾我一宿了,叫我睡会儿觉行不行?”
九红猛地坐起:“哟!谁折腾你了,你把话说明白喽!”
“我现在不说!”
“等回了家见了七老爷再说是不是?”
“你猜对了!”
“你以为七老爷会听你的?做你的春梦吧!只要我把这趟差事办下来,你看以后这宅门儿里谁说的话算数!”
“那你也不能一手遮天!”
“走着瞧……有你的好日子过!”
槐花忿忿地:“走着瞧就走着瞧!”
九红大怒,站了起来:“起来!你敢跟我这么躺着说话,还背着脸儿!”
槐花不理,一动不动,九红冲过去猛拉槐花的毯子和胳膊。槐花一下翻身坐起推开九红:“你干什么?!”
九红:“你敢打我?”
槐花:“谁打你了!”
九红上手打槐花,槐花忍无可忍,与九红撕扯在一起。九红大喊:“反了天了你!”
槐花也大叫:“你这么欺负人就不行!”
两人又叫又打着,包厢的门一下于拉开了,黄立走了进来:“干什么!干什么!住手住手!”
二人全都松了手,气喘吁吁地望着黄立。
九红叫道:“你给我教训这个贱货,她敢打我!”
槐花忍住泪一言不发。黄立看了春九红:“行了,姨奶奶!这一路上我都看见了,消停点儿行不行?”
九红愣了:“你说谁呢?”
黄立不客气地:“说你!”
九红已完全失控了:“你算老几?一个看家护院儿的!”
黄立:“我是你舅爷爷!走!小姨奶奶,上我们那边儿去!”
黄立拉着槐花走了出去。九红走到门前猛地撞上了门,用力插上。她慢慢回过头靠在门上,两眼无神,疲惫地望着窗外。
窗外景物迅速地掠过。
新宅上房院北屋东里间。夜。
书案上摆着十几个细瓷碟儿,每个碟里都有颗粒、颜色、大小不同的小丹药。
景琦又看了一遍方于,放到了桌上。
正在写字的香秀抬起头:“完了?”
景琦长出了一口气:“完了!”香秀忙站起拿过笔,在笔洗中涮笔。
景琦指着眼前的一小碟儿:“我尝了几种,这个最好!”
香秀:“前儿个郑老屁闹嗓子疼,话都不爱说了,吃了这药睡一宿就好了。”
景琦:“这药不但清凉去暑,还能治好些个病!‘仁丹’呐,歇着去吧!”
香秀:“我就知道你行!”
景琦得意地:“我还有两下子吧?”
香秀由衷地:“看怎么有两下子!”
景琦:“哎,得起个名儿!”
香秀:“就叫‘气死仁丹’!”
“这叫什么名儿啊,不雅!哎,你看啊……”景琦又拿起笔在纸上写,“正好七味君药,就用我这七老爷的‘七’,用你香秀的‘秀’字,就叫‘七秀丹’!”
“我也上了药名儿了?”香秀忙凑到景琦身旁,看纸上的三个大字:七秀丹。
景琦:“这药是咱俩制的嘛!”
“我懂什么呀?”香秀掩不住高兴地捶了景琦一把,景琦把香秀的手抓住,欲火中烧地望看香秀,香秀紧张而又深情地望着景琦。景琦伸出另一只手搂住了香秀的腰。
“又不乖了是不是?”香秀挣了两下没挣开,忙抬头叫:“莲心!莲心!……”
景琦坏笑着:“甭叫!天还没亮呢,我昨儿晚上就把莲心打发出去了。”
香秀趁其不备,突然挣脱向床铺走去,景琦两眼发直地望着。
香秀铺床:“快睡吧,这一个多月把你熬坏了!……还洗洗吗?”
“不洗了。”景琦脱罢衣服又伸手搂香秀,被香秀把手抓住:“听话!乖乖儿地睡吧,啊!”
景琦反手抓住了香秀的手:“哪儿走!就这儿乖乖地睡吧!”景琦用力一拉将香秀按到床上……
山海关火车站关押室。
九红、槐花、黄立、涂二爷垂头丧气地分散坐着。
黄立点上烟,回头看了一眼持枪在门口站岗的日本兵。
槐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涂二爷无奈地抬头看了看三人道:“这都一天一夜了,到底怎么着?”
九红呆呆地坐着,面无表情。
涂二爷:“三拜九叩就剩这一哆嗦了,到了山海关愣过不去了!”
一个日本兵推门走了进来,冲着九红一指,做了个叫她出去的手势:“你!”
九红忙站起身,镇定自若地跟日本兵走了出去,黄立忙上前跟着走。日本兵一把拦住,黄立只好站住了,回头对涂二爷和槐花:“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河野大佐办公室。
河野在桌前来回走着,九红坐在桌子对面。河野到桌前看了看桌上的信,抬起了头:“你和田木青一先生是什么关系?”
九红:“朋友!田水一家和我们白家有三代人的交情,那是始于一九零零了。”
河野:“田木先生在你们百草厅有股份吗?”
九红:“田木先生和我的长子合股经营着百草厅。”
河野:“你们为什么买这么多的药材?”
九红:“这也只是一部分,每年我们要采购二三十万元的药材!”
河野:“药材在关外是禁运的。你知道,有些中国人对我们很不友好!”
九红:“我们采购药材只是为了做生意,这田木先生最清楚!”
河野:“嗯!你说的都是实话,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很对不起,耽误了你们的时间,你们可以进关了。”
九红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谢谢了!”
河野点点头:“问田木先生好!”九红起身向外走时,河野又叫道:“等一等!”
九红惊讶地回过头,河野笑了:“你的日语说得很好!”
火车包厢内。
包厢内只有九红一人,已换了女装,正对着镜子化妆。九红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愁绪万千,她发现了自己脸上的皱纹,摇了摇头,一下子把小镜子扣在桌上,出神地望着窗外。
窗外景物飞速滑过。
新宅厨房院饭厅。夜。
幼琼、月玲、玉停、美智子、田玉兰、占元等孩子们在下桌,上桌坐了景琦、九红、槐花、田木、黄立、涂二爷、景怡、敬业。香秀站在景琦的身后。
景琦:“女人冲锋陷阵,男人缩头缩脑,我看咱们白家门儿是阴盛阳衰啊!”
全桌的人都笑了。田木道:“真没想到,姨奶奶真是胆识过人。当初我估计,这件事未必能办得成!”
九红:“还多亏了你那几封信,要不然我过不了山海关!”
田木:“山海关要过不难,难的是夜宿荒郊,深山拜佛,免了一场大灾难呀!”
景琦:“这回营交令,应该论功行赏。可这功劳太大了,不知道该怎么赏了!”
九红:“我可没什么功,要说这头功,应该给槐花。”
槐花惊讶地抬起头,猜不透九红的意思。
九红:“一路上我净惹槐花生气了,有一回还气得槐花打了我……”九红举起酒杯,“来!槐花!这盅酒我得敬你,这一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大家都愣了,紧张地望着。槐花低着头,嘴里缓缓地嚼着东西却咽不下去。
景琦有些模不着头脑地望着她俩。
九红:“喝呀,槐花,我这儿举着酒盅呢!”
黄立忍不住了:“姨奶奶!饭桌上用不着说这些个吧?”
九红:“舅老爷说得对,槐花一路上多亏舅老爷照应,有时候,槐花都不愿意在我那包厢里睡,得到舅老爷的包厢里……”
黄立急了:“姨奶奶,你把话说明白喽!”
九红:“哟,哪句话不明白?”景琦不明所以地来回看着他们。
黄立:“我眼里可不揉沙子!这儿还有涂二爷呢!”
景琦瞪起了眼:“干什么这是?!”
涂二爷忙打圆场:“别别,大风大派都过来了,能活着回来就不易!”
大家都“是啊,是啊”地应和着。涂二爷举杯站起:“我先谢谢七老爷赏饭!说句心里话,我办了这么多年药,数这趟最难,最险!这趟要没姨奶奶,我难崴泥!我甘拜下风!”
大家忙举起酒杯,涂二爷一口喝干,大家也都喝干了。黄立、槐花却没有动。
九红十分得意:“涂二爷太客气了,您要不去,我没个主心骨儿。”
“得!今儿刚到家,我得回去看看,大伙儿都别动,我先告退了,失礼失礼!别动,别动!”涂二爷说着连忙告退。
桌上没人动,也没人挽留他,都默默地坐着,吃着。槐花仍低着头,黄立忍着一肚子火,两眼直直地望着桌面。敬业坏笑着自斟自饮。香秀给景琦斟酒,趴在景琦耳边响咕着什么。九红疑惑地瞟了香秀一眼。下桌,玉婷和孩子们却热闹得很,吵吵嚷嚷,嘻嘻哈哈地笑着。
见香秀仍在景琦耳边小声说话,景椅又不住点头,九红忍不住了,皱起眉头叫道:“香秀!”
香秀扭头看九红:“啊?”
九红:“给我斟酒!”
香秀不情愿地走过来给九红倒酒。
田木感到气氛不对,忙出来打圆场:“我刚学会中国的划拳,谁敢跟我来?”
敬业接过话茬儿:“来,咱俩来!”两个人大声地吆喝起来。
景琦给九红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九红的盘中,亲热地和九红说着话。一旁的香秀见了,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新宅上房院北屋。夜。
西里间。红花在铺床,九红在一旁换睡衣。
九红:“你叫七老爷了吗?”
红花:“叫了。”
九红:“怎么还不过来?”
红花:“说这就过来,叫您先睡!”
九红:“我走这些日子,家里没什么事儿吧?!”
红花:“没什么大事儿!玉婷姑奶奶过继了占明,七老爷新制了一种药‘七秀丹’,卖得可好了,把仁丹都顶了……”
九红:“‘七秀丹’?这叫什么名儿呀?”
红花:“秀嘛!香秀的秀!”
九红一下子警惕起来:“怎么用了个她的名儿?”
红花吞吞吐吐地:“反正……七老爷现在什么都听香秀的!”
九红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七老爷这些日子怎么过的?”
红花:“啊?……挺好的!”
九红:“去!再去叫,叫七老爷过来。”红花忙向门口走去,一掀帘子又停住了。
九红看着她:“去呀!”
红花没动,呆呆地站在门口向外望。
“看什么呢?”九红忙起身向门口走去,与红花一起向外看。只见堂屋里景琦和香秀站在门口靠得极近,正低声嘀咕着什么。
九红慢慢走过去,已是充满敌意地望着。只见香秀趴在景琦耳边说了句什么,景琦“嘿嘿”地笑了。九红站在百宝阁后面大叫一声:“景琦!”
景琦、香秀都回过头来。
九红:“怎么还不来?”
“这就来!”景琦并没动,又回头与香秀说上了。
九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想了想,急步回了西里间。
西里间的红花已点起了蜡烛。九红像审犯人似的盯着红花:“说呀!怕什么?”
红花为难地:“哎呀!没法儿说!”
九红:“跟我说怕什么的?!七老爷跟香秀到底怎么了?”
红花难于启齿地:“他们……他们早就那样儿了!”
“哪样儿了?”九红声音中已充满了惶恐。
红花急得直跺脚:“哎呀——就是那样儿了嘛!”
九红仍不死心:“你看见了?”
红花:“您还不知道七老爷那毛病?!他一那样儿就连喊带叫的,跟杀人似的,天天夜里都听见他喊!”
九红气急败坏地:“你是傻子是怎么的?!把你留在家里干什么?你怎么不看着点儿?!”
红花:“我怎么看着?我能进他屋里去不叫他……哎呀真是的!”
红花羞得忙低下了头。九红跌坐在椅子上,两眼发直地盯着蜡烛。蜡烛的火苗跳动着。电灯突然灭了,屋里只剩了烛光。九红呆呆地喃喃自语:“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红花:“香秀比槐花可厉害多了。”
九红:“这倒好,狼没轰出去,又进来一只虎。”九红失神地望着蜡烛。
蜡烛的火苗跳动着,流下了蜡油,传来景琦的喊声:“拉了闭了,小心火烛——”
九红呆坐着,红花不知所措地站着。
“拉了阐了,小心火烛——”须臾,外屋传来了开门声和走路声,景琦一擦门帘儿走了进来:“还没睡?”
红花连忙走了。九红打起精神起身迎上去:“不是等你吗!”
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