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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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门-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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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萍站起:“我去回老太太一声,给这丫头起个名儿。”
  白宅大门口。
  又是一个冬天,北风呼号,街上行人稀少。
  卖冻豆腐的挑着挑子走过吆喝着:“大块儿的冻豆腐!”
  比这叱喝声更大的,是从天津来的头儿、老球和秉宽的争吵声。
  头儿:“白三爷是不是住这儿?”
  秉宽:“没错!”
  头儿:“叫他出来!”
  秉宽:“他不在家!”
  头儿:“我都来三趟了,哪(怎)么趟趟不在家?”
  老球:“存心躲着我们是不是?”
  颖宇记偷偷儿溜到影壁后面探头看。
  秉宽:“他在家能不出来么?”
  头儿:“他今儿回不回家?”
  秉宽:“那当然回来了。”
  头儿:“那好,我们不走了,就坐这儿等了,你们家管饭啊!”
  颖宇悄悄抽身跑回敞厅。
  三房院北屋厅。
  颖宇慌张进门,随手赶紧关上,怔怔地四下望着。收拾屋子的白方氏感到奇怪:“怎么了?吓成这样儿?”
  颖宇:“天津赌局的又要债来了。”
  “真是的,又不是你欠债,你怎么跟做贼的似的。”
  “你懂什么?跟这帮混混儿没法儿讲理,要钱不要命!”
  “叫他们找贵武!”
  “能找到贵武我还躲什么!这个王八蛋弄得我人不是人鬼不是鬼!”
  “怎么办呐?”
  “我哪儿有辙呀!”
  “南记”配药房门口。
  白文氏正指挥伙计们把药料搬进配药房,颖轩站在门口看着,最后一个伙计出门,颖轩走过去关上门,白文氏将门锁上,回头吩咐伙计:“你们都去吧!”又隔门嘱咐颖轩:“配完了药叫我一声。”
  胡总管走来:“二奶奶,天津来两人找三爷要债,撞在门口不走。”
  “叫他们找三爷!”白文氏坐到伙计端来的一把椅子上。
  胡总管:“三爷躲着不敢出来,这不是个事儿啊,那两人来头不善!”
  白文氏:“去看看!”
  白宅大门道。
  白文氏上下打量着头儿:“你们找三爷?”
  头儿:“三爷欠我们的账。”
  “欠多少?”
  “三千三百两!”
  “有字据么?”
  头儿拿出字据给白文氏:“有!”
  白文氏看了看:“这不是字据!”
  头儿:“武贝勒叫我们找三爷。”
  白文氏:“这银子不能给!”
  头儿:“您是他嘛人?您做不了主,我们还是找三爷!”
  老球插话道:“三爷不给也行!一条腿一千两,外加一双眼珠子,出了人命我们有人儿陪着死!”
  白文氏冷冷地看着二人。
  老球:“看嘛?说到做到,他还跑得出这院儿去?!”
  “胡总管!到账房给他们提傻子,这字据我留下了!”
  白文氏说华转身向院里走去。
  “南记”配药房外。
  颖轩在门里用力拍门大叫:“开门!开门!”
  白文氏匆忙跑过来:“来啦!来啦!”忙开了锁,让颖轩走出。
  颖轩:“怎么回事儿?把我锁起来你跑了?”
  白文氏:“有点儿事儿!配完了?”
  “完了!”
  “快去叫伙计们搬药。”白文氏推着颖轩道。颖轩刚离去,颖宇背着手慢慢走来:“二嫂!独家配药秘不外传,还是祖传的规矩!”
  “那当然。”白文氏拿出欠债条儿问:“老三,这是怎么回事儿?”
  颖宇:“我可告诉你二嫂,我就是来跟您说这事儿,这银子您别找我要,这是贵武的赌债,你干吗替他还!”
  白文氏:“我就知道我这好人儿当不成。”
  “二嫂,你够明的,拿一大把当票儿给我看,转眼你又承办了‘南记’,你这银子从哪儿变出来的?”
  “不是分了家了吗,你管得着吗?”
  “是是!是管不着,可老铺的老匾是祖传的,这我该管得着吧?”
  “你想怎么着吧!”白文氏坐到了椅子上。
  “我坐哪儿?”
  “自己搬把椅子去。”
  颖宇晃悠了一下:“还是站在这儿说吧,东家坐着。我穷光蛋站着,不过拿老匾入股,该有我一份儿吧。”
  “有你一份儿!”
  “我跟你说正经事儿呢!”
  “我也没跟你闹着玩儿啊!不信去查查红头账本儿!”
  “我怎么觉得你是跟我闹着玩儿的啊!就这么痛快?痛快得我都不敢信!”
  “你要嫌痛快了,我就给你立个规矩,你要不依,那咱们可就不那么痛快了!”
  “您说,我没那找不痛快的瘾!”
  “你拿三股,可老铺的一切经营你不能插手,‘南记’与你无关!”
  “你一人地拿七股?”
  “大房头拿四股。”
  颖宇心服口服:“二嫂,我从心眼儿里服你!我过去净跟你犯混,用我们洋教的说法儿,你宽恕了我,我这么难的时候你拉了我一把,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一笔写不出俩白字儿,你呀,别光窝里斗,有什么出息?!”
  “我知道,二嫂,刚才你还赌债的从我息里边儿扣。我找贵武那兔崽子去,我要叫他大口大口地吐黄水儿。”
  范记茶馆单间。
  范掌柜送上茶给胡总管:“您不是急着要找一位教书的先生吗?”
  “是啊!”
  “我给您找了一位。”
  胡总管斜了范掌柜一眼:“你跟人家说明白了吗?”
  “说明白了。”
  “知道教谁吗?”
  “不就是七少爷景琦吗?人家愿意。”
  “大概没跟人家说景琦的禀性吧?”
  “说了。”
  “他还愿意?”
  “愿意!”
  “他要多少银子?”
  “人家不指这个活着,论学问是国子监的监生,论功夫是神机营的武师,论什么都是一等一的。”
  胡总管来了精神:“有这种人?”
  范掌柜:“我能蒙您么?”
  “我是怕了,我都快上吊了,找了够二十几垃,没一个乐意的。再找不着,二奶奶就把我辞了。”
  “放心,这位季先生准行。”
  “行,明儿请过来先见见一奶奶。”
  白宅。
  胡总营陪季宗布走进大门,路过门房,季向里一看不禁站住了。
  门房里景琦、景双、景武、景泗、景怡、景陆正围着火炭盆烤白薯。景琦伸手翻着自己那块白薯道:“六儿,你那块还不翻翻,烟了啊!”
  景陆:“我怕烫着手。”
  景琦故意把自己那块用手翻来拥去:“真没出息,这怎么会烫着!”
  季宗布和胡总管津津有味地望着。
  景陆怯生生地伸手翻白薯,一下子烫着了,忙缩回手哭了。
  景琦不满地:“怎么了?怎么了?”
  景怡:“你也是,你就不会替他翻翻。”
  景琦:“烫一下也不至于哭,没出息!”
  景陆急了:“敢情没烫着你!”
  “烫着我怎么了?”景琦忽然捋开袖子露出了胳膊,又拿起火筷子夹了一小块儿红炭放在胳膊上。孩子们吓得大叫。
  胡总管大惊,想进屋,被季宗布一把拉住。两人不眨眼地看着屋里,只见景琦一直让那炭块儿在胳膊上冒烟,直到不冒了,他才用手一下子将炭掸掉,满不在乎地:“我怎么了?我这不是肉长的?”
  胡总管拉季宗布往里走:“您看见了吗,整个儿一个混不论!就是这位爷!”
  季宗布笑了笑,什么也没说,随胡总管走向敞厅。
  白文氏早就在敞厅迎候,几句寒暄后,白文氏诚恳地道:“无论如何请您多费心。”
  季宗布笑笑:“我看这孩子挺好的。”
  白文氏奇怪:“您见过了。”
  胡总管忙道:“刚才在门房,季先生正好看见景琦弄块烧了的炭,放到胳膊上。”
  白文氏一惊:“这还了得,去叫他来!”胡总管忙走去。
  季宗布:“我看这孩子不错。我小时候比他淘!”
  “瞧您说的。”
  “孩子得管,可别管傻了,听话的不一定是好孩子,不听话的长大了未必没出息。”
  “反正把孩子交给您了。”
  “既然这么信得过我,我就要说一句没有分寸的活了,您别见怪。”
  “不都是为了孩子么,您尽管税。我就怕万一这孩子……胡闹……跟以前几位先生一样,您也要辞馆不干了。”
  季宗布笑了笑:“这不会,我只求二奶奶一件亭,不管我怎么管这孩子,您都不能拦着。”
  白文氏痛决地:“那是一定的!我答应!”
  胡总管带景琦走进敞厅,白文氏冲着景琦:“过来,给季先生磕头。”景琦一见季宗布便愣住了,越看越眼熟。
  白文氏催道:“怎么了,磕呀!”
  景琦这才心不在焉地跪地磕头。
  季宗布:“起来吧!”
  敞厅东偏厅学馆。
  景琦故技重演,踩在凳子上将盛着墨汁的墨盒盖放在门上。孩子们兴奋地看着。
  景武大叫:“先生来了!”孩子们奔向座位,景琦跳下,放好凳子跑回。
  季宗布拿着一个小布包,夹着一棍枣木板走来。
  景琦和孩子们都紧张地望着屋门。季完布走到门口没推门,却透过门缝向里看,见孩子们目光不时上扬,登时明白了什么,站在门外叫道:“景琦!你出来!”
  景琦犹豫着走到门口不走了。季宗布仍叫着:“出来。”见景琦依然不动,季宗布突然用脚一踢门,门猛地开了,墨盒落下,洒了景琦一脸一身墨。
  孩子们大叫。满脸墨的景琦还没反应过来。呆呆愣着。季宗布道:“回去坐好。”
  景琦没动。季宗布厉声地:“回去坐好!”景琦转身回去坐到座位上,若有所思。
  见景琦回到座位,跑来在门外看动静的秉宽,方才松了口气。
  季宗布拿出了书:“今天学《庄子》,都把书打开。”
  孩子们都打开了书,只有景琦没动。
  季宗布:“景琦,把书打开!”
  景琦仍不动。季宗布绕过桌子来到景琦桌前,用枣木板敲了敲桌子:“你听见没有?”景琦仍不理。
  “把手伸出来!”景琦伸出了手,季宗市扬起板子刚要落下,景琦突然跃起抓住板子。季宗布毫无防备,忙用力攥住,景琦夺了两下夺不下,突然撒手从桌下抽出一把裁纸刀向季宗布的腿上猛刺,季宗布一侧身一反腕夺下刀,抓着景琦的胳膊顺势往上一提,景琦右臂脱臼了,立即不能再动,疼得直咬牙。
  秉宽在门外吃惊地望着一切。
  季宗布冷冷地看着咬牙忍耐着的景琦:“你认个错儿,我给你托上去!”
  景琦不语也不哼。
  季宗布问道:“疼吗?”景琦仍不语。孩子们吓傻了,战战兢兢地看着。
  季宗布:“你说疼我就给你托上去。”
  景琦满头是汗,咬牙忍受,硬是一声不吭。窗外的秉宽一直看着,见势不妙,转身跑开去。
  二房院北屋厅。
  秉宽气喘吁吁:“您还不快去看看!”
  白文氏:“他敢跟先生动刀子,还不该打!”
  秉宽:“打也得有个分寸,孩子她胳膊嫩腿儿的……万一伤筋动骨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颖轩:“这是请了个什么先生呀?不能由着他胡来呀!”
  白文氏不说话了,不无担心地低下了头。
  秉宽:“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管孩子没这种管法儿!”
  颖轩:“我去看看!”
  白文氏忙阻止:“等等!”思考着又拿不定主意,忽然向门外走去,“还是我去吧。”
  白文氏快步走到敞厅后门,突然站住了,心神不定地望着相跟于后的秉宽。
  秉宽焦急地看着白文氏,白文氏忽然改变主意,转身一拐进了厨房院……
  敞厅东偏厅学馆。
  屋里只剩下季宗布和正活动着胳膊的景琦。季宗布已然给他接好了胳膊,见他仍不舒服,便问:“还疼么?”
  景琦管自活动着胳膊,仍不说话,也不看季宗布,满脸的不服。
  季宗布道:“去洗洗睑,跟我去吃饭。”
  敞厅院外客厅。
  桌上摆好了四菜一场。季完布和景琦坐到桌前。秉宽满脸不快地站在一边。
  季宗布:“不是说好了俩菜一汤么?”
  秉宽有意讥讽地:“二奶奶说季先生管教有方,特意亲自下厨敬您两个菜。”
  季宗布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秉宽,随即笑了。
  秉宽面无表情地转身出了屋。
  季宗布:“吃吧!”
  景琦没动,两眼凶狠地望着季宗布。季宗布不再说什么,拿起筷子自己吃起来,只是漫不经意地不时瞥一眼景琦。
  景琦仍死盯着季宗布。季宗布坦然地边吃边说:“你甭俩小眼儿吧嗒吧嗒地瞪着我,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景琦终于说话了:“想什么?”
  “你满脑子想的都是弄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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