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宇蹦着高地大吼道:“安福!你们王府倚仗着是皇亲国戚就敢这么欺负人?!我和你们詹王府的仇不共载天!你滚!”
白文氏也急了:“老三!你有完没完!”
安福哀求地:“三爷,我这不是赔礼来了么……”
颖宇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抓住安福的胳膊:“你还叫我动手啊。你?!”说着猛地一拉,“滚!”安福踉阻跄跄地被拉出了敞厅。
白文氏怒声大叫道:“不许动手儿!”
安福回过头委曲求全地说道:“三爷,听我说,我们是有不对的地方……”
颖宇不容安报说话,上前又推,恶狠狠地:“少罗成吧你!”
安福死赖着不走:“三爷,三爷!”白文氏忙上前把颖宇拉开:“老三,把话说明白了,再叫安总管走也不迟!”
颖宇:“不听!一句也不听,你走不走?啊?!”
安福求助地望着白文氏,三个人僵持着。白文氏忽然地:“安总管,走,到我院里去。”
见安福要跟着白文氏走,颖宇急了,大声招呼秉宽。秉宽和影壁前一大堆人一直在注意着敞厅里的动静,听到叫他,答应着跑出来:“在这儿呐!”
颖宇浑身颤抖地怒吼道:“去!把他的马车砸喽!把他的马给我宰喽!”
秉宽等人大吼一声:“啊!”
白文氏、安福一惊。安福大声叫道:“二奶奶!——”
白文氏高喊一声“老三,使不得!——”二人拔脚奔向门外……
秉宽等人兴奋不已,各自寻找砸车的工具,门闩、斧头、铁棍、菜刀……个个大叫着:“砸三八蛋!”“今儿个大报仇哇!”……
景琦也抄起一根木棍,兴奋地转来转去:“砸车了嘿!砸车了哩!”
白宅大门口。
门口对面的墙壁前停着安福的马车,赶车的老索坐在车上,手里拿个香瓜悠闲地吃着,听到喊声忙向大门方向看。只见秉宽举着菜刀,带着手持各种家伙的人们冲了出来:“宰了狗日的!”“砸呀!”……吓得老索把香瓜一扔,跳下马车就跑。
秉宽多冲出了门口,景琦、景怡也举着棍子跑了出来。
老索躲得远远的,心惊胆战地回头看。
“站住!站住!”跑出来的白文氏不顾一切地冲到秉宽前面护住了车。秉宽等人不敢动了。
白文氏嗔怒地望着众人,秉宽等惧怕地望着二奶奶。
颖宇跑出站在台阶上怒目而视。
白文氏威严地:“干什么?都给我回去!”
颖宇站在台阶上大叫:“甭听她的,砸!”
白文氏厉声:“谁敢砸?!”
秉宽等人胆怯地放下了手。
安福跑到白文氏面前,满面歉意道:“二奶奶,真对不起,给您惹事儿了。”
颖宇冲下台阶,从一仆人手中夺过斧头,冲向马车:“我就敢砸!我他妈就敢砸!”
白文氏上前一步挡住:“老二,你今儿要想砸车,你先砸我!”
颖宇愣住了。安福为之一震。秉宽等人担心地望着。景琦傻傻呵呵地举着棍子,神情庄重地抬头道:“妈,砸不砸?”
白文氏突然扬手狠狠地打了景琦一个耳刮子:“滚回去!”景琦被打得摔了个跟头。狼狈爬起连窜带蹦地跑到大门口台阶上,心有余悸地回过头,愣愣地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挨打。
颖宇万分不解地望着白文氏。人们僵持着,在二奶奶威严下,终于有人向后退了。
颖宇痛心疾首地:“二嫂,大哥秋后就要向斩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大嫂自尽了,你知道不知道?!这都是谁弄的?都是他妈詹王府!二嫂……这深仇大恨你就全不放在心上么?他们害死了咱们的亲人,你怎么还护着他们呀!”
颖宇抬起手遮住眼目痛哭失声。白文氏痛苦地望着……又见人们在慢慢向前移动,白文氏回头对安福道:“安总管,你还不快走!”
“是,是!”安福慌忙转身拉马……
颖宇仍痛哭着,白文氏充满同情地望着。当传来马的嘶鸣声时,人们才扭头看到马车远去。
人们眼睁睁地呆望着,没有一个人动。只有景琦跑下台阶,拣起一块小砖头用力向马车南去的方向掷出去。
詹王府正厅。
詹王爷低头沉思着。
安福:“您没瞧那阵势,我今儿差点儿回不来了。”
詹天爷:“没想到白家出了这么个女人!”
安福:“现在白家就是二奶奶当家,他们老爷子身子骨不行了。”
詹王爷喃喃自语:“通情达理,以德报怨,可敬啊。有这么个人,白家就不会完。”
詹瑜:“老福晋刚刚醒过来,得赶快请大夫来。”
安福:“您看这事儿怎么办呢?”
詹天爷站起身:“再去!”边说边指着詹瑜:“你去!再去白家!不管人家说什么,你全听着,告诉二奶奶,就说宫里边儿我都疏通好了,刑部大狱也打了招呼,今儿天一黑,就可以把大爷从狱里接出来。”
“可万一,他们家的老爷子要不答应呢?”詹瑜面有难色。
詹王爷充满敬意地:“有了这位二奶奶。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白宅上房院北屋卧室。
白萌堂靠在床头的枕头上,白文氏、颖轩、颖宇站在床前。
白萌堂:“那你说怎么好?”
白文氏:“只要他们有办法把大爷接出大狱,就给他们看病。”
颖宇:“凭什么?除非他们想法儿把我大哥的斩监候给救了。”
白萌堂微微一笑:“大白天说梦话,赦不了喽!”
颖宇理直气壮地:“那他们老福晋也甭想活,病死了活该!”
白文氏:“一码是一码!乘人之危的事不能做!”
“二奶奶说得对!治病救人是咱们这行儿的根本,不管有什么冤仇,也不能见死不救。”白萌堂正气凛然地道,“告诉老大答应他们,就说是我说的!”
颜宇不服气地哀求着:“爸,这事儿就这么完了?我大哥大嫂死的冤呐!这仇就这么了了?!”
白萌堂沉着脸:“先给他们治病!等把她的病治好,再报仇也不晚!”
颖宇、白文氏、颖轩闻言一惊,面面相觑之际,胡总管跑了来说:“二奶奶,詹王府又来人了。”
白萌堂:“去吧!按刚才说的办!”
白文氏、颖轩忙退出,白萌堂又把颖宇叫住:“老三,你别去!”颖宇回头站住。
“给我站这儿,我有话说……”白萌堂坐直了身子,“你敢不听二奶奶的,当着外人的面儿给她下不了台,她连我的家都能当,怎么当不了你的家,狂得你……”
白宅敞厅。
詹瑜坐在白文氏对面执利甚恭。
詹瑜:“王爷还一个劲儿地夸奖您。”
白文氏道:“这倒不必,王爷以后再遇到什么事儿,先设身处地的替对家想想就行了。我们老爷子发了话了,只要你们能把大爷从狱里接出来,大爷一定过去给老福晋看病。”
詹瑜忙站起拱手致意:“谢谢白老爷和二奶奶,狱里的事,上下都疏通好了,天一黑就可以接出来,天亮以前送回大狱就成。”
白文氏:“詹大爷,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我只求一件事儿。”
“您说,您说。”詹瑜担心地望着。
白文氏:“秋后向斩已经无可更改了,我也不难为你们,我只想叫大爷临死之前再见见家里的人。今儿夜里,我要把全家大小带到你们王府门口,跟我们大爷见上最后一面,请跟押车的打个招呼。”
“行,这事地包在我身上了。”詹瑜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狱囚室。
颖园和白文氏隔着栅栏站着。
白文氏道:“这是老爷子的意思。”
颖园低着头木然地:“那就去吧!咱们就是干这个的,治病救人嘛!”
白文氏:“我知道这事挺难为大哥的,给仇家治病……”
“别说这个,多积点儿德,到了阴间我少受点儿罪。”颖园打断了白文氏的话。
白文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大哥,我和詹家说好了,今儿夜里,我带着一家老小到詹王府门口,等你看病出来都见上一面。”
颖园抬起无神的双眼看着白文氏,神情淡漠:“不必了吧!何必呢,弄得怪难受的。”
“见个面儿吧!怕以后……”白文氏低下头说不下去了。
颖园:“就叫我们大房头儿的来吧,看看老婆孩儿就行了,别惊动别的房头儿了。”
“大哥……我今儿个……不得不跟你说……”白文氏有些不敢抬头,吞吞吐吐:“本来想瞒着你,可事到如今……大哥,自从你问了斩监候那天……大嫂她……”
颖园惊慌地:“怎么了?”
“她……她自尽了。”
颖园两眼望着空中,目光更呆滞了,似乎没听明白,竟慢慢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儿,不知在找什么,他慢慢走到墙根儿坐到了地下,两手抱住头,一动不动了。
“大哥,大哥!”白文氏连连呼唤。
颖园仍一动不动。白文氏正不知如何是好,严爷走了过来,轻轻垃了白文氏一下:“二奶奶!您来!”
白文氏知道有事,也不问,便跟着严爷离开。回望颖园仍抱着头一动不动。
大狱牢头房。
严爷、白文氏和朱顺三人坐得很近。
朱顺的声音极低:“二奶奶,我有个主意,今儿夜里大爷一出了大狱,就不能再让他回来了。”
白文氏一愣:“那怎么办得到?”
朱顺:“我跟严爷商量好了,兵马司狱里刚死了一个姓韩的死囚,验过尸拉出来还没理呢,我给压下了没往上报……”
白文氏惊奇而紧张地听着。“大爷只要从王府一出来,咱们就偷梁换柱把姓韩的尸首弄到这儿来!”
严爷:“验尸的是我的徒弟,决不会出错儿。”
朱顺:“明地一早人不知鬼不觉地一理就完了。”
白文氏担心地:“那韩家的人会不会找来?”
朱顺:“韩家就剩一老太太,儿子犯的杀人罪,把县太爷的儿子捅死了。老太太连问都不敢问。”
白文氏:“这保险么?”
严爷:“保险不保险的是个路儿啊!”
朱顺:“总比在大狱里等死强吧!”
严爷:“就算抓住了,也是个死,反正是死!万一跑出去了,不是拣条命吗?”
白文氏:“可真要是出了事儿……不行,我得跟老爷子商量一下。”
朱顺:“跟谁都不能商量,府里不就是您当家么?您就做主吧!”
严爷:“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儿险,天知,地知,咱们三人知,走了风声我们哥儿俩都得满门抄斩!”
白文氏:“你们担这么大的风险,可太叫我……”
朱顺:“您甭说客气活,大爷救过我妈一命,这回我总算能把这条命还给他了,我就图个心里踏实。”
白文氏:“说实在的,我害怕,大爷反正是个死了,可你们二位……”
严爷:“没工夫扯了,还好些事儿要办呢!您得给我一套大爷的衣裳帽子,多预备点儿银子给大爷带上,使的用的东西彭少越好。”
朱顺:“大爷只能隐姓理名远走高飞了,好人到哪儿也有人帮!千万不能走露了消息。”
白文氏:“除了到决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严爷:“今儿晚上不是你们家里的人都来看大爷吗?那更好了,趁乱把东西给他,底下就是我们哥儿们的事儿了。”
白文氏: “不管这事儿办得成办不成, 二位这份儿情意,白家永远不忘!”
‘朱顺:“老说这个就没劲了,我们是粗人儿,知恩不报那是畜牲。我得赶紧结大爷先找个落脚儿的地方去。”
白宅内账房。
白文氏把一个首饰盒交路大头儿:“你去把这首饰都当了,给我开一千两银票。”
大头儿把首饰盒推回:“我给开就是了,这是何必呢?”
“这是我私房用,不能从公中提。”
“先记上账不一样么?”
“不一样,你这儿还能有多少银子,有得出没得进。”
“二奶奶说得是,不光没得进,开销也太大了,您就说……”大头儿话未说完,胡总管拿着银票走进来道:“二奶奶,照您的吩咐,从汇丰取了一千,是您这些日子给大房存的银子。”
白文氏接过银系。大头儿也递上银票:“二奶奶,一千银票。”
白文氏:“好,当了首饰,多出来还给我,不够再找我要。”
胡总管惊讶地:“您一下提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白文氏掩饰地:“噢,是老爷子要的。”
“二奶奶,得想法子减开支了,您看……”大头儿翻开账本儿,指点着,“就这一笔,白养了七八个闲人,原来刀房的马六、碾房的傻张、涂二爷,这些人都没事儿干了。百草厅早就封了,还养着这些人干什么?把他们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