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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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壶济世-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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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体格魁梧高大,言语幽默诙谐。因为又有过了一次婚姻经历,使他更有着西方男子成熟的魅力。
  由于在美国庸俗文化里的浸泡,他从骨子里头认为,漂亮的女孩都是没脑子的。在他眼里,这个迷人的于医生,只不过是又一个有着东方人面孔的漂亮女孩。
  他认为,以他的功名、他的外表、他的口才以及他对东西方文化的了解,要征服这样一个小女孩简直就是“一块蛋糕”。
  最后他发现,他错了。这位于医生有着海洋一般的知识和寒冰一样的感情。
  在她面前,他自己那些由十二属相构成的东方文化只是象澡盆子一样浅薄。面对着这最富挑战性的目标,他耸肩摊手自嘲道:这不是我的错。
  德兰的心里珍藏着那片大湖和那湖面上的冰。她就是那冰块,在林凯那湖面一样宽广的胸膛上漂浮。只有那深深的充满活力的湖水,才能驾驭她。
  她盼望着住院医的生活早日结束,盼望着能有一天永远回到林凯身边。
  (25)
  没有德兰的生活对林凯来说只有两个字——平淡。
  (26)
  德兰为期两年的住院医阶段就要结束了。这时候她的医术已经相当熟练,心理也日趋成熟。她激动地,急不可待地等着新生活的到来。
  从前,她上学是由父母安排,当住院医是制度所限。现在,她就要象出笼的小鸟一样了。她会格外地珍重这用自己的聪明才华赢得的自由。她将选择她自己的生活,她想要去实现许许多多的夙愿。
  在西雅图宁静的水边,德兰向林凯描述着自己对生活的安排。
  “我要先去一趟香港,中国,去看看我梦中的东方。”德兰停了一下,然后深情地说:“这也是你早就告诉过我的。”
  林凯怎能忘记那个寒冷的夜晚?
  “你要去多久?”林凯关心地问。
  “三个月,我要充分利用我自由的时间。”德兰毫不犹豫地回答着。然后她向林凯摇着食指,说:“我自己去,不要你陪着去。你忙,你没有时间。我要自己感受那里的生活。”
  望着这熟悉的动作,林凯又看见了31冰淇淋店里的德兰,他那时就知道她会聪明地干成她想要干的事情。
  林凯岂止是没有时间。他现在正在申请永久居民,学校外国人办公室官员告诫他,避免离境。就这样,半年前的布鲁塞尔会议他都没有参加。他不是不懂,只要能同德兰完婚,这永久居民身分将不成问题。但他不愿,他要呈献到他们婚礼圣坛上的全都是爱恋。况且现在他们形如劳燕。谈婚嫁娶,犹如虚幻。
  德兰则对这些官僚手续全然无知。林凯也不希望她知道这些。
  德兰接着兴奋地说:“然后呢,然后我就四处行医,象你说过的一样,当神医悬壶济世。”
  这时候,德兰两眼发亮,脸上放着光。
  林凯仿佛看见了天使,看见了德兰头上的光环。
  这是林凯有生以来感到的最神圣一刻。他眼睛潮湿了。
  德兰说完后静静地偎依在林凯的胸前,轻声地说:“凯文,等我跑累了,我来找你,咱们再永远在一起,好吗?”
  没有说话,他们吻在了一起。
  星期一,当林凯站在学术会议讲台上时,在西海岸的南端,德兰又开始了她繁忙的一天。
  (27)
  德兰完成了她梦寐以求的东方之旅。
  对德兰来说,那是一个个难忘的日子。
  她回到了她长大的地方。门前的坡路,让她想起了儿时早起上学,大人一再地叮咛。现在她看起来,那坡一点也不陡,车速一点也不快。她想:现在的家长还会作同样的叮咛吗?那叮咛也许是世代相传的。
  街市上嘈杂的人群,让她感到亲切。叔婶家的粥饭,是那样的可口。
  她感到了如此的和谐,因为这里流着和她一样的血液。
  她来到了林凯家,见到了大哥大嫂和侄儿。大哥比她想象的要苍老一些。
  当德兰把林凯博士帽上的纪念穗子交给大哥时,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德兰注意到了,他手指骨节很大。
  德兰按林凯告诉的线路游览着这片对她来说是那么陌生而又神秘的土地。从前林凯给她讲过的东西,现在她大部分都能一一找到,甚至包括那个神医。
  那是在穿越河西走廊的列车上,同车的一个旅客突然上吐下泄。在大家手足无措的忙乱之中,德兰在冷静地迅速判断之后,她拿出了自己随身带的应急药交给病人。没有人看她的行医执照,她也不需要看病人的医疗保险卡。当忙乱过去之后,有人过来向她表示感谢。虽然听不懂很多,但她感到了真诚。最后列车员的一个动作让她笑得很开心。那个动作就是她前几天刚刚见到过的,美丽善良的观音菩萨。
  她明白了,何必再费力地寻找。如果身体力行,每一个心善的人都可以济世。刚才,那悬壶济世的神医分明就是她自己。
  她带着这种满足感回到了美国。
  (28)
  如果不是德兰,林凯怎么也想不到美国还有一批象吉普赛人似的四处流动行医的人。
  七十年代,当美国政府着手解决贫困地区缺医少药的问题时曾经采取过这样一个方案。政府出钱让一些“有志青年”上医学院。条件是毕业以后他们必须去政府指定的地区去行医。实行了几年下来,几乎所有的“有志青年”毕业后都反悔。撕毁合同后,就去发达地区开业了。反正执照是州里的,联邦政府根本没有精力去追查。结果缺医少药的地区依然如故。几年以后,这个政策就被取消了。
  这是一个不成功的尝试,是政府干预失败的例子。
  民间上,有这样一些赢利性的机构,他们专门介绍医生临时去这些贫困地区行医。这些医生的合同一般都只是三个月、半年、九个月。这些机构,尽管收取佣金,但他们的存在,有效地改善了那些缺医少药地区的医疗条件。
  虽然合同医生的短期报酬不比在大城市医院的菲薄,但从长期角度来看,他们失去的是宝贵的立业时间。
  从医生的实际利益考虑,在美国一般的学生医学院毕业就接近二十四岁,再加上两年住院医实习,出来以后他们大多忙不迭地成家,开业,赚钱还贷款。他们要到医院挂职招揽病人,还要在社区内建立良好的联系拉住病人,以稳定财源。有着这样千头万绪的事情要干,有谁愿意去边远地区工作,哪怕只是三个月呢?从实际的角度看,这些愿意去的人,都蒙受着巨大的物质牺牲。
  在林凯眼里,不管动机是什么,这些下去的医生都是圣者。
  德兰也将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29)
  从香港回来时,德兰的代理已经将亚利桑那的行医执照给她办好了。
  亚利桑那的彩色沙漠之中,就是德兰选择的第一站。
  当年德兰和林凯驱车路过这里的时候,他们被这自然的景观所吸引。自然把一个个沙包涂抹成不同的颜色。他们试图数数一共有多少种颜色,最后,他们也分不清了。
  在那辆疾驶的红色车里,伴着风声,德兰高声地对着林凯耳朵喊:“我以后要到这里来当医生。”
  今天,她将如愿以偿!
  德兰兴奋地把这好消息告诉林凯。并告诉他:下次见面时,她就能够说出沙包一共有多少种颜色了。
  林凯细心地叮嘱她生活上应该注意的一个个细节,给她罗列着应该携带的物品。毕竟她是一个城市女孩。
  德兰依依不舍地把那辆留有他俩最美好记忆的小红车抵价给了汽车经销商。
  她买下了一部黑色的吉普切诺基四轮驱动。
  开着车兜了一圈,她感到了西部牛仔的力量。
  这次搬家虽没有林凯来帮忙,但她处处都能看见他的影子。
  德兰依然用林凯制作的安全带把小熊捆在座椅上。有着小熊陪伴,她将不会孤单。
  她在心里喊了一声“哑呼!”后,就一脚踩下了油门。
  轮胎尖叫了一声,南加州被甩在了后边。
  (30)
  当德兰把她的决定告诉家里人时,他们全都很惊奇。母亲宁愿她在开玩笑。
  在德兰再次认真地强调了几遍以后,他们才都相信。随即他们又认为这是林凯的主意而不是德兰自己的,言语之间有责怪林凯不付责任的意思。德兰生气了。她发着脾气,竭力护着林凯说:“这就是我自己做出来的决定,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我自己就不能安排自己的生活呢?”德兰冷静下来仔细地想:如果没有林凯的影响,她会做出这个决定吗?但这个安排确实又是自己做出的!
  德兰现在受着林凯的影响,但确实已经摆脱了对他的依赖。
  她这个决定在旁人看来确实是不可思议。
  她是哈利医学院的高材生,又是医生世家出身。从她的经历和社会关系来说,她不愁找不到一份好工作。她不用还学生贷款,收入也不会差。如果她不想行医,她还可以继续深造。她是那样地年轻,又是那样地聪明。她可以再进研究生院拿一个哲学博士,凭着这双料博士,她可以谋个教授之职,躲进象牙塔里搞学术。以上任何一条路都比她现在的选择好。
  她到底中了什么邪?
  德兰的父亲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
  他想着:不管这个结果是自己愿不愿意看见的,她是自己的女儿。
  (31)
  德兰服务的地方是彩色沙漠边上的卡默县医院。
  这是德兰平生所见到最破烂的医院。说设备的缺乏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人员缺乏。缺医生,缺护士,缺助手,缺辅助人员。当医生有时候什么杂事都要干,而且要什么都会干。
  这里还有一个象德兰这样的女合同医生叫多西。矮胖的身材,长着一头红头发。一见面她就介绍自己是同性恋。她人很热情,动手帮着德兰很快就安顿了下来了。
  这附近有很多个印第安人保留地,病人里自然有着很多印第安人。他们似乎很怯于见医生。说出的英语也很费解。
  对德兰来说,一切都要适应,一切都要学。
  一个月很快地过去,德兰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她过得挺愉快。她的黑色吉普把她带到过了许多地方。她终于数清楚了沙包的颜色。
  多西人很好。她开始还向德兰大力宣传女同性恋的好处,大有要把德兰同化了的意思。后来听说德兰有男朋友,她只说了一句:“疯了!”从此就再也不来宣传了。但她对德兰依然很好。她很开朗,同德兰讲了她老家德克萨斯的许多趣闻。德兰跟她讲着北方的寒冷,北方的大湖。
  重复的日子似乎流逝得很快,直到这么一天。
  (32)
  这天轮到德兰当班。
  沙漠里的气温晚上凉得很快。天显得很高,星星很多。
  半夜,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随即一群印第安人抬着一个产妇进来。
  德兰一看,病人因失血过多已经昏迷。婴儿心跳虽在,但已经微弱,而且心率不齐。产妇子宫收缩已经无力。德兰当机立断,对助手们说了一声:“准备剖腹”。助手们准备去了,德兰这个主刀医生还要负责采血样,测血型。
  红色和无色的液体挂在了手术台旁,产妇被推上了手术台。护士把针头打进了静脉,液体开始补充进了病人身体。德兰这时充当着麻醉师给产妇施行着麻醉。
  血压、心率都监视上了,德兰用手摸着产妇的肚子,判断着胎位。
  碘酒擦上了刀口位置,德兰拿起了手术刀。
  里面正在忙碌准备开刀,外面的男人们也在忙着,他们在吵着该不该开刀。
  产妇被送到这里来之前,已经在部落里被本部落的术士折腾了近十个小时。
  术士用尽了各种招术,婴儿还是没有要出来的迹象。最后,“黄狐”建议送医院,白马酋长求得上天之意后允准,这才有了这一堆人来这里。来了以后,原指望医院能给个自然产。谁料一来就被推上了手术台。在白马部落里人们相信开刀为大凶之兆。所以来人中一派认为如果要开刀也要等白马酋长请示了天意才行。另一派说先开了再讲,“小白马”最重要。就在双方争执不下时,“黄狐”闭目凝神了一下后,说:“天意就是开刀,开刀就是天意。”这一句话平息了争议。
  手术室里,由于德兰的刀口选得准确,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从下刀到把婴儿抱出来才两分半钟。护士接走了婴儿,不一会儿,那边传来了新生儿的大哭声。
  德兰缝上了刀口。看血压已经回升,她舒了一口气。
  助手准备着把母子二人送往病房。德兰脱下手术服,走到了大门外面,望着苍穹,她感到了一种满足。她想起了观音。
  这时候,天上扫过一条流星尾巴。
  (33)
  这颗流星也被正在望天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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