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6日,就在溃口整整一个月之后,这个造成今年湖北省最大损失的溃口,开始抛石填堵。预计全部恢复工程需一个月左右。
随着石料的填入,虎渡河堤岸的伤口很快就能够愈合;但十几万灾民心中的伤口只能慢慢地愈合。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也许更长。大堤上60岁老人的那双漠然的眼睛,让人一见之下,久久挥之不去……
第四节 再筑安造
1998年7月24日晚,狂风夹着暴雨,无情地打在湖南省安乡县大地上。穿境而过的澧水河、淞滋河、虎渡河狂躁不安,越涨越高的洪水严重威胁着安乡这块形如桑叶的土地。
当晚9时许,淞滋河东支安造垸安乡纺织厂堤段被洪水残酷地撕开一个20米的口子。30米、50米、100米……,缺口瞬即扩大,将1600立方米的洪水倾入垸内,18万亩良田、17万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面临严重威胁!安乡县城全线告急!
“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抢救被困群众1。同样的指令,从北京、长沙传到安乡。湖南省市领导迅速率军民组织救援。
周运兰所在的“小天才”幼儿园,正处在缺口处。周运兰和孩子们伴着滔滔浊浪、啸啸河风度过了一个黑沉沉的夜晚。正当她为30多个孩子的安危心急如焚的时候,长沙警备区的冲锋舟开来了。他们把孩子和前来接孩子的家长一船船抢救上岸。
这时,洪水越来越急,浪头越来越高。前来抢救周运兰的冲锋舟被掀翻了,沉到了水里;他们又派出另一艘,几经搏斗,冲锋舟又被高高的浪头掀翻、冲走。周运兰只身一人困在一栋建筑物的3楼上。7月25日的夜晚,对周运兰来说是那样的漫长,那样的恐怖,灾民揪心的呼救声、洪水的咆哮声、倒房的轰隆声回响在她耳旁。她所在的那栋建筑物被洪水冲得摇摇欲坠,她万念俱灰,几乎陷入绝望。
周老师被困,牵动着各级领导的心。常德军分区司令员李家金急告空军,请求增援,用直升飞机架云梯抢救周运兰,可是,当直升飞机飞临现场时,由于风大雨急,加上周运兰所在的建筑物岌岌可危,飞机无法接近。一个接一个方案都失败了。已经两天两夜没吃喝的周运兰,带着万般惊悸进入了一个更难熬的夜晚。这一夜,她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她那刚满两岁、天真活泼的女儿;想到了还在大堤上抢险的丈夫;想到了幼儿园里那一张张花儿般的笑脸。她面对苍穹,竟喊出“我不能死,孩子们需要我”的生命强音。
也就在这个夜晚,救护指挥部里“抢救周运兰紧急方案”的会商会通霄达旦地召开着。这一艰巨任务落到了具有抗洪抢险丰富经验的广州军区某舟桥团身上。
7月27日,团长李新民挑选出唐学荣、李长志、郑海彬等3名体格健壮、水性好的人组成“敢死队”。
一场生死线上的搏斗开始了。3名敢死队员带着大量的绳索虎虎生气地登上了1号楼。由郑海彬站在楼上死死抓住绳索的一端,唐学荣、李长志抓住绳索的另一端,跳进急流,很快就漂到了2号楼。可是,当他们由2号楼向3号楼漂去的时候,便被一排排恶浪压在了水下。危急时刻,正好碰到了一棵树,两人抓住树枝,浮出水来,继续与恶浪搏斗。经过几个回合,他们终于爬上了3号楼。就这样,他们一次又一次地遇险,一次又一次地攀缘。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搏斗,终于到达了周运兰所在的7号楼。
亲人来了,解放军来了,救星来了!3天3夜没吃没喝,受尽了惊吓的周运兰咽咽地哭了。军人们也流泪了。
李长志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救生衣,穿在了周运兰的身上。周运兰穿着还带着体温的救生衣,泪淋淋地说:“这是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把死的威胁留给自己呀1她硬是不肯接受。但李长志不容分说地背着她,由唐学荣扶持着,沿着两楼之间架起的绳索一步一步地向前艰难的移动。
水急浪高,他沉下去又浮起来,浮起来又沉下去。李长志实在坚持不住了,唐学荣顶了上去。一直把着生死之绳的郑海彬无论牵力如何大,他总是把绳索拉得直直的,手上起了血泡也全然不顾。经过4个多小时的生死搏斗,周运兰终于获救了。
到25日下午3时许,临洪当冲的安纺办公楼和宿舍楼仍有500多群众被困。长沙警备区舟桥连官兵一次次试图冲过激流救人,但冲锋舟一驶近目标,便被惊涛掀翻。
如何救出被困群众,在现场指挥的省委副书记郑培民,经过与在场的市县领导紧急会商后,决定由安乡港资企业——安乡拾比佰轮船公司与广州军区驻长沙舟桥某团共同承担解救这批受困群众的艰巨任务。
安纺宿舍楼与临洪大堤呈垂直角度分南北两列排列着,最难实施营救的是五、六两栋宿舍楼。营救队决定从距大堤最近的3号楼破窗入楼,再在3号楼的北端山墙和与之并列的6号楼南端山墙之间架起一座铁索桥。
14时20分,营救队员成功进入3号楼,拾比佰轮船公司总经理汪政华与员工们抬着钢索来到3号楼北端山墙窗口,舟桥连连长许先念一跃跳下窗台,抓住连接两幢楼房的一根电缆线,泅水爬上6号楼山墙2楼窗户。18时,经过紧张艰巨的施工,两条钢丝绳架起来了。50多名战士搬来竹夹板铺在钢丝绳上。18时50分,纺织女工史福兰带着小孩在战士们的搀扶下,走过摇摇晃晃的铁索桥。6楼的49名被困群众安全达到大堤上。
与6号楼平行的5号楼之间是20多米宽的洪流,两楼之间也没有办法架桥。拾比佰轮船公司总经理汪政华一声令下:“赶快寻一艘驳船来119时25分,该公司豪华客轮载来了一艘铁驳船。20多名解放军战士一拥而上,将铁驳船抬上大堤,站在3号楼的战士们抛下一根缆绳,拾比佰公司职工李运战、刘连安手拉缆绳,跳上驳船,一个巨大的漩涡将船身倾斜成45度,李运战的头被撞到山墙上。
经过5次反复,他们终于冲过漩涡。李运战、刘连安顺着下水管爬上楼。在铁驳船向5号楼外侧漂去的当口,公司船员祝新安从6号楼二楼纵身跃入急流,将铁驳船推向五六号楼之间相对平缓的洪道。被困群众砸开一扇窗户,接过祝新安抛来的缆绳,固定在5号楼和6号楼的柱子上。
19时45分,3位小孩被运到6号楼,战士们抱着小孩,穿过铁索桥,进入3号楼,然后钻过了3号楼的窗口,走过一段竹木桥,来到大堤。3个,8个,10个……。20时38分,铁驳船经过26次往返,将第98位,也是5号楼上的最后一位被困群众救到了6号楼。
营救灾民的同时,抢险工作也在密锣紧鼓地进行。
在抢险现场,常德市防指果断地下达命令:“加修书院洲间堤,抢住第二道防线1。2000多名群众顶风冒雨赶到书院洲抢险。然而,只有1000多亩面积的的书院洲小垸很快被洪水灌满,书院洲间堤又被冲开了两个口子,第二道防线失守。
“死保县城,抢修书院洲北间堤1决策者们作出了这样一个决定。但要赶在洪水到来之前修好10公里长的北间堤,单靠安乡一县难胜此任。这时,常德市防指4部电话同时向各县发出了紧急”调兵“令。两个小时之后,津市两千多人的救援队伍来了;又1小时后,3000人组成的鼎城区突击队来了;接着,30多辆车载着桃源方面军来了,临澧、汉寿的支援队也从百里之外赶来了……。
在沉沉的夜幕下,在茫茫烟雨中,3000多名解放军官兵乘坐的50多辆军车风驰而至。2万多军民在书院洲万米北间堤上摆开了战常鼎城“兵团”所分的堤段,难度最大。为了保证修堤质量,他们兵分两路,一路清淤,一路挖土。有的民工跪在泥地里用双手不停地往身后扒着淤泥,民工一个个都成了“泥人”。取土的地方越来越远,挑土的人几乎一溜小跑,有的把鞋都跑掉了。
在灌溪镇工地上,铁小妹像男人一样,挖土、上土、扛袋,头发眉毛上都是泥水。有人问她:“水涨在安乡,你为何这样拼死拼活地干?”她说:“天下农民是一家,安乡有难,我们应该全力支持。”
经过两天两夜的激战,一条长1万米、高2米、底宽4米、顶宽2米的“白色长龙”横卧在书院洲上。此后又经过不断整修和强化,到8月8日,一道能挡39米高程以上洪水的北间堤蜿蜒曲折地护卫着安乡县城。
8月7日,湖北孟溪大垸溃决。这意味着高出安乡北陲地面8米多的洪水可能铺天盖地而来,不仅使安乡县城面临灭顶之灾,还会殃及西洞庭、南洞庭10多个县市。
“抢修安造北间堤,把长江之水堵在境外1,当地盛市领导迅速作出了这一重大决策。
要在两水夹一堤的地段短时间内修一道3000米堤防,谈何容易!5000多名解放军指战员和武警官兵、民工,顶烈日,冒酷暑,扎钢架,筑平台,挑土,搬石,修子堤,日夜奋战。工地上,汽车、拖拉机、铲运车,铁流滚滚。
8月13日,大堤两边的洪水淹没了所有的田地,修堤取土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某舟桥团闻讯火速而至,奋战46个小时,就在波涛翻滚的明塘湖上搭起了一座240多米长的舟桥。成群结队的挖土车、运土车从桥上穿梭而过。
8月19日,北间堤的洪水高程涨到了42。02米,才加固的堤段已经淹没到了堤顶,连夜抢修的60厘米高的子堤开始全线挡水,情况十分危急。这时,某舟桥团的官兵来了,某高炮旅指战员赶来了,二炮某基地的将士赶来了……。2000多名军人坚守在最危险的堤段。
在15天时间里,为修筑安乡人民的“生命线”北间堤,共动用土方7万立方米、砂卵石1。2亿立方米、编织袋60万条、彩条布20万米、钢材30多吨,工程耗资1039万元。这一连串数字,凝集着5000多名军民的汗水和鲜血。
矮小单薄的北间堤变成了能挡43米高程的巍巍北大堤,锁住了汹涌的洪水。
安乡县城终于保住了。
但是,安造垸溃口实在令人心惊。130多米宽的口子,洪水以三、四米落差向垸内倾泄。
“高洪堵口1一个惊人的想法在决策者们的头脑中形成了。
湖南省军区副司令员蔡家作将军率2000精兵率先赶到;安乡县领导率1500名民兵临阵;省水电厅厅长王孝忠带领水利专家赶来了;数以千吨计的砂卵石也运抵溃口处。一场血拚拉开了战幕!
高洪堵口,谈何容易!一两百斤重的砂石袋丢下去,被洪水一卷而走。正当苦于无计可施时,北京军区某部堵口专家乘飞机而至,刻不容缓地推广了“钢木土石结合坝”技术。可是,当南北两端分别顺利推进20米后,这种新技术不灵了。因为缺口处水深13米,洪水以强大的撞击力,把钢架冲斜,把钢管撞弯。
堵口指挥长、常德市委副书记洪明祥、省著名水利专家聂芳蓉提出:把铁条焊成三角笼,里面装上块石,用这样的“铁菱角”堵口!在指挥现场的盛市领导紧急会商,同意了这一方案。
8月2日,只见4条大驳船搭成的浮桥上,数以千计的勇士将3吨多重的“铁菱角”投放到缺口处,缺口两端很快又向前分别推进了20米。
在这里,人们每天见到的是一个个感天动地的悲壮场面。广州部队某高炮旅、某舟桥团、某航空兵师的2000多名官兵不分昼夜地在这里忘我战斗。他们肩头磨破了,双手擦伤了,鲜血洒在了块石、砂袋上,几天中,先后有100多名官兵昏倒在大堤上,他们经抢救醒过来后,不听医生劝阻,又马上回到工地。
某高炮旅旅长江明坤,连续6天在工地上指挥时,发高烧,两次昏倒,但仍不下火线。10连战士粱炳在堵口的关键时刻得知父亲去世,他强忍着悲痛,依然背着砂袋。13连战士陈峰的手被划破一条5厘米长的口子,伤口被水泡得发白,但他一声不吭,仍然抢着重活、险活干。
缺口一天天在缩校8月11日凌晨,安造垸缺口处灯火通明,堵口合龙战斗打响了!
随着指挥长一声令下,重型浮吊将一个7吨重的“铁菱角”准确地投进了龙口,水流立即减缓。年岁已高的蔡家作将军奋力扛起一包砂卵石,投进了龙口,紧接着,3500多名军人、民工将砂卵石包雨点般地投向缺口……。
凌晨4时,肆虐安造垸整整16天的洪流,终于被堵住了。安造垸再造了一段坚实的新堤。
第五节 水漫江洲
江新洲,与鄱阳湖出口隔江相对。它地处湖北、安徽、江西3省的交汇点上,位于江西省纬度最高的地方,象一片翡翠镶嵌在江西省版图的头顶上。
但是,1998年8月4日晚9时15分,这片翡翠却被汹涌的洪水淹没。78平方公里的土地顷刻陷入烟波浩淼的江水中,4。1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