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柳一条又接着说道:“掘出地水井要比村中的水井宽出一些,最少要宽出一半以上。井侧要以青石为基,井沿要高出地面三尺以上。这样,既便于灌溉,省得水井会出现塌漏现象,又可免得在日后地耕作中,乡亲们会不甚跌入井中。”
“东家说得是,小老儿记下了。”李德臣点头应是,见柳一条这么关心他们的人身安全。心里面也免不了又是一阵的感激。
现在虽不是身在乱世,但是佃农们的地位和性命却还是保持在贱如狗的地步。平常跟本没有人会拿他们当一回事儿,冷了,饿了,死了,烂了,自生自灭,没有人会管你。也没有人会再意你。像柳一条这样肯为他们着想的东家,少见。
“东家,”李德臣弯身把地上的十几把铁锹扛到肩上,向着柳一条行了一礼,说道:“小老儿这就先告退了,剩下地这些铁锹小老儿一会再派人来领取。东家的嘱托,小老儿定会照办,东家请放心便是。”
“李老丈慢走。”柳一条轻笑着将李德臣送出了门外。有像李德臣这么听话,这么能干的员工,也是一种福气,省却了柳一条平常多少的麻烦。
待李德臣走远,柳一条便转身去了蚕房,柳老实还有柳贺氏此刻全都在那里。
“爹,”把蚕房的小门儿打开,柳一条站在门前轻叫了一声。有了柳贺氏上一次的警告。他可是再不敢轻易地踏进蚕房一步,犹其是现在。柳贺氏也在蚕房的时候。
若是惹得这个娘亲不高兴,晚上的晚饭说不定就没得吃了。
肩靠着门框,柳一条向柳老实说道:“要不,我派人在你地那一百多亩田地里也挖上一口水井吧。日后若是大旱,灌溉着也会方便一些。”
“不用了,”柳老实一口回绝,道:“爹那一百二十亩田地靠着沟渠,断是缺不了水去,用不着再花那么多的银钱去挖一口可有可无的水井,这事你就莫要再操心了,爹心里有分寸。”
说到底,老柳这还是心疼钱了。一口井,五百文,都快朝着他一季一半的收成了,他哪里会舍得?
“呃,那就依爹所言。”柳一条点了点头,才一点二顷田地而已,现在地大气粗的柳一条已经不将它们放在眼里了,既然老柳高兴,那就由着他去吧。
这时老柳做完了里面的活计,端着一箕地蚕粪从蚕房里出来,向柳一条问道:“你不是说近期要新建一所宅院么,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反正现在也是农闲,爹在家里也是无事可做,若是需要爹帮忙,就跟爹说一声。”
把柳家的大权交给柳一条之后,老柳一下就轻松了许多,万事都有大小子在,他现在也只是在家里帮着柳贺氏养蚕而已。
“我正想跟爹商议此事,”柳一条接过老柳手中的小箕,把蚕粪倒进蚕房门口的布袋里,对老柳说道:“宅基我已经选定了下来,现在缺的就是一些懂得建房的师傅以及建房所需要的材料,不知道爹在这方面,有没有认识的熟人?”
“建房的师傅?”老柳低头想了一下,说道:“嗯,这个你可以去一趟你岳父那里,他以前好像就做过这种营生,现在偶尔也有会再做,认识一些这方面的人物,由他来帮忙想来也会相对地容易一些,节省一些。”
岳父,张卟亮?竟还懂得建筑?以前怎么从没听人提起过?
柳一条小心地擦了下额角有些虚虚地汗水,看来,对这未来地岳父一家,他还是很欠了解啊。
“这样啊,那我明天就去看看,”柳一条把小箕挂到门口,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已近西山,今天已经不宜再去了。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张楚楚双肘支于桌面,双手捧着小脸,两只大眼睛痴痴地盯着桌面上的那一纸诗文,朱唇轻启,反复地轻吟着那最后一句诗词。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又是一声轻吟,不过声音却是一个男声,然后一只大手忽地就把桌上地纸张拿去。
“大哥?”张楚楚忙站起身,红着小脸去抢夺张楚闻手上的纸张。
“这便是我那妹婿前日写给你的诗词?”张楚闻倒是没有难为她,伸手把纸张递出,笑着对张楚楚说道:“能写出这样的诗句,难怪能把我们家楚楚给迷得连有人敲门进屋都不知道。”
“大哥,你再说小妹可就不理你了。”张楚楚小心地把信纸折好,轻放到衣袖里,嗔怪地看了张楚闻一眼。
“好好好,大哥不取笑你了。”张楚闻曲膝在桌旁的圆凳上坐下,笑着说道:“不就是一首诗吗?大哥也给你带回了一首,诺,你看看,不会比你手上的那首差。”
张楚闻从怀里掏出一张大开的白纸,递于张楚楚,道:“这,可也是我那妹婿的大作哦,大哥特意从杜府为你讨来的。”
“哦?”张楚楚的眼前一亮,忙伸手把纸张接过,轻轻地摊放到桌前。
“梅花坞里梅花庵,梅花庵下梅花仙;梅花仙人种梅树,又摘梅花换酒钱……,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这,也是他写的么?
张楚楚轻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诗词,整个人都完全沉浸在了诗中所描述出的完美意境之中。
轻松,惬意,自然,洒脱,这,倒也是很合他的性子。
“大哥,这是他什么时候写的?”从诗词中醒来,张楚楚抬头向张楚闻问道。
“一个月之前,在他前去长安的前一天。”张楚闻说道:“若不是这一阵子大哥一直都在家里温书,这首诗大哥早就给你拿回来了。”
“还有,”张楚闻把凳子往张楚楚的身边挪了一下,小声地说道:“小妹你知道我那妹婿前些时去长安做什么去了吗?”
见张楚楚摇头,张楚闻又接着说道:“他是去给皇后娘娘瞧病去了。”
“啊?”张楚楚小嘴圆张,定定地看着张楚闻,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而且,”张楚闻很是满意小妹满是惊讶的表情,再一次地向张楚楚爆料道:“他不但医好的皇后娘娘的病症,还顺带着治好了太子殿下的腿疾。于皇家可谓是有着天大的恩德,以后他的前途必是不可限量,小妹你能嫁给这样的人,大哥从心底里为你高兴。”
“不过,”张楚闻悄悄地抬头看了张楚楚一眼,道:“这妹婿虽然什么都好,但是他却有一个商贾的头衔,商贾累身,他这一生怕是都无缘为官为爵了。”
“大哥莫要忧心,”张楚楚看着桌上的那首《梅花庵》,脸上没有一丝的失望之色,反而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她扭头对张楚闻轻轻地说道:“柳公子志在田园,不喜拘束,众人眼中那些高高在上的官位爵位,与他,如浮云。”
……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一起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第169章 三百佃农
一大早的,还不待柳一条他们出门儿,老柳家就来了客人。
公孙贺兰,在去掉拐杖的第一天,就骑着马,领着一个随从,跑到了古田村的柳家来。
这小子一进家门儿,就一个劲地弯身行礼,见过柳叔,见过柳姨,见过二条贤弟,见过小惠妹妹,叫得那叫一个亲热,全然不像是与他们第一次见面儿。
而且他每见过一个,还都会掏出一样合适的礼物来,酒,衣,砚,糖,也得亏这小子想得出来。
不过他这招儿,虽俗了点,但效果,嗯,却还是蛮不错的。
最起码的,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就赢得了柳二条和柳小惠这两个小家伙的好感,柳小惠甚至都开始围着他叫贺兰哥哥了。
就连柳老实与柳贺氏,在得知了他与柳一条的关系后,也开始变得无比地热情了起来。
“行了,行了,别在那套近乎了,过来坐吧。”柳一条很不满意地冲公孙贺兰摆了摆手,这小子,一进门儿就开始用他的糖衣炮弹在这儿乱轰,让人看着就不爽。
“哎,大哥,小弟这里有礼了。”公孙贺兰巴巴地走到柳一条的跟前,双手抱着他那把碍眼的折扇,给柳一条行了一礼。
然后又是一伸手,从随行的下人那里要来一长条皮囊来,公孙贺兰把皮囊打开,露出两根铁制的棍头儿。笑着对柳一条说道:“大哥,这是小弟特别为大哥准备地独门兵器,请大哥过目。”
“呃,我也有?”见此,柳一条原本还紧绷着的一张臭脸,一下就像是开了一朵花似的,这糖衣炮弹。嗯,果然了得。
柳一条把两根铁棍儿从皮囊里抽出。入眼的赫然就是一根双截棍儿。
两截实心的铁棍儿,每截长一尺,粗两公分,中间有一根长约三分之一尺的细小铁链紧紧相连,质地朴实,不花哨,做工倒也算得上精致。
柳一条即兴轻耍了一下。嗯,份量适中,挥动之间也很顺手,不错。
“贺兰贤弟有心了,快请坐吧。”柳一条满意地笑着,把棍放到桌上,伸手请公孙贺兰入座。
看了一眼公孙贺兰的腿脚,柳一条笑着说道:“看来贤弟地腿已经大好。真是可喜可贺,为兄在这里给贤弟道喜了。”
“托大哥的福,”公孙贺兰一摆折扇,冲柳一条拱了拱手,抬了抬受过伤地右腿,诚恳地对柳一条说道:“若不是有大哥给小弟做出的拐杖。小弟哪会有这么快便能痊愈?这全都是大哥的功劳。”
“怎么?贺兰贤侄的腿还曾受到过伤害?”
老柳把柳贺氏及柳小惠打发进里屋,又把柳二条赶去了私塾,之后便凑过来向公孙贺兰搭话。
“呃?”公孙贺兰闻言,看了柳一条一眼,见柳一条正在向他暗使眼色,心中会意,原来大哥并没有将上次遇袭的事情告之家人知晓。遂拱手向老柳说道:“劳柳叔挂怀了,前阵子小侄骑马时,不甚从马背上跌落,伤到了筋骨。一直在家养了两个月。直到昨天,这才算是好了个透彻。”
不愧是在官宦之家长大的孩子。这说起谎来跟喝凉水儿一样,脸不红,心不跳的,柳一条暗中向公孙贺兰伸出了一只姆指。
“这样啊,不过好了就好,以后再骑马时可要多加小心一些才是,要知这伤筋动骨最难医,除了自己吃疼受罪外,还要累及家人担心。”老柳贴着公孙贺兰坐下,便开口絮叨起来。
“柳叔说得是,小侄以后定会多加小心。”公孙贺兰冲老柳拱了拱手,很有礼貌地说道。
“嗯,如此就好,”老柳点了点头,然后又站起身来,对柳一条与公孙贺兰说道:“你们哥俩先在这说着,我去给你们置办一些酒菜来,贺兰贤侄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家里,一会儿定要好好喝上两杯才是。”
“那就有劳柳叔了。”公孙贺兰站起身,恭敬地将老柳送出了门外。
“行了,到了这里你还装什么装,又不是上了门地女婿?”待老柳走远,柳一条翘起了二郎腿,鄙视地看了公孙贺兰一眼。
“大哥,你这话说的,小弟这不也是想在柳叔面前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吗?”公孙贺兰把折扇拨开,在胸前轻摆了两下,摆出一副玉树临风的样子。
不过可惜,柳一条没有搭理他,而是竟自端起了桌上的茶碗,轻喝了一口。
“说吧,今天来为兄这里干什么来了,送出了这么多的礼物,还装得这么有礼貌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柳一条把茶碗放下,随手又拿起了桌上的双截棍儿。
看得出,对这根双截棍儿,柳一条很满意。
“嘿嘿,”听了柳一条这话,公孙贺兰收起扇子,嘿嘿笑着凑到柳一条地跟前,说道:“小弟哪能有什么事儿啊,还不就是这一个多月没与大哥动手切磋,这手上有点痒了。大哥你也知道,家里的那些下人,打起架来都不肯下狠手,那哪能打得过瘾,所以小弟就到大哥这来了。”
打架来了?这小子是不是真有爱受虑的毛病啊?身上的伤刚好利落,便巴巴地跑来找打?柳一条抬眼看了公孙贺兰一眼,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大武痴了吧。
“没空。”把双截棍放进皮囊,柳一条斜看了公孙贺兰一眼,对他说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每天都能无所是事武枪弄棒,舞文弄墨的,为兄刚从长安回来,家里边有诸多事务要处理,田地里也有许多事务待办,哪里还有功夫与你打来斗去的?”
“这些琐事找人去做不就行了?”公孙贺兰贴坐到柳一条地旁边,不在意地说道:“就像我爹,还有杨叔,还有其他几个大家族的家主,哪一个不是每天都闲着没事儿干?不是喝茶,就是聊天的,大哥你也可以学他们嘛?”
“你说得轻巧,要是能找到足够的人手,你以为为兄会愿意这么累死累活的?”柳一条忍不住在公孙贺兰的脑袋上轻拍了一下。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