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先生,咱们又见面了,”豫章止住与弟弟妹妹的说笑,扭头起身,微点着头向着柳一条还了一礼,而后温声笑道:“奉节一别,已有数月,柳先生风采依旧。”
就像是见到了一个老朋友一般,豫章的行止举动,很随意,声音也是一如既往地柔和,两只眼睛礼貌地直视着柳一条,里面没有泛起一丝的波澜。
“柳先生早!”这个时候,注意到柳一条到来的稚奴与兕子也都站起身形,齐齐弯身拱手,与柳一条行了一个师生之礼。
“嗯,你们两个都坐吧。”柳一条微笑着冲着两个小家伙挥了下手,示意他们两个落座,然后又拱手向豫章公主说道:“不知公主殿下今日来此,可是有什么差遣?若是无事的话,学生要为晋王,晋阳两位小殿下教授课业了,您看您是不是……”
逐客令,听柳一条话中的意思。豫章心里理会得明白,人这是嫌自己碍事儿,在赶自己出门儿了。
没想到,到了宫里面,这位亦凡先生竟还是这么一副臭脾气,豫章地嘴角微微勾起,对柳一条的无礼。并不是太过在意,毕竟以前在奉节狄长史的府上时。她们已经这般被柳亦凡给赶了不下三次,习惯了,心里面也多少都有了一些准备。
“也没什么事儿,”豫章看了柳一条一眼,轻声说道:“就是听说这私塾房里有故人在侧,便想过来看看,若是因此而扰了先生。豫章在此向先生致歉,望亦凡先生莫怪。”
说着,豫章微蹲下身,轻轻地冲着柳一条礼了一下,以示歉意。
“如此,学生在这里多谢公主殿下挂记了,”柳一条斜侧开身,让过这一礼。拱手向豫章公主说道:“不过现在正是学生授业解惑,为两位小殿下讲授课业之时,不便与公主殿下详谈,公主殿下若是无事,还是先请回吧。”
语气仍硬,不过比之在奉节。却是又柔和了不少,看得出,在这皇宫里面,这位亦凡先生,多少地还是有了一些变化。
“豫章明白,扰了先生的课业,是豫章的不是,豫章这便出去。”李茹似不以为意地温笑着轻点了点头,又回身嘱咐了稚奴与兕子两句之后,便轻移莲步。走出了书房。书房里面又变成了一片地安静。
她与柳亦凡,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以前在奉节,在狄府,也就是谋过几次面容而已,认识,但称不上是很熟,今日过来书房,多也是想陪着弟妹们一起玩耍一会儿,方便照看他们,以前旁的先生在教授地时候,豫章也是这般行事。只是别的教书先生,对豫章地态度,要温和委婉得多。
书房的房门,被跟随豫章一同出去的小僮给随手带上,在关门的时候,小僮还很是顽皮地冲着柳一条挤了挤眼,那次出游,小僮与芭蕉一起,跟柳一条同处一辆马车,随着柳一条学了几首曲子,这小丫头,与柳亦凡的关系,还算是不错。
这小丫头,看到小僮给自己做出的鬼脸儿,柳一条不由摇头轻笑了一下,扭头看了正乖乖坐在自己座位上的稚奴与小兕子两人,遂起步走到自己讲桌地位置上,曲膝坐稳,看着下面的两个小家伙,温声说道:“好了,在讲授今天的课业之前,先把昨日里为师留给你们做的题目交上来吧。”
“母后,您也起啦?”路过立政殿,见着里面亮着灯光豫章便领着小僮一起走了进来,见着长孙皇后正坐在大殿里喝茶,便急走了两步,进来与母后见礼。
“哦,茹儿啊,”正闭着眼睛细品香铭的长孙皇后,听见声音,微张开眼,看了豫章一眼,脸上露出了慈善的笑意,伸手招呼着豫章在她的身旁坐下,温声说道:“依着孙道长的吩咐,每日日月交替之时,本宫都要起身修行养气之道,调节安抚体内气血,不然地话,刚好不久的气疾,怕是又会再患。”
“还有,早上你父皇要去早朝,上殿处理国务,他起之后,母后便也再睡之不着,便也随着起来了。”押了一口清茶,长孙皇后轻声向豫章公主问道:“稚奴还有兕子他们都还听话吧,刚才在书房,茹儿可是与亦凡先生谋面了?”
“嗯,”轻点了点头,豫章提着裙摆在长孙皇的身边坐下,道:“弟妹们都很乖巧,不过那个亦凡先生,却是与在奉节时没有多少的变化,脾气性子,还是一如既往,不讲情面,母后您不知道,刚才在书房里,儿臣便是被亦凡先生给轰出来的。连上奉节狄长史府上,再加上这次,儿臣都被他给赶了六次了。”
“哦?是吗?”长孙皇后不由轻笑了起来,道:“这也正常,没有哪个先生喜欢在教授自己学生课业的时候,有一个不相干地人在侧。这位亦凡先生,很尽责。见微而知著,也难怪你父皇会对亦凡先生这般地看重,并同意了让亦凡先生来担任稚奴晋王府里的府坻先生,待稚奴离宫之后,继续教导稚奴课业。”
“什么?父皇已经同意要让亦凡先生担任稚奴的府上的西席了吗?”李茹似多少有些惊讶,王府里的西席,地位崇高,非同寻常,一般都是要那种年龄,资格,和地位都要足够高的大儒才能担任,现在父皇怎么会这般轻易地就为稚奴选了柳亦凡这位年不及弱冠的年青先生呢?
有些奇怪,既便是柳亦凡才高八斗,智计非凡,在教书育人方面很有一套,但是在王府西席这个位置上,他毕竟还显得有些稚嫩,似乎还是不太足够资格,父皇,母后,还有他们的那个长孙舅舅,怎么会同意由柳亦凡来担当呢?
而且,看母后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好像是不但不反对,反而还是十分的赞同,也乐见其成,很奇怪。
“母后,由亦凡先生担任稚奴新王府地西席,合适吗?”终是忍耐不住,李茹似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呵呵,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无须知道,”长孙皇后看了自己地女儿一眼,轻笑着说道:“你只要知道,选定亦凡先生,是你父皇,母后,还有齐国公的意思便是了,亦凡先生足以胜任未来晋王府地西席一职。”
有些话,即便是自己的女儿,也不便说起,所以在这件事情,长孙皇后的意思很含糊,而豫章公主,也聪明地选择了不再多问,在宫里面生活了这么久,她知道有些事情的尺度在哪里,也知道该如何管住自己的嘴巴。
“是,母后,儿臣知晓。”轻轻点头应了一声,豫章公主很自然地岔开话题,小声地向长孙皇后请示道:“母后,儿臣想出宫走走,去看看曦儿妹妹,还有柳夫人,去岁在奉节的时候,柳夫人对儿臣没少照顾,现下她分娩得子,儿臣也想过去看看,还望母后能够应允。”
“你这丫头,刚回宫里没两天儿,是又想出去玩了吧?”长孙皇后笑看了豫章公主一眼,豫章心里的小九九,长孙皇后一眼就能看个通透,把刚端起的茶碗又复放下,长孙皇后接着说道:“不过你想去探望一下柳夫人,倒也在情理之中,想去的话母后也不拦着,不过,在天黑之前,定是要赶回宫来,知道吗?”
见豫章这丫头,像是又恢复了本性,若是一味地限着不让她出宫,说不得这丫头又会是像以前一眼,偷偷地溜出宫去。所谓堵不如疏,既然她想出去,适当地放她出去一次也是无妨。
“谢谢母后!天黑之前,儿臣定会赶回!”听得长孙皇后同意,豫章公主高兴地差点蹦了起来,兴奋地从椅上坐站起身,轻绕到长孙皇后的身后,抱着母后的脖子亲腻地撒起娇来。
“好了好了,这么大一个姑娘了,别再跟小孩子一样,”被豫章这般抱着,长孙皇后的心里也是一阵温馨轻松,抬起手轻拍了拍豫章的脑袋,温声说道:“想去的话这便去吧,母后让小德子送你们出得宫门,记得要早些回来。”
第502章 质问
“听你舅公的,”刑部重犯牢房里,王魁喝着儿子带来的小酒儿,轻声向王帅讲道:“你舅公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走过的路和见过的世面,比咱们爷俩儿加起来都多,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你就依着你舅公的吩咐去做便是。莫要背着你舅公耍什么小聪明,当心把自己给赔了进去。”
受了一年多的牢狱之灾,王魁的心性渐缓,以前的火爆脾气,也被时间和孤寂给消磨了个无踪,现在说起话来,都是心平气静。不过一听得儿子提及柳家的事情,他的眼中还是会闪现出一丝的怨毒,家破人亡人仇,要说是不恨,不想报复,那是在胡扯,王魁的胸怀,还没有宽广到那么一步,但是心中怨恨,又有什么办法,他不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在这监牢里呆着?
所以,王魁现在最大的愿望不是报仇雪恨,出心中的一口恶气,而是巴巴地希望他的大靠山刘鹏,能够早些想到办法将他给救赎出去,毕竟刘鹏今年已经六十有九,年纪大了,便是身子骨硬朗,又能有个几年好活?万一哪天,这位亲舅舅忽然辞世,他们王家唯一的靠山一倒,到时他别说是出去,仅就是在这牢房里,没有了老舅舅的关照,他怕是也难以再活过半年。
有点自私,但这却是现实,由不得王魁不先去考虑,刘鹏没有子嗣,王帅现在又等同于一个废人,并没有太大的用处。若是刘鹏真地倒了,王魁知道,他自己的下场也一定会很凄惨。
“知道了,爹,”小心地提壶给王魁斟倒了一杯酒水,王帅弱声弱气了应了一声,道:“这几日里舅公一直都在忙进忙出。像是已经有了些头绪,他们柳家。蹦哒不了几日了。”
一想起以前任凭自己欺负,蹂躏的那个小小卑贱的农户柳家,现在竟大摇大摆地成了三原县少有的大户门庭,王帅心里就是一阵的怨毒,除了想要早些报仇还恨之外,他分外地不能忍受以前老是任他殴打,叫骂的柳一条柳二条会像现在这般地风光。人五人六地活现于世,他想再一次地把他们给踩在脚下。
“帅儿你想得太简单了,若是柳家这么轻易地就能解决地话,早在一年前,咱们父子遭难之后,你舅公就不会轻饶了他们了。”对于儿子的话语,王魁轻摇了摇头,“先不说跟柳家一直都关系密切地那个杨伯方。仅就是柳一条还有他后来所结交到的那些朋友,有哪一个是你舅公敢轻易触动的?”
虽然一直都被关在大狱之中,但是外面的一些消息事件,却还是多少地传进了王魁的耳朵一些,王魁再次仰脖灌了一杯酒水,道:“还有那个柳二条。当了三原的县丞不说,他还娶了礼部尚书府的千金小姐为妻,蒙受皇上器重,又搏得了礼部尚书府地支持,这样的人,岂是那般容易就能撂倒的?”
不是王魁丧气,而是他的舅舅刘鹏虽是太子身边的老人,但是近年来一直都不受太子待见,能量和影响比之以前,差了很多。而且。柳一条又是太子和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若是想从太子这边寻得帮助,难比登天。
夹了一口酒菜。王魁看了他的宝贝儿子一眼,道:“这段时日,在你舅公的府里,你什么都不要做,尽量多地肯求你地舅公,让他快些想办法把爹给救出去,在这牢里虽不受什么罪孽,但是呆得久了,爹会疯的。”
为了顾及脸面和影响,刘鹏很少会来牢里探视,所以王魁现在也只能嘱咐着儿子去舅舅的面前求情了。
“爹请放心,这件事情便是您不提起,帅儿也会向舅公提及,”再次为父亲斟满酒水,王帅弱声说道:“其实舅公也是希望爹能早些出来与我们团聚,这一年来一刻也没有放弃过想要搭救爹的打算,只是爹身上的罪过着实是有些麻烦,短时间内怕是都不会有什么有效的方法……”
说着,王帅地胸口一阵地隐痛,不由得便止住了话语,双手捂着胸口,一阵的急促的喘息。
“帅儿,怎么了?”王魁急站起身,绕到儿子的身后,伸手轻捋王帅的后背,开声询问。
“没事儿,老毛病了,一会儿就好。”王帅扭头冲着王魁惨然一笑,轻喘着说道:“这全都是拜柳一条所赐,当初他的那一拳看似轻巧,但却正好伤了孩儿的肺脉,虽然死不了,但是却也活不自在,现在孩儿不担不能提起重物,便是心情稍有激动,胸中都会憋闷得厉害。”
说起这个,王帅的喘息再次加剧,显是他的心情此刻正是激动得厉害,眼中也闪现出一股让人心悸的仇恨火焰。
“你就是刘鹏?”东宫正殿,武媚正坐在正首,抬眼看着正躬身在下面地老头刘鹏,轻启朱唇,开声向他问道。
“正是微臣,不知太子妃殿下召微臣前来,有何吩咐?”刘鹏恭敬地躬身拱首,与武媚见礼,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地下,目不斜视,很规矩。
“呵呵,刘大人是太子殿下身边地老人儿了,不必太过拘礼,还是坐下回话吧。”看到刘老头这般正经的模样,武媚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