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乾坤共老,昭昭日月争光。”
“好!妙!”一声赞叹从柳一条的身后传来。
柳一条转身看去,竟是一个面若冠玉的偏偏少年郎。看这少年,一身宝蓝色的长衫,头戴浅蓝色的书生帽。面色白嫩,隐隐透着红光。五官端正,眼明眉细,活脱脱一个赛似宋玉的美男子。就连他背后跟着的书僮也俊俏得厉害,看得柳一条不禁有些自卑。
“这位先生有礼了。”白面书生弯身冲柳一条行了一礼。
柳一条还礼道:“不知这位公子叫住在下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只是刚才听闻先生出口成章,妙对横生,小生深感佩服,知先生定非常人,特来与先生结交一番,唐突之处,望先生勿怪。”
“哦?”听书生这么讲,柳一条渐渐降下的信心又升了回来,常言道腹有诗书气自华,咱肚子里岂止只有诗书这么简单。柳一条淡然一笑,道:“公子过奖了,看公书的打扮,想来必是文雅之士,你肯自降身价与我这粗鄙的农夫结交,柳某也深感钦佩。”
说着柳一条向书生伸出右手,真诚地看着他道:“柳一条!”
书生愣了愣,不过随即就明白了柳一条的意思。可能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礼节,小生小脸微红地伸出手与柳一条握了握,道:“小生李如似。”
这时柳一条注意到李如似身后的书僮好似不喜自己,从刚才他与李如似握手之后他就一直瞪着自己,莫名其妙,向来不肯吃亏的柳一条也小孩儿心思地反瞪了他一眼。气得小书僮小嘴都撅了起来,白眼一个赛似是一个地扔给柳一条,看得柳一条心中大乐。这个书僮有些意思。
“柳先生,”李如似拱手道:“刚才听先生评联,对联,知先生定是学识渊博之士,小生这里有一上联,一直苦无下对,今日有缘与先生相见,请先生能够教我。”
柳一条背着双手,对李如似说道:“渊博不敢当,不过对于楹联一道我倒是有些心得。你且说说看,看我是否能有幸对出你的下联。”
李如似见柳一条答应,欣喜道:“先生听好了,小生的上联是:塔顶葫芦,尖捏拳头捶白日。”
“塔顶葫芦,尖捏拳头捶白日。”柳一条跟着重吟了一遍,皱了皱眉,拟物联,倒是颇有些难度。对这种联一般都跟个人的阅历有很大的关系。见多识广方能找到与上联之物对应之物。
柳一条闭目沉思了一会,能与这个葫芦对应且气势又不弱于它的只有箭了。
他睁开眼,开口道:“李公子听好了,我的下联是:城头箭垛,倒生牙齿咬青天。不知李公子以为如何?”
“啊?”李如似吃了一惊,这么快就想到下联了吗?他身后的书僮也呆住了,已不再给柳一条白眼,看柳一条时也觉得顺眼了些,心道这个农夫倒还算是有些能耐。
“塔顶葫芦,尖捏拳头捶白日;城头箭垛,倒生牙齿咬青天。好对!妙对!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绝对了。两位小兄弟大才,黄某有礼了。”这时一个圆脸的小胖子从店里的内厢走出,大声地夸赞。
“这位先生是?”柳一条问道。
“黄某不才,正是这间糊裱店的东家,黄子初。”小胖子自我介绍道。
“哦,原来是黄老板,有礼了。”柳一条冲黄子初拱了拱手。李如似也跟着点了点头,并没有言语,看得出,他有着一些文人的清高,对商人并不是很感冒。
黄子初和气地笑道:“两位公子来小店可是要糊裱字画,或要买楹联?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冲刚才那副对子,黄某定免费满足两位的需求。”
“多谢谢黄老板好意了。”柳一条拱手道谢并拒绝道:“柳某家境虽然清贫,但是几副字画的钱还是出得起的。”
环顾了一下整间店面,柳一条问道:“不知黄老板这里可有笔墨纸砚,柳某想亲自写一副对联作送人之用。”
听了这话,李如似的眼前一亮,在知晓了柳一条的才情之后,他还真想看一看柳一条的字是如何。是不是也如他的才情一般,让人惊艳。
“有,有,我们做糊裱生意的怎会没有这些基本之物?”黄子初转身冲店里的伙计吩咐道:“小五,快去为柳先生取笔墨纸砚来!记得纸要上好的宣纸!”
第028章 别离
柳一条看了下围观的四人,自信地笑了笑,提笔泼墨,在大红的宣纸上写下了一副对联。
上联是:三尺方台三寸舌三寸笔;三千桃李
下联是:十年树木十载风十载雨;十万栋梁
字体苍遒有力,入纸三分。小时在格子本上苦练的毛笔字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把笔放下,柳一条看着李如似道:“李公子,你看我这副对联如何?可有何不妥之处?”
李如似听到柳一条的问话,久久才把目光从宣纸上移开,看着柳一条道:“柳兄大才,小弟叹服!三两笔就将老师的辛苦和功德尽数写出,堪称绝对。”说完指着宣纸上的字迹道:“不过与这副对联相比,小弟更是叹服柳兄的书法。观柳兄之字,有楷书之根骨,欧体之苍遒,王右军之飘逸,但与他们却又不尽相同。字形方正,棱角分明,整齐均匀,观之清晰明朗却又不失其韵味。似乎是一种新的字体,不知柳兄师承哪位书法大家?有机会小生定当前去拜会一二。”
“呃……”柳一条愣住了,看了看纸上的字体,这才恍然,貌似他写的字是宋体字。而现在是唐朝,宋似乎还很遥远。
见四人都在眼巴巴地看着他,柳一条又想到宋体字的原版创始人秦桧那厮,就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地开始了他的盗版生涯。“李兄弟过奖了,这种字体不才正是小兄一时戏玩时所创,当不得李兄弟这般夸赞。”
“啊?!”四人都吃了一惊,看着眼前这个身着粗衫,貌不惊人且又自称农夫的人,很难相信他在书法上竟会有这般惊人的造诣。自创新的字体,那可堪于当代三大书法宗师比肩的人物啊。
“没想到柳兄不但文采出众,就连书法上的造诣也这般惊人。小弟刚才真是失礼了。”李如似弯身冲柳一条施了一礼。柳一条看得出,李如似这一礼并非先前的客套,而是发自于内心。
“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先生勿怪。小童在这儿给您赔不是了。”李如似的书僮也出来向柳一条施礼赔罪。面上的表情很真诚。
黄子初与伙计小五也跟着向柳一条施礼。弄得柳一条晕晕呼呼的,不就新创了一种字体么,他们怎得忽然变得对他这般尊重?
柳一条很不习惯这样,连连摆手道:“各位不必如此,一条只是一农夫耳,当不得各位这般礼遇。”转身看着李如似道:“李兄弟既然看得上柳某的书法,那柳某为你写上一副如何?嗯,就写刚才李兄弟所提的那副,可好?”
“故所愿也,不敢请耳!”李如似大喜,拱手弯身致谢。
“嗯,柳先生,不知可否为小店也写上一副?”黄子初在一旁边也忍不住开口讨要。怕柳一条不同意,又追声道:“黄某愿出十贯银钱做为润笔。”
话一出口,黄子初就后悔了,并不是为了那十贯钱,而是怕如此会落了柳一条的面子。哪有人会当着宗师的面开价求字的?这不是往人宗师脸上呼砖么?
李如似也面色不愉地瞪了他一眼,神色之间甚为鄙夷,仿佛在黄子初的身上闻到了一股难闻的铜臭之气。
“哦?黄老板竟如此看得起柳某?那就要让黄老板破费了,不知黄老板要写些什么?”柳一条很自然地接下了这笔订单。十贯钱,比得上他医五头牛了。
“呃?……”
他竟答应了?!黄子初脸上的表情是惊喜,李如似和他的书僮则是错谔。
他怎么能答应呢?他怎么能为了几贯银钱就出卖自己?看了看柳一条身上的粗布衣裳和箩筐里几乎全是蒜头的年货,李如似很快就给柳一条找了一个很合乎情理的理由,或许是家里日子太难过吧,毕竟宗师也是人,也要吃五谷杂粮度日。
他是一个贫穷的宗师。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却不知柳一条不仅不穷,而且还找到了一个可以发家致富的门路。
“您帮我把您刚才对上的那副写出就可。”黄子初赶紧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生怕柳一条会再反悔一样。
“嗯,可以,等我先把李兄弟的对联写出先。”柳一条点头应道。把已写好的对联交给小五去糊裱,又开始为李如似书写起来。
塔顶葫芦,尖捏拳头捶白日;
城头箭垛,倒生牙齿咬青天。
二十二个字,对仗,工整,由柳一条用宋体字写出来,更是显得气势十足。
李如似与小童书僮在一旁点头不已,比起现在所用的楷体,柳一条所创的字体似乎更适合于书面的表达。
柳一条把联上的墨迹吹干,递给李如似道:“李兄弟觉得如何,可还入得法眼?”
“善!多谢柳兄赐下墨宝,小弟感激不尽。”李如似道:“不若小弟也同黄老板一般,同出十贯钱吧。”
“诶~,李兄弟,不必如此。”柳一条挥手阻止道:“我为你是一份人情,而为黄老板则是一桩生意,这两者可不能混淆了。我柳一条虽穷,却也不是贪财之辈。李兄弟切勿这般看轻于我。”
果然是如此,他是一个穷人。
“这倒是小弟思虑不周了,还请柳兄勿怪。”李如似拱手赔礼,后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递于柳一条道:“小弟今日与柳兄一见如故,奈何时不暇余,恐不能再与柳兄长谈,这块玉佩乃是家父先前所赐,现转赠与柳兄,以示纪念。望柳兄万勿推辞。”
临别赠礼,倒是很长见,以前在学校假期或者毕业的时候同学之间时常都会彼此赠送一些东西。所以柳一条想也没想就把玉佩收了下来。丝毫没注意到书僮小童在李如似要送出玉佩时,脸上所显露出的吃惊表情。
“李兄弟这就要走吗?”柳一条忽然觉得有些不舍。这个白面书生虽然长得让他很没自信,但是谈下来却很合他的脾气,心里面还真不想让他这么快就离开。
“如果不急的话,不若先到我家去饮上几杯再走不迟。”柳一条出言挽留道。
李如似道:“多谢柳兄美意,奈何小弟还要着急赶路,不能奉赔。有缘的话你我下次下叙吧。小弟先告辞了。”
柳一条拱手道:“如此,李兄弟慢走。为兄在此预祝兄弟一路顺风。”
目视着李如似主仆俩出了店门,柳一条这才想起他好像还没问李如似是哪里人氏。快步追出门去,门外却已没了踪影。想起黄子初或许认得他们主仆,就向他询问。
黄子初答道:“那两位小哥面生的紧,是第一次来小店。不过从他们的衣着和口音来看,他们应该不是本地人,倒像是从都城长安方向来的。柳先生日后要想寻他们怕是会有些难度。”
第029章 教导
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在这个没有手机,电话,和网络的年代,想找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柳一条也毫无办法。只能期待下次有缘再见了。
兴趣缺缺地为黄子初写上一阙后,柳一条便抱着小五糊裱好的字词回家去了。
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竟又多了一头耕牛,老柳正在给它喂药。柳一条放下箩筐,向老柳问道:“爹,这牛是刚送来的?哪家的?”
“嗯,是东村王伯的,上午时你刚走没多少时辰便送来了。”柳老实道:“按你说的,我让二条跟他签了份合约,期限是三天,费用是两贯。合约现在堂屋,你去看一下吧。”
“嗯,这个不忙。”柳一条点点头。看着院中的五头病牛,觉得牛篷似乎显得拥挤了些,而且把这些病牛都集中到一起好像也很不妥。就开口对柳老实说道:“爹,一会咱们把这些耕牛都牵开一些,每头牛之间最好能间隔五步左右。每头牛所在之地也都要用滚水或是烈酒泼洒一遍,务必要保持清净干爽。肠辟之症的传播不外乎饮水,饮食两个途径。喂食的时候要注意一下,万勿让它们之间再相互传播。”
“嗯,待有耕牛病好以后,不用等合约上的期限,立即给人送回,咱们家中地小,以后必还会有更多的耕牛要来。还有,送还时最好把我刚才所讲的预防措施也告知牛的主人,一头牛咱们赚上一次就够了,多了反而不美。”
“说得有理。”柳老实点头应道。这样做才不失他们老柳家一向仁厚的本分。
“那我先把牛拉开,爹你去烧些开水吧。”柳一条动手牵牛。老柳也上来帮忙,道:“烧水这些小事有你娘就足矣,咱们还是先把牛分开为好。嗯,就把它们都拴在院子围栏的木桩上吧。这样空出的地方会大一些。”
“嗯,就依爹所言。”柳一条颔首答应。牵着牛随口向老柳问道:“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