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云一听李公子的话,不禁生出些美好憧憬,连忙也跪伏在地,哀求道:“求公子大发慈悲!”
李天纵倚向茶桌,左手撑在桌上托着脸,道:“你们先起来。”两女抬起头,依然跪着。李天纵看着楚楚可怜的婉儿,饶有兴趣地道:“你倒说个缘由,为何就要将你们一并赎走呢?”
熙云正想回答,却被李天纵阻止道:“让婉儿姑娘来说。”熙云心里一紧,看向旁边的婉儿,傻妹妹,你可要回答机灵一点啊!会出“脑筋转弯题”的人,绝对不会被些普通说辞所打动的。
婉儿紧张得小脸通红,额头微微沁出细汗,在她看来,她们姐妹的幸福现在无疑掌握在她手上,就看能否说服李公子了!冷静,冷静,她想压下紧张的心思,心肝儿却依然扑通扑通的,酝酿了一会,她略微哆嗦道:“公子,奴婢和熙云会好好侍候您的!奴婢二人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舞,一定会令公子满意……”
李天纵笑了笑:“婉儿,我想问问你,外面厅里的姑娘,哪个不会侍候人的,哪个不是能歌善舞的?”婉儿怔住,不知如何作答,李天纵淡道:“你的理由无法让我认同。”
熙云暗地一叹,婉儿性子单纯,让她机灵,是为难她了。
婉儿一听急了,慌道:“可是公子,奴婢二人真的会全心全意……”李天纵摆了摆手,婉儿不禁沮丧地低下头,她看看旁边的熙云,熙云对她安慰地温柔一笑,那眼神让婉儿心里猛颤,姐姐待她那么好,她却连说服李公子都做不到,白白葬送两人的幸福!
怎么办,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说服李公子!?
第十章 两个傻丫头
婉儿苦思一阵,灵光一闪道:“熙云善琴,奴婢善舞,若然公子将奴二人赎走,才能有琴有舞,不然实是一件憾事啊。”
这少女倒是有意思,说来说去还是那个理由,李天纵轻轻一笑,逗她道:“此事你不必多虑,倘然少琴,我便亲自抚奏;倘然少舞,那便静心听琴了。”
“不能少的,不能少的!”婉儿忙道,见李公子收起笑容,她不禁更加心慌,情急道:“公子,奴婢二人情同姐妹,不愿分离,更不愿独自一人离开苦海,望公子能可怜我和云姐姐!”
李天纵点了点头,微微叹道:“你们姐妹情深义重,若然我只带走一个,还真有点于心不忍。”婉儿一听这话顿时大喜过望,只是下一句却让她险些昏厥:“这样吧,你们继续留于教坊司,我到外面重新另选一人便是。”
“不可!”婉儿和熙云同时大惊道。
李天纵坐正身子,拿起茶碗泯了口,嘴角微微一笑,正巧被茶碗所遮。放下茶碗,他微哼一声,道:“为何不可,本公子好意要赎走你们其中一人,岂料你们不识好歹,真令我好生失望!”
婉儿脸色煞白,眼眶红了,心道:“我害了熙云姐姐!若然不是为了我,熙云姐姐她已经跟着李公子离开教坊司了……如今却,我、我真该死……”
“公子息怒!”熙云哀声喊道:“婉儿方才只是太过高兴了,昏了头脑,才会有些妄求,绝非不识好歹!望公子看在她重情义的份上,莫要怪罪!”
婉儿再也忍不住,眸子里滚动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滴落,晶莹的泪珠沿着玉砌般的脸流下,她泣道:“公子爷,刚才全是奴婢的主意,不识好歹的只有婉儿,与熙云姐姐无关!公子大人有大量,求求您饶恕无辜的云姐姐,把她赎走吧!”
“婉儿!”熙云怒喝一声,冲她低声道:“让姐姐来应付,你什么也别想、别说,乖乖待着!”
“姐姐,婉儿知道你想让公子带走我,对不对?”婉儿灿烂一笑,泪水却流得愈快了:“从小至今,每次有什么事,都是姐姐你照顾我,可是这次不行!不能因为我,而害了姐姐啊!”
熙云的凤目也红了起来,她轻笑道:“你胡想些什么,谁都会有私心的,姐姐不会因为你是婉儿,而不顾自己了啊!”
“你会的。”婉儿哽咽道。
熙云凶起脸来,提起一口气,想斥责婉儿些什么,却说不出声来。她终究一叹,柔声道:“傻妹妹。”
李天纵的眼神温柔了点,道:“算了,刚才的事就不多计较了,但是本公子真的只能带走一个人,至于其它的,请恕在下爱莫能助了。”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婉儿咚咚咚地嗑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头红了一片,她决然道:“公子,请您把熙云姐姐带走吧,奴退出了,奴要留在教坊司!”
李天纵点了点头,望向熙云道:“既然婉儿姑娘退出了,那我就赎你走吧,熙云姑娘意下如何?”熙云淡淡一笑,抬头道:“公子,我想与您单独聊几句,可不可以?”李天纵站起身来,负手往堂边走去,道:“都起来吧,熙云姑娘随我来。”
婉儿轻轻拉住正要跟去的熙云,柳眉倔强地颦着:“姐姐,你想与李公子说什么?婉儿绝对不会抛下你,而离开教坊司的。”
“婉儿,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一定不能使小性子的!”熙云沉怒道,她一边替婉儿擦抹着泪水,一边道:“我承认,是想让你跟李公子走,这是因为姐姐并不想当别人侍女!还有花魁等着我去当呢,我会稀罕个侍女?”
婉儿摇头道:“骗人,一开始翠儿大姐没说李公子只选一人的时候,姐姐你不知有多兴奋呢!”
熙云白了她一眼,懒懒地道:“那是我还没想好,后来一想,当花魁多好啊,无数公子哥儿追捧着,不比做别人侍女要好么?”婉儿正要反驳,却被她掩住小嘴,熙云神态认真,郑重地道:“婉儿你听着,方才那道‘脑筋转弯题’的谜底,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知道不,千万要记住!”
说罢,熙云转身快步走向李天纵。站在原地的婉儿脸色有点疑惑。
看着熙云急步而走,青丝飘扬的样子,李天纵不禁暗赞。这美人就如同好画,一幅好画必然有其独特的意境,而一个美人也必然有她独特的气质。否则画无神韵,便只是一滩墨水;人无神韵,便只是一个皮囊。
熙云的气质,是妖而不艳,没有一丝的做作,神态举止间都有一股让人心荡的迷人风情。现在她不过是碧玉之年罢了,再过上几年,倾城倾国只怕也不足以形容。
走近了,可以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李天纵深吸一下,心胸间被那幽香填满,他轻叹道:“真香。”
熙云淡然一笑,丝毫没有忸怩之色,道:“公子爷,请您不要在意婉儿方才的胡言乱语,她其实很渴望当公子爷侍女的!只是婉儿她很念情谊,我之前照顾过她几次,她便想把这个恩赐让给我。”她喟然一叹,自责道:“方才见到婉儿如此为我,我真是十分感动,又十分难过……”
她低下头,道:“我有一事想对公子言明,还望公子得知后,能够饶恕我们姐妹二人。”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李天纵道。
熙云轻咬贝齿,轻轻摇头:“得不到公子爷的保证,我不敢说。”
李天纵沉默良久,才无奈一笑:“罢了罢了,你放心说吧,我不生气便是。”
“谢公子!”熙云欠身施礼,愧疚道:“考卷里的‘脑筋转弯题’,我之所以能答对,是向婉儿问的……”说着,她急忙摆摆手:“本来婉儿是不肯告诉我的,只是我硬以姐姐的名义去哀求她,她这人心软,就把谜底告诉我了……公子恕罪,请不要责怪婉儿,都是我不好!”
熙云可以肯定,李公子是看到了她与婉儿在考核时悄悄说话的。开始他说过,成绩前五者可进入下一关,但是到最后却只有她和婉儿通过,这不正正说明了吗?虽然不知为何她们没有被当场逐走,反而还通过了,但是与其担忧猜测着,倒不如反客为主,自己将这事说出来。
“真的?”李天纵淡淡地问道,听不出喜怒哀乐。
熙云望望他,悲痛道:“公子恕罪,是我太过自私……”
“哈哈哈——”李天纵没有发怒,反而大笑不止。一丝疑惑之色从熙云双眸里闪过,她心感不妙,李公子这反应不对啊!
只见李天纵望望远处一脸紧张不安的婉儿,又看看眼前低头认错的熙云,笑声方才收歇,他伸手挑起熙云的下巴,四目相对。熙云的眼神没有躲闪,很清澈。
李天纵凑了过去,轻声道:“可是,婉儿姑娘没有答对那脑筋转弯题啊!”
熙云顿时呆住,傻了道:“什、什么,婉儿没答对?”这怎么可能,不是把谜底告诉她了么,为何还会答错,难道谜底并非多胞胎么?不会的,肯定是多胞胎,那婉儿……啊,那个傻瓜!
李天纵笑了一声,道:“不错,婉儿姑娘的答案是:因为她们情同姐妹。你说她答对了吗?”挑着熙云下巴的手移开,抚了抚她变得苍白的脸,道:“答对那题的,只有你熙云一个!”
“傻丫头,傻丫头……”熙云喃喃着,忽地一个激灵,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道:“奴婢该死,请公子赐罪……”她一边说着,一边嗑头。她现下不止是作弊了,还有说谎!没人会喜欢被欺骗,何况她身份低微,竟在李公子面前颠倒黑白,真真是老虎头上打苍蝇,找死!
远处的婉儿一直都看着熙云和李天纵,此时见熙云突然跪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面如土色。
“姐姐!”婉儿大喊一声,提裙往两人奔去,走到李天纵面前便扑通跪下,颤抖道:“公子息怒,公子恕罪!求您饶过云姐姐吧,都是婉儿的错……”
“错?你有什么错。”李天纵笑叹一声,见两人依然嗑头不止,他只得呵斥道:“都做什么呢,抬起头来!”两个少女慌忙抬起头,额头嗑得红了一片,婉儿更是哭得暴雨梨花,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怜意大生。李天纵看着熙云,哭笑不得:“你急什么,我根本没说过要怪罪你。”
熙云怔了怔,追问道:“公子的意思是,饶恕奴婢二人的过错么?”
“这次就算了。”李天纵甩甩衣袖,负手往堂外而去。
“姐姐,没事了!”婉儿大喜地抱住熙云,破涕为笑:“李公子说算了,没怪罪我们呢!”
熙云拥着婉儿,苦笑道:“姐姐害了你,姐姐没用……”这个天大的机会,离开教坊司的机会,就这样被她毁了,葬送了婉儿的幸福!懊悔自责不断侵蚀着熙云,使她微微发抖,想着想着,两行清泪黯然流下。
婉儿一双大眼睛弯成新月般,笑着安慰熙云:“姐姐,没事的,就当是作了个梦喽!李公子没有责难我们,已经很幸运了。我们回去继续练习歌舞,以后一定能当上花魁的!到时候姐姐你啊,勾勾手指头,就不晓得有多少公子哥儿要为你赎身呢。”
傻妹妹……熙云只是紧紧地抱着婉儿,静静流泪,没有说话。
快要走出后堂的李天纵停了下来,回头望向熙云、婉儿,喊道:“你们两个还坐在那里做什么?”两女闻言,都疑惑地望向他,看着她们泪眼蒙蒙的,李天纵脸色大柔,淡淡一笑:“跟我来吧,你们两个,我都赎了。”
“啊——”熙云和婉儿都傻了,李公子要赎、赎、赎她们两个?!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待两人清醒过来之时,堂门前已经不见了李天纵的身影,只有耳边隐约听见他的声音。
你们两个,我都赎了。
第十一章 司马浩
一把一把的鱼食撒落池面,几尾金鲤迅游而至,张圆嘴巴争抢着,有的翻身跳跃,溅起朵朵水花。
“抢什么,还有很多呢,都不会饿着。”婉儿温声着,又撒下一把鱼食,看着那些欢快争食的鲤鱼,她很满足。以前小时候,她就喜欢喂鱼,看着鱼儿们翻来跃去,后来家里落难,她进了教坊司,便近十年没喂过鱼了。被李天纵赎回府后,这项喂鱼工作便落到她身上,她又得以这样站在池边,一把一把地撒鱼食,与鱼儿说话。
婉儿回头望望书房那边,自言自语:“不知少爷练完字了没。”这么一想,李天纵的样子便浮上心头,她不禁甜甜一笑。
要说这个少爷,可真是好!待人平和,丝毫没有大少爷的坏脾气,而且才情过人,似乎没有他不懂的事,还有那些幽……幽默的笑话,真不知道少爷是怎么想出来的,呵呵!
昨天少爷说要作画,可是最后还是白纸一张,她忍不住问了句,少爷为何还不挥毫?岂料少爷他说已经画好。她就奇怪了,这一张白纸的有画东西了吗。少爷却说这本是一幅老牛吃草图,只是草被牛吃光了,然后那只牛吃完也走了,所以才变成白纸一张。
这可让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