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得上我这翡翠金镯,稀罕得紧!”
这只银镯哪会不堪至此!掌柜的脸色不禁有点难看,欲言又止,想要与叶枫辩上几句,却又怕得罪贵客。
婉儿黛眉微蹙,她正要出言,衣袖却被拉了拉,疑惑地望着熙云,熙云微微摇头,示意莫要擅动。
李天纵心中一叹,他本不想搭理叶枫,可叶枫却咄咄逼人,不肯放过他!既然如此,他也无需与其客气。
他微一酝酿,淡笑道:“这女儿饰物,最重个气质相符。就如闺中少女,佩戴着清纯简洁的饰物即可;若是高贵的少妇,则宜华丽夺目一些。”他这番言论,令藏宝斋里其它的贵妇人纷纷表示赞同,他续道:“叶兄,不知是谁人误你,说「要买,就买最贵最好的」这种傻话。”
环顾一周,最后看着婉儿、熙云,笑道:“试想,把那只夜光翡翠金镯套进一只猪蹄上,难道那猪蹄就会变美的么?”
李天纵这话一语双关,叶枫虽胸无学识,却听得出来,他不禁沉怒一哼。
婉儿眨了眨清澈的明眸,不敢确定:“应该不会。”她并无听出李天纵的弦外之音。
“诚然如此!那猪蹄子非但不会变美,反而显得不伦不类,徒添笑料。”李天纵呵呵一声,看着叶枫道:“不过,叶兄倒提醒了我一件事儿。买给自己丫头的饰物,还是稀罕点好。但我觉得,无论是大食,还是波斯,再稀罕也稀罕不过自己设计的样式。”
自己设计?叶枫皱起眉头,难道这家伙……
李天纵问掌柜道:“掌柜,我给你画个手镯图样,细细说明,你让师傅制造出来,可以么?”
“可以,可以。”掌柜连连点头,道:“不过还需公子的图样合理。”
在前世之时,见过的时尚手镯太多了,随便一只,都极其精美。李天纵点点头,笑道:“麻烦你给我笔墨纸砚,我这就将心中所想画出来。”转而看着熙云、婉儿,柔声道:“少爷要为你们各自设计一只独一无二的手镯!”
婉儿双颊绯红,幸福地“嗯”了声;熙云轻轻一笑,凤眸里起了几圈涟漪。
掌柜让伙计收拾好柜台上的珠宝饰物,又搬来一张小红木画案,备好文房四宝。熙云研墨,婉儿则铺好宣纸,放上镇尺。
见李天纵果真要当场作画设计,斋里的贵妇人与丫环们纷纷好奇地围了过来。
李天纵提起狼毫笔,往砚台里蘸蘸墨水,凝神下来,便往纸中画去。只见笔尖游走之间,渐渐勾勒出一只奇怪而又漂亮的手镯来。那只手镯由一环一环扣连而成,各环间又坠有飞鱼,倘若真有这样的手镯,戴着的时候,挥手之间,定会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
画罢,重新蘸沾墨水,继续绘下一只。这次的手镯,只很简洁地一圈,可就稀奇在,那一圈是由两层并叠而成的,让人眼前一亮。
“好了。”李天纵放下狼毫,前后用时不过一刻,笑道:“这两只手镯都要用银制,这一环一环的,用镶嵌之法便可……”他对掌柜交待了一些细节之处的处理,拨开了众人谨有的一片迷雾。
掌柜乐不可支,满脸笑容,这李公子的构思诡异是诡异,却新颖非常,若能批量生产,大有作为!这事儿一定要禀报老板啊。
婉儿、熙云都欢愉满面,能跟了如此少爷,真是她们的福气。
“李公子,可否为妾身也设计一只手镯呢?”一个贵妇人心中羡慕难忍,终于请求道。有人开了先河,其他贵妇人自然不会落后,各类请求纷至沓来。
叶枫的脸黑如锅底,愈加丑了。他本以为能羞羞李天纵的,没想到气没出成,却让李天纵又神气了回!看着那些聒噪呱呱的妇人,心头没来得一阵恼怒,叶枫重重咬着牙,哼了声,拽着宠妾玉娇的手大步离去。
第二十四章 声名大振
清塘碧水上,荷叶遍满,粉色荷花朵朵,蜻蜓儿飞来飞去,不知停落在哪处才好。荷塘之中,有一条游廊小道,顺着曲径游廊,便可到荷塘中的小亭。
这六角攒尖顶小亭中,一个妙龄少女手持一把描花油纸伞,静静而立,纸伞伞杆倚着她的幼肩,遮去她半边俏容。这一身白衣若仙的少女不时斜着杏眼,瞥瞥亭边。却见亭边摆着一张黄花梨画架,画架之后站着一个飘逸少年,少年之旁还有一个妩媚少女。
“少爷,还不可动么。”婉儿轻轻咬了咬薄唇,她保持这个姿势已有近半个时辰,现下双脚发麻,全身僵硬,若不是苦苦忍着,只怕会跌在地上。
李天纵没有作声,伸了伸左手,表示再坚持一会。他右手拿着一块经过雕削的墨锭,那墨锭顶端细细尖尖,宛若锥子,只见他以墨锭直接往宣纸上作画,甚是古怪。
青丝散落于肩的熙云向婉儿投去一个坚忍的眼神,然后又看回画纸,勾人心魄的明眸一眨不眨。从公子初初以墨锭作画时,她就满腹惊奇了,墨锭不经研磨,也能绘出丹青?公子以行动解开了她的疑问,这画纸上的婉儿栩栩如生,就像真人走进了画卷当中。
不同于水墨画的追求意境,公子这画着力在形神之上,就连一些微小之处也惟妙惟肖,着实稀奇。
李天纵抬起头,目光往婉儿身上游走凝视,好一会,他道:“婉儿,可以动了!”
婉儿顿时全身放松,僵硬酸麻的手臂再也握不住纸伞,嗒的一声,纸伞掉在地上,婉儿双腿不稳,趄趔着就要扑下,忽地手臂被人搀着,却是熙云及时扶住她。
“妹妹,辛苦你了。”熙云搀着婉儿来到小亭的长凳上,扶她坐下,揉搓着婉儿发麻的身体,温笑道:“公子绘的画,可真像呢。你看了,定会以为在照镜子。”
婉儿闻言一笑,大眼弯成新月:“岂不是省了买铜境的银子?”熙云笑着拍了她一记,道:“对对,还省了买衣裳的银子呢。”
李天纵凝神勾勒着,他此时的作画之法,正是素描。当初他在丹青上遇到瓶颈,为求突破,便学习西洋画法,素描、油画等,最后融会贯通,果然破了瓶颈。今日闲情逸致之下,他便带着婉儿、熙云来到后庭院的荷塘赏荷,又见婉儿笑容甜美,不由想要素描之法绘制下来。
素描是以线与面表现方式来作画的,在光照之下,每件物体皆可分为亮灰暗其中之一,素描便是将这些线条、明暗、质量等因素描绘下来。这种画法尤练观察力,注重踏实,李天纵有如今的洞察,有它很大的功劳。
待手脚恢复了知觉,婉儿走到李天纵身后,往画纸里一看,不禁惊讶出声,之前她还以为姐姐在捉弄她呢,是她误会了,少爷这幅画果真是活灵活现!她的样子跃然纸上,就似在照镜子一般。
少爷真好啊!不但才学过人,通晓琴棋书画,天上地下;而且为人温柔,风趣幽默……婉儿偷偷地看向李天纵,见他满脸认真,那散发出来的气质令人不禁迷醉,她心如鹿撞,俏脸渐红。
这回熙云却没有捉弄婉儿,只淡淡微笑地看着她那个情窦初开的妹妹。游廊传来脚步声,她转头一望,只见李吉快步奔来。她迎了上去,轻声道:“李吉,有什么事么?”
李吉望了望在凝神作画的李天纵,也放轻声音:“老爷现下在前厅等少爷呢,唤我前来叫少爷。”
熙云心知此事不可怠慢,便走回亭中,正要出言,李天纵却道:“我都听到了,让李吉再待一会。”这幅素描只差最后几笔了,他自然不会搁浅下来,若然再拿起墨锭时,没了现在的兴致,那当如何?
半晌,画罢婉儿的罗裙皱褶,此画宣告完成。李天纵退了两步,望着宣纸笑道:“以墨锭代替碳笔,效果倒还不错。”将墨锭递给熙云,被墨锭沾黑的手指划了划婉儿的脸颊,坏笑道:“你们先赏荷吧,我随李吉去前厅,看看爹他找我有何事。”
婉儿的脸被画了条黑痕,她却浑然不知,笑着点点头:“少爷慢走。”
李天纵宠爱地拍了拍她的脸蛋,忍不住一笑,转身与李吉离去。婉儿一直目送着他,待他走进游廊曲处,看不到了,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熙云忍俊不禁:“婉儿,你可知道自己成了阴阳脸?”
“什么阴阳脸?”婉儿不解地道,熙云微笑不语,推着她来到亭边,往下面荷塘望去,只见清澈的水面上,倒映着她们两人的样子。婉儿一看,不禁惊了惊:“我左脸怎么黑糊糊的?”
走过游廊,便是繁花茂树的后庭园,李天纵陶醉地欣赏着周边园林景色,问道:“爹找我有什么事?”
跟在他身后的李吉道:“少爷,这个李吉也不清楚,老爷只是让小人前来唤您而已。不过我观老爷面无愠色,应该不会是甚么坏事。”
“哦,那便好。”李天纵淡淡一笑。走得数步,眼前景色已换,变得假山重重。
李吉忽地嘿嘿一笑,道:“少爷,您可知道,今早求画的帖子,比昨天还要多呢!”
原来自从李天纵在百花画舫为绮绮作诗填词,泼墨绘丹青之后,不消两天,就传遍了临仙城,那首「山园小梅」与「卜算子」也成了流行,于柳河随处可听。李天纵自然是声名大振,加上之前儒堂舌战群儒的事,使他的风头一时无两。
如此一来,便多了众多求画之人,一掷千金有之,软语相求有之;还有许多媒人婆子,纷纷上门推销手头上的闺女,李家门庭若市,门槛儿都快被踏破了。
李天纵却不得不感叹,这盛世之人,过得可真是滋润,这天是绮绮姑娘的琴声,隔天就可以是他李天纵的画,谁知道明天,又会是谁?
第二十五章 飞将军
李靖一身黑色便服,头戴礼冠,腰束玉带,端端正正地坐在厅中左首,捧起一只青瓷茶碗,闭目品茗。
厅中还有几个下人婢子,见到李天纵走来,无不施礼。李天纵眼尖,一下就看到厅门处有个妇人正往外离去,那妇人体态肥胖,穿着一件水绿色的绸子,艳丽华贵,走路扭身作势,手中的红色绢帕上下飞扬。再看李靖旁边的位子,正有一个丫环在收拾着茶几上的茶碗,李天纵便知,妇人刚作客过。
微一思索,便猜测到那妇人的身份,李天纵无奈一笑,待丫环换过太师椅,他才坐下,道:“爹,方才那媒婆是哪家的?”
已有丫环换过了茶具,李靖拈着一只紫砂茶杯,道:“马家的,马百万的女儿。”
拒过丫环,亲自拿起紫砂茶壶,往小茶杯里倒满,李天纵饮了口茶,微微皱眉道:“爹,您不会想就此把孩儿‘嫁’出去吧?”
“呵呵,怎么会呢。”李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临仙里,谁不知道他马百万的女儿脾气暴躁,毫无德仪?”若非马家在临仙有一定的地位,他怎会亲自接见?像其它人家的拒之门外便可。
李天纵淡淡一笑,心忖是他过虑了,可这事儿却不得不紧张,他不欢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李靖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纵儿,你在想些什么,我能猜到几分。”他饮了杯茶,语气严肃:“婚姻大事,由不得你胡闹!我明了警告你罢,莫要玩些私定终身的把戏;你将来的发妻,自有爷爷替你安排。”他面色缓了下来,温声道:“爹也并非不让你与自己喜欢的女子在一起,不过似绮绮那样的名妓,最多只能纳作妾。”
这个话题多说无益,顺其自然吧!李天纵也不执着,转而问道:“爹唤孩儿前来,所为何事?”
李靖满意地点了点头,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帖子,递给李天纵:“你自己看。”
李天纵接过一看,只见纸封正面,竟写着战书两字!他怔了怔,随即莞尔,饶有兴趣地望着手中战书,笑叹道:“果然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我只是在画舫念了首诗,绘了幅画而已,就有人前来下战书了!”
他撕开纸封,取出装在里面的硬黄纸帖子,只见帖子里的字迹飞舞,正是张旭一派的狂草,这字体气势连绵,笔意奔放,颇得狂草的精髓。李天纵心赞一声,阅读起内容:“阁下近来声名鹊起,令人生趣。今月十五,愿与阁下会战于柳河!”再看名帖上,只写有一个名字,着实狂傲。
寥寥数十字,李天纵眨眼便看完了,将战书放于几上,笑道:“下战书的杨玉是什么人?”
“纵儿不记得了?”李靖微一诧异,马上又释然,司马浩惨败于杨玉这种不愉快的事,纵儿自然忘记了。他缓斟茶水,悠悠地道出了杨玉的底细。
杨玉年过二十,字琼瑛,号绝才散人,乃京城人士。这杨玉十五岁起,便离开京城,挑战各地才子,战绩赫赫,被称作新宋第一狂生。这杨玉才学超群,巧舌如簧,多年来从未尝过战败。在她与临仙四小才子的较量中,司马浩、梁磊均惨败收场;而最斗得难解难分的,并非林轩,而是陆滇。
这些天杨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