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问题。
算了,难以抉择的事情,放到待会儿再想,先把准备工作给做了罢。我推开紫檀床侧的一扇小门,伸手朝里一指,道:“皇上,请先宽衣沐浴。”
皇上欣然上前,尚未踏进浴室,先将腰间的软鹿皮腰带给解了,还真是迫不及待得很。
比寝室面积还要大的浴室里没有惯常的木盆木桶之类,只在正中凿有一只牡丹花式的浴地,以汉白玉为底青玉为壁,引后殿的温泉水,长年保持着适宜的温度。
浴地旁,有一只石雕的牡丹花纹柜,我打开一格,取出一只五彩云鹤纹罐,将里头的干玫瑰花瓣,尽数撒向地中,花瓣遇温水而展,室内登时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皇上果然是有求于我,自动自觉地脱去内外衣衫,踏入池中,在边上的台阶处坐了下来。但我却没兴趣服侍他洗浴,只丢给他一盒混杂了丁香的澡豆,一抉角上绣金凤的手巾,嘱咐他好好洗干净,然后便回到石柜前,开始调配中药水。
我的动作很快,一小瓶散发着浓浓中药味的药水,很快出现在手上,而皇上的动作也很快,当我捧着小瓶回过身来时,他已裹着一件宽大的方纹绫袍子,从浴池里出来了。
我捧起小瓶,迎上前去,皇上好奇地接过瓶子,一面瞧着,一面问道:“梓童不去洗?”
我神秘地笑笑,道:“皇上洗干净就好。”
皇上的眼里,就又盛满了疑惑。我懒得与他解释,只将一支细细的竹管朝他手里一塞,再将他朝一扇小门前轻轻一推,道:“皇上快去清洗清洗,臣妾在床上等您。”
“还要清洗甚么?朕不是已经洗过了么?”皇上很是奇怪。
“这瓶药水,是用来清洗菊花……私门…的。”我发现自己讲甚么,皇上都听不明白,于是只好附到他耳边,用更通俗易懂的语言,向他低声解释几句。
这回皇上终于听懂了,嘴唇蠕动,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甚么都没说,径直进到搁了马桶的小门里去了。
我回到寝室,坐到紫檀床边等他,回想着他刚才的表情,心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忍辱负重?身为至高无上的皇上,居然为了听到我的工作计划,而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牺牲自己的菊花,这需要何等的毅力!这份工作热情和工作责任感,着实值得我学习。
我对这位上司,顿时肃然起敬。
皇上头一次做灌肠的事儿,许是不熟练,好一会子才见着他出来,脸上还有极力掩饰的尴尬。我心中暗乐,装作没看见,只拍了拍紫檀床,道:“请皇上上床。”
皇上默默地,极为自觉地脱去外面宽大的方纹绫袍子,全身赤裸地趴到床上。那浑圆结实的后臀上,一左一右,还分别有一道未消的.浅浅的鞭痕印。
我将几只角先生摆到床头,问皇上道:“皇上,您想先用哪一只?”
皇上大概一只也不认识,迷茫反问:“这都是些甚么?”
我耐心解释:“这些都是角先生,不过材质和功能,不尽相同,比如这只,是以初生的鹿茸做做的,软中带硬,仿真度最高,这只,是以暖玉制成,入手温润,且中间可灌温水,触之有如肌肤:而这只,则是……”
皇上是个专注的好学生,眼睛盯着角先生,一眨也不眨,头还随着我的解释,不住地点着。
我心里高兴,解释得愈发起劲,然而还没等我全讲完,就听得寝室门外传来春桃焦急的声音:“启禀皇上,启禀皇后娘娘,淑景院出事了!”
“出了甚么事?”皇上专注的目光,马上从角先生上收了回来,转为一种急切的,却又带着隐痛的复杂眼神。
春桃的声音仍旧焦急:“回皇上,淑景院的牛才人中毒后小产了,太后娘娘和太妃娘娘已经赶过去了,方才有内侍奉了太后懿旨,传皇后娘姐即刻赶到淑景院。”
皇上没有立时动身,却凝视我的眼睛,问道:“梓童,你那黑豆鲫鱼汤汤……?”
又没爆成他的菊花,这会儿朝淑景院一去,他就甚么都明白了,从此对我再无所求,而我想再找机会出气,可就难了,我懊恼地将角先生丢到一旁,没好气地道:“皇上不如随臣妾一同前往淑景院,就甚么都知道了。”
“好,朕随你一起去。”皇上很干脆地答应了。我想,就算我不提出这要求,他一多半也会去的,毕竟事关皇嗣,更何况是他目前最“关心”的皇嗣。
皇上的衣裳,都脱在了浴室,浸了个半湿,无法再穿,幸好万公公事先有准备,送了一套干净的进来,这才让他得以衣冠整齐地出门。
我与他一同登上腰舆,一前一后地朝淑景院而去。
淑景院离甘泉宫并不远,但因中间隔了个莫愁湖,而湖上又无桥,所以需要绕个大圈子。两乘腰舆自甘泉宫出发,向东经过安庆宫,然后折向东北,沿着莫愁湖畔,一路行至淑景院。
淑景院只是“院”,尚未成“宫”,因此在规格上,只比“阁”好上一些,用我的眼光看,这淑景院,充其量也就是个小院子,且还是一进的。但淑景院因为临湖,风光极好,且有凉风自湖上吹来,让院儿里忙别处更为凉快些,这样的地方,正适合在炎炎夏日里养胎,看来我当初为牛、马二人挑选了一个好住处。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随着执拂尘内侍的一声高唱,两乘腰舆于淑景院院门前停下,我与皇上一前一后走下轿来。
大概里头正乱着,院门前空无一人,皇上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不知是在怪罪淑景院诸人不懂规矩,无人接驾,还是在担心我那碗黑豆鲫鱼汤露出了甚么马脚。
我跌默默地跟在皇上身后,朝淑景院正堂走去。一进正堂,就见邵采女钗环尽除,跪在当中。而在她面前坐着的,是一脸怒色的太后,和悠然看戏的太妃。
皇上的眉头,又微微皱了皱,我身为下属,赶忙向太后和太妃福一福身,替他出声询问:“臣妾见过母后,太妃。不知邵采女所犯何事,竟跪在这里?”
第72章 扑朔
太后没叫我平身,只道:“她没犯甚么事,只是牛才人中毒,又才刚小产,她身为位分更低的嫔妃,却打扮得花枝招展,未免有所不妥,因此哀家命她去了钗环,在这里跪着思过。”
思过?我看是怒火攻心,要想找人迁怒泄火才是。我暗自撇嘴,但没有做声,只以眼角余光,看了看皇上。
皇上果然不高兴了,待向太后、太妃行过礼后,马上道:“牛才人事出突然,邵采女肯定也是才刚知道,所谓不知者不罪,还请母后饶了她这一回罢。”
邵采女一定没想到,皇上竟会出声替她说情,一时间,她的脸色迸发出夺目的光彩,即便没有首饰傍身,也无法掩其光芒。
我却暗暗地叹息一声,皇上哪里是要替她说情,只是恼怒太后当众迁怒于他挑选的嫔妃,觉得失了脸面罢。
我想,太后到底不好太过拂了皇上的面子,所以才在皇上出声之后,很快地道:“既然皇上发话,邵采女你就起来,回房思过去罢。”
邵采女刚刚见着皇上,却马上又要被赶回房里去,那满心的不甘不愿,登时写到了脸上。她偷偷地朝皇上这边看了看,但皇上这回没有再出声帮她,因此她只能垂下头,行过礼,默默地出去了。
直到此时,我仍旧半蹲着,保持着万福的姿势,而太后却丝毫没有叫我起身的意思。
一旁的太妃看着我,若有所思。
皇上脸上有隐隐的担忧之色,但甚么也没有说。
“皇上怎么不坐?”太后出声道。
皇上看了看太妃,朝旁走了几步,于左手边第一张椅子上坐了。我想,若要严格遵守大梁国后/宫的规矩,此时太妃应该挪地方,把太后旁边的另一张主位,让给皇上的罢,毕竟她只不过是个太妃而已,虽说是皇上的生母。
瞧我,多么镇定,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小腿,都开始隐隐作痛了,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个。
这时,太后出声了,但问的却是皇上,而非是我:“皇上就不问问,哀家为何不叫皇后起来?”
皇上扯着嘴角一笑,笑容很有些冷清:“母后是太后,是长辈,别说让她福身,就是让她一直跪着,儿臣又能问甚么?”
这话看似动听,却让太后为之一哽,停顿了半响才吐出下一句话:“牛才人今日突然中毒,后又因毒后体虚而小产,皇上可知是甚么原因所致?”
皇上肃容,坐直了身子问道:“儿臣不知。不知太医可曾为牛才人诊治过了?有甚么说法?”
太后望向于我,冷声道:“若不是因为牛才人中毒与皇后有关,哀家又怎敢一直不让她起身?”
不等皇上接话,我先讶然抬头:“母后何出此言?臣妾远在甘泉宫,怎会与牛才人中毒一事有关?母后一直不让臣妾起身,臣妾还以为自己是于孝道上有亏,正暗自反省呢。”
皇上接话道:“正是,方才朕也在甘泉宫,皇后一直没出去过。”
太后冷笑道:“皇后若要做甚么,又岂会需要自己亲自动手?随便使个人便得。皇后敢说,那碗黑豆鲫鱼汤,不是你赏给牛才人的?”
由于一直半蹲着,我的两条小腿,更觉疼痛,但又不敢擅自直起身来,只得强忍着着回答太后的话:“回母后,臣妾的确是赐下了黑豆鲫鱼汤,不但牛才人有一碗,马才人也有。”
皇上马上道:“既然马才人也有一碗,为何她没事,牛才人却中毒了?”
“许是她没喝罢。”太后不以为然,淡淡地道。
“不如传马才人来问一问。”太妃从旁提议道。
太后却没同意,只道:“依哀家看,当务之急,还是先验一验这碗黑豆鲫鱼汤,正好邹太医就在这里。”
太妃的意见被忽视,满脸的不高兴。
皇上道:“也罢,就依母后的罢,传邹太医。”
邹太医很快就赶了来,这是个白白胖胖,年约三十而无须的年轻人,他到正堂团团行礼,也不忘给我这仍旧蹲着的皇后抱了抱拳。
“邹太医,趁着皇后也在,你且去验一验那黑豆鲫鱼汤。”太后一句废话也无,马上就开始下令。
邹太医不动身,却道:“启禀太后娘娘,不用验了,牛才人中毒,正是与黑豆鲫鱼汤有关。”
太妃一拍椅子扶手,喝道:“胡闹,你身为太医署太医,怎能还没试毒,就妄下结论?”
皇上此时,没有出声,但脸上的表情,已表明了他深有同感。
而那邹太医面对质疑,却不慌不忙道:“请太妃娘娘容微臣解释,黑豆鲫鱼汤,微臣已然验过了,那汤水虽然无毒,但其中的鲫鱼,却与牛才人安胎药中的一味甘草相冲突,两下一起食用,变成了毒药了。”
邹太医话音刚落,太后便怒喝出声:“皇后,你好歹毒的心思,竟想出这药性相克的法子来害人,定是你事先弄清了牛才人安胎药中所含的药材,再才赐下这一碗黑豆鲫鱼汤。”
我慌张抬头,委委屈屈地道:“母后,那安胎药乃是长乐宫所配,淑景院所熬,里头有些甚么药材,臣妾怎会知道?就算知道,臣妾又不通医理,哪里晓得鲫鱼汤不能与甘草同食?”
太后冷笑连连:“皇上,你瞧,你瞧,皇后连牛才人所服用的安胎药出自何处都一清二楚,她还敢说自己不清楚里头有些甚么药材?”
皇上沉吟着,并未出声为我辩解。对此,我很理解,我也不希望他替我辩解,当下,还是别让太后知道我们是一伙的好。
皇上不说话,不等于没人开腔。太妃学着太后,一声冷笑:“太后所言差矣,既然甘草与鲫鱼相克,何以断定是鲫鱼克了甘草,而不是甘草克了鲫鱼?”
太后马上反驳:“太妃竟连这道理也弄不明白?因为哀家的安胎药在先,皇后的黑豆鲫鱼汤在后。皇后在送此汤来之前, 知晓安胎药,而哀家送安胎药来时,并不知皇后要送什么黑豆鲫鱼汤。”
太妃好心帮我,却落了一通数落,脸上讪讪的,忙端起一盏茶,把头垂了下去。
虽说太妃平日里挺讨人厌,上回还挖了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