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媗,你果真……”郭太后面露喜色,强行抑制住了。
郭媗一听,拼尽全力,“扑通”一声跪在了两宫皇太后和皇上面前,声泪俱下:
“太后娘娘,事关媗儿名声,更关乎皇家颜面……”
“媗儿你不必说了,姑母一定还你一个公道。”郭太后转向一旁眉头微皱的朱竮道:“皇上已是成年人,自然会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更何况皇后人选,必定是要才德兼备之女子。你既得皇上宠幸……”转而转向一边的曹太后道,“姐姐,后宫今年定是有喜事了。”那笑容,那举止,比鲜花太阳都要灿烂。
原计划是和郭从武合谋,明晚将郭媗迷倒,再将皇上下药,令二人情难自禁……此时居然……哈哈哈……简直是天助我也!
“母后所说甚有道理,”朱竮连连点头,毕恭毕敬,“儿臣定将那日宠幸之人封为皇后。”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只等下一步。
郭太后大喜,命人将郭媗抬至软榻:“媗儿,还不快谢恩!”
谢恩?郭媗不解?因为皇上找太医给自己瞧病了?忙恭敬道:“谢皇上,待微臣养好伤,定不遗余力为朝廷效力,已报隆恩。”
“郭媗,你要谢皇上要立你为后……”郭太后只以为郭媗女儿家害羞,忙起身打圆场,“我看择日把事情办了……”
“太后,万万不可”郭媗大惊,顾不得礼数,“我一生只为报效朝廷,且以我此刻这副尊容,”说完指了指右脸的血迹,“怕是史上最难看的皇后,而且我从未被皇上宠幸……”说完,脸上一抹娇羞。
郭太后懵了,原本以为会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郭媗推至高位,所以才说出前面那番话。此时郭媗否认被宠幸过,难道另有其人?
“禀皇上,程侍郎求见。”猎宫外,高拱前来禀报。
和程秀之随行的,还有失神但妆容精致无比,不管远看近看都是美人的程清芷,实乃天仙之姿。
“传!”
程秀之因方才救人有功,被封为二品大臣,此刻正带着程清芷过来,以谢隆恩。
原本程清芷是不能随驾的,可程秀之和郭媗的计划之中,程清芷必定要出现。曹太后看了程清芷一眼,惊得落了手中的帕子,“你——”
“禀太后,皇上,此乃舍妹,听闻郭大人受伤,前来探望。”
狩猎之前,程秀之曾安排了她俩的一场“偶遇”,虽只是一面之缘,程清芷怎会忘记朝中唯一的女官。
郭太后恨得咬牙切齿,终究是让朱竮见到了程清芷。
第七十四回
程清芷一身浅绿色挑丝双窠云雁宫装,躬身向两宫太后请过安,神情冷漠的看向皇上才起身行礼,任皇上热情如火,一双深眸里净是冷漠。此时的她已非完人,可心却是一颗整心,除了许庭芳暂时容不下其他人,就算是天子亦如此。目光流转皆浮萍,但求一人一倾心。
行为举止自不必说,与生俱来的高雅气质与其兄如出一撤。谈吐非凡,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非一般女子能及。郭媗躺在榻上都自愧不如,更何况脸上有了一块疤。
“这……”曹太后装作毫不知情,“似乎在何处见过?”此刻除了郭太后不知情,程清芷亦不知为何来此处,方才哥哥唤她过来,皇命难违,换上哥哥为她准备的衣裳就过来了。
朱竮自然大喜过望:
“程姑娘,你来了?”随着话音,疾步上前,就差伸手搂住程清芷了,哪有帝王的威严,活脱脱一个痴情的小伙子。
曹太后笑而不语,郭太后面露不悦,程秀之虽无奈,可此时计划已经进行了一半,临阵脱逃不仅不是好事,还是死罪。
郭太后的脸色已然不太好,这心目中的未来皇后人选正因为皇上的不小心而躺在榻上不能动弹,皇上却在此刻与他人卿卿我我。
“母后忘记了么,那日在行宫,母后见程姑娘被恶霸欺凌,命儿臣救下了程姑娘。”语气里自是宠溺,还有一抹娇羞,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之事。
唯独郭太后自始至终不信,实际上是不愿意相信。
“太后娘娘,朱竮拉过程清芷,”缓缓走至郭太后面前,朱竮身穿一件月白色织锦缎锦衣,腰间绑着一根苍紫色龙纹腰带,一头如风般的头发,有着一双黝黑深邃的,身躯伟岸,当真是清新俊逸英姿勃勃,和程清芷站在一起那正是天造地设,“那几日在行宫,儿臣和程姑娘两情相悦已经……”堂堂皇上,愣是娇滴滴的说不下去了。
此刻,郭太后才惊觉自己着了这小子的道了!
怪不得方才问自己那些个问题,自己一心扑在郭媗身上,以为皇上宠幸的是郭媗,心中还大喜,故而说出大婚立后之事,岂知皇上所指是程清芷,甚至早已得了她。
郭太后连退数步。
“姑母——”郭媗见郭太后失态,心生不忍,最终的目的只是让姑妈死了要立自己为后的这条心,不想郭太后因此伤身伤神。
“妹妹,皇上大婚,我国有后,虽然振奋人心,可也要注意身体。”曹太后体贴,几步上前,扶住了郭太后,她自然是喜欢程清芷的。
郭太后坐了下来,抬头望向四周。从郭媗受伤抬进猎宫,到此刻谈及皇上大婚,自己都在场,且步步都是得到过自己的首肯……郭太后稳住心神,这分明是算好了让自己和郭从武往里面跳,虽已明白,可也晚了。
无论如何,输了战场,气势不能败,起身笑着拉过曹太后的手道:
“姐姐说笑了,”郭太后拉着曹太后,“哀家也正为皇上的婚事犯愁,上次选秀就注意过程侍郎的妹妹,今日近看,果然容貌出众。”丝毫看不出任何不悦,甚至连惊讶都没有。
程清芷紧紧咬住下唇,方才来的路上,哥哥一再嘱咐无论听到什么样的言谈都要忍住,原来是为了和皇上大婚!立她为后?憋了许久,才将双眼的泪忍住。眼前净是许庭芳的容貌,许庭芳的一言一行,许庭芳风度翩翩的举止。皇上虽是人中之龙,且相貌才学自然不差,可非心中所念,那便如同行尸走肉。
“程爱卿,朕向你保证,这一生独宠程清芷一人,若有违背,早死无子,不入皇陵。”朱竮突然起身上前,举起右手认真说道。
“皇上万万不可——”两宫太后,程秀之慌忙阻止。这后宫怎可能独宠一人?只当是说笑罢了。
一切都在程秀之和郭媗的掌握之中,又有曹太后在后筹谋,狩猎结束,回宫就准备大婚事宜。已使人快马加鞭回宫准备,礼部等一一通知,只等皇上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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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此消息的还有许庭芳和简雁容。尤其是简雁容,有些不信。十五月圆,许庭芳搂着简雁容坐在屋顶上,看着远处的烟火绚丽的绽放。
“庭芳,程清芷对你可是情深意重……”
话未落,许庭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含住了简雁容的樱唇,牙齿肆意嗫咬,忽重忽轻,似故意惩罚她一般。简雁容宁愿被咬也不愿离开,自然是亲的其所,其乐融融。
“简雁容,从始至终我眼里只有一个你罢了。”许庭芳搂住简雁容的细腰,痴痴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齿,虽无精致的妆容华丽的服饰,可那一颦一笑毫无敷衍,完全出自真心。
“许庭芳,从始至终我眼里只有你的两个笑涡罢了。”简雁容说完,伸手就去摸许庭芳的双颊,许庭芳温文尔雅,在旁人面前更是冷峻无边,只有在严容面前似孩童一般烂漫开心。故家中管家平日里都背地里称呼他为冰块脸,其实他的笑只为简雁容。
陶不弃这里日将济阳城好好玩了一番,方觉还是京城好。今天一早便跟在简雁容身后求她和自己一起回京,又是撒泼又是耍赖,最后竟又哭又闹的,简雁容哭笑不得。
最后没办法,只得又出一计。
“陶世子,皇上马上大婚立后,少了个下聘礼的人,听说找不到身份合适的人去,你若不回去……”简雁容露出一股难为之色来,“皇上岂不是很可怜?”说完叹了几声气,忧伤的转过头去看着许庭芳,嘿嘿一笑。
陶不弃性子直,且呆萌,一听皇上有事不得解,还未等简雁容说完已经消失在门外了。
“严容,陶世子回去,不会出什么乱子吧?”许庭芳有几许担忧。
“放心,皇上若是知道陶不弃愿意去,定会嘉奖靖国公一家。”严容依偎在许庭芳肩上,“程清芷嫁给皇上,定能受宠一生,女人一生得一人,那也值得了。”
皇后母仪天下,礼数自然不能少,定要遵照“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
而程清芷先承受隆恩,才准备入宫,这行六礼之人必定要是自己人,说白了,也就是皇后入宫前给皇帝得了身子,万一被人知道了,岂不是颜面尽扫,以后如何在后宫立威。现在两宫皇太后自是知道了,钦天监的人更不会说出去,这是杀头的罪,皇上定能处理好。最后最重要的就是这问六礼之人了。
陶不弃恰恰适合。
靖国公对朱竮忠心耿耿,儿子陶不弃虽偶尔顽劣,但结实严容后学乖不少。此时简雁容见陶不弃离开,忙洋洋洒洒修书一封,使韩紫烟务必交于陶不弃手中,这封信是写给靖国公的。靖国公看完,必定会照做,封赏更是迟早的事。
送走了呆霸王,河督府清净不少,但又少了分生趣。书砚尚不知严容是女子,每日见自家公子不顾外人与其磨耳私语,只觉痛并快乐着,见一次就找一次韩紫烟,韩紫烟心疼他,也不说明,只天天煨汤,将许庭芳简雁容书砚三人养的白白胖胖。
见简雁容身体越来越好,韩紫烟的心竟舒畅了许多,程秀之的嘱咐早就抛在脑后,不是忘记,而是推迟,能推一天就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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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大婚大赦天下。
靖国公一家受封赏,极其富贵。
程秀之一跃成为国舅爷。
郭媗升为二品女官。
最满意的除了朱竮就是曹太后了。程清芷生性温婉,是母仪天下的不二人选。且郭媗不能为后,断了郭家想要控制朝政的念头,于里于外,都是好事。
且皇上果真如简雁容所说,遣了陶不弃去下聘,风光的不得了。
只是程清芷一路哭泣至后宫,朱竮心疼不已,只当是舍不得程秀之,便下了条命令程秀之可随时进宫看望皇后,对程清芷专宠至极。
只是程清芷依整日依旧郁郁寡欢,对皇上也是不冷不热,除了洞房花烛夜那晚只在没有办法才让朱竮碰了下身子,到现在都只是一味推辞。
朱竮不解。每日除了上朝和给太后请安,多数都是呆在皇后宫中,就算皇后不理他,他也高兴,皇后越是冷淡,他越是着迷,迷的找不到东西南北。
一日午后,曹太后要见他,匆忙从皇后宫中赶了过去,原来曹太后做了个噩梦,梦到许庭芳遇难,下落不明,吓得要皇上赶紧将许庭芳召回。朱竮好一阵安慰,又宣陶不弃进宫将许庭芳的近况详细讲述了一番,才打消了才太后的疑虑。心里又吃起醋来,只觉曹太后关心许庭芳甚过自己。
回到程清芷那,她已经歇下。案前墨迹未干,朱竮悄悄看去,只得四字——庭芳安好。朱竮气的直接回了御书房,这程清芷已经是自己的人了,还念念不忘许庭芳,母后更是对许庭芳关心不已。这些女人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许庭芳究竟有什么好的,这么多人对他用情至深。朱竮一用力,手中的翡翠杯尽碎,鲜血汩汩流了出来。
“皇上——”高拱奉茶进来,见朱竮流血,三魂丢了七魄赶紧传太医。
第七十五回
太医离开,朱竮盯着包扎的严实的右手,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高拱使奴才在仔细检查地面有没有碎了的瓷渣,以防再伤到龙体。
“皇上,皇后娘娘那……”高拱静静走上前来,若是往昔,此刻该是在皇后那里的。
朱竮不说话,右手的伤口隐约疼着,紧接着心口也一疼。他是皇上,不要后宫佳丽三千,只要程清芷的一颗真心。不偏不倚,程清芷的心却在许庭芳身上,甚至连自己母后的心都在许庭芳身上。
许庭芳的才干学识,朝中数一数二,此刻还不到除去他的时刻,但若要杀他,那也是一眨眼的事情。
“高拱,今晚有奏折要批阅。”朱竮不多说,转身走至御案坐下,右手受伤,左手飞快的翻阅着,面无表情,高拱识趣的将灯挑亮了些,退了出去。
程秀之得御令,前往后宫看皇后娘娘。
只见几个奴才抬着一块木板,上面似乎躺了一个人一动不动,正迎面而来,方向恰是从郭太后所在寝宫。
“你说说看,昨天还好好地,今儿个就得瘟疫死了……”
“就是,宝林才十四岁,她娘还不知道……”
“我们愁什么,听说郭太后会给她娘一大笔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