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梁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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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梁官梦-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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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妻子吴小玲正巧这时出现在一楼大厅,几步赶上来扶住了丈夫。
    “你怎么……”
    “我见你的车在外面,就出来迎你。”吴小玲端着肩用力撑着丈夫,“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妈怎么样?啥病?为啥要住到肿瘤科去?”见到妻子,刘悠然腿上渐渐有了力气,立直身子急切地问。
    吴小玲嘴唇颤抖着,话没出口,眼泪倒扑簌簌流个不停。
    见妻子这样,刘悠然心里一阵阵发寒,“你倒是说话呀,妈到底得了啥病?”
    “癌症。悠然,妈得了食道癌。”吴小玲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不可能!上个月不是才做过全身检查吗?CT做了,彩超做了,还有核磁共振,不是都没问题吗?怎么才一个多月时间,就得了癌症呢?”刘悠然一声声质问着,好象对面站着的不是吴小玲,而是医院的医生。
    “悠然,真是癌症,而且还是晚期。”吴小玲见刘悠然这样冲动,忙擦干眼泪劝他,说,“妈到现在还不知道,你要挺住,千万不能让妈知道真相。”
    站在楼外沉静了好一会儿,夫妇二人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进了302病室。
    “妈。”看着才两三周不见就瘦成一把柴的母亲,刘悠然的心里似有刀割,可他还是强忍悲痛,做出一副微笑的样子坐在了母亲床头。
    “说不要给你打电话的嘛,怎么还是来了。”嘴里抱怨着,可母亲的脸上却绽放着快乐。
    “我来地区开会。回家听小雯说奶奶住院了,就赶紧赶来了。”刘悠然按夫妇二人刚才商量好的口径回复过母亲,又打趣说,“又哪里不舒服了?该不是想儿子吧。”
    “胃疼。”母亲拉着刘悠然的手笑着说,“想你是真的,不舒服也是真的。
    不过这是老毛病了,本来不碍事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小玲不放心,一定要我来医院检查检查。这下好了,没病也给你看出病来了。没个三两千,我看是出不去的。”接着母亲就又说到上次做全身检查的事,“几千块呢,就那样白白扔了,连个响声都没听见。提起来就让人生气。”
    “有病还是得看,不然小病耽误成大病可就麻烦了。这里是国家正规医院,不是江湖医生的诊所,他们不会乱来的。”刘悠然安慰母亲道。
    “国家正规医院?坑害起老百姓不比谁凶!”
    一句话听得满病房的人都笑了起来。
    母子拉了会家常,母亲怕天太晚了孙女一个人在家害怕,就要刘悠然夫妇赶紧回家去:“我不碍事的,你们早些回去,小雯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明天该上班的上班,该开会的开会,该上学的上学。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要不你回去?”刘悠然拿眼示意妻子,“我晚上陪妈。”
    “都回去,都回去,我不要人陪。又不是七老八十动不了了,要人陪什么?”母亲极力往回赶他们。
    “那我们就回去?”刘悠然是问母亲,也是问妻子。
    “回去回去。”母亲仍在极力坚持着,可妻子目光中流露出的却是犹豫。
    “走吧。既然妈说了,我们就回。”刘悠然轻轻拍拍母亲的手,拽着妻子出了病室。
    “送她回家后,你也找个地方先休息一夜。到底什么时候回县里,明天我们再商量。”把妻子送上一直等在外面的车里,刘悠然这样对小齐说。然后,目送着车子消失在夜幕中,又笑眯眯地返回了病室。
    推门进去,母亲正眼巴巴地望着,见他进来,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我就知道你要回来。”
    “真的?”刘悠然上前拉住母亲布满青筋的手,“就那么肯定?我要是不回来呢?”
    “你怎么能不回来呢?”母亲反问一句。
    母子俩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夜深了,邻床大哥也转过头睡了。刘悠然轻轻走过去关了病室的灯,对母亲说:“你也睡吧。”
    “好。”母亲一边答应着,一边却提起个话头,“那年回老家,听人说你爹曾经回去找过我们。走时还留下过地址,那名儿好象和你现在当县长的县有点像,是蓝印,还是印蓝来着?反正带点颜色。传话的人说不太清,我也记得糊里糊涂。地方不确切,也没法找,日子久了这份心也就淡了。你现在不是在蓝印吗,稍稍留个心,看有没有这么个人。如果你爹还在世,今年整七十了。”
    “整七十?”刘悠然心下一动,“马大炮父亲也整七十,才过了七十大寿不久。马老太爷……”
    “工作太忙也就算了,四十年了,谁知道活着还是死了,也不知道他再成个家没有……”母亲絮絮叨叨一直说着。
    第二天晚上,利用妻子陪护母亲的空儿,刘悠然专门去了趟吕新家。
    聊了会闲话,说到近期工作,刘悠然顺便提了新世纪人才库选人的事,“本来很好办的事,给搞复杂了。王一丁把矛盾全往我这儿推,指标就那么些,推给我,我有什么办法?又不能变出几个指标来。”
    “变什么?不用变。我让他们多给你们几个就是了。”吕新诡秘地笑笑后大包大揽,“这算个什么要紧事,看把你愁的。”说着便操起电话,“你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不能因为这种小事把人都给得罪了。想入库的都是什么人?都是大大小小的领导,很可能还是人大代表,他们人人手中可能都握有一张选票,是千万轻视不得的!”说话的当儿电话挂通了,吕新在电话中连说带骂,好象与对方很熟的样子。
    从双方对话中刘悠然慢慢听出,原来这事由吴专员的二儿子具体操办。
    “好了,给你们再增加二十,总共四十个,行了吧?不够说话,还可以再给。怎么样,老同学够意思吧?”放下电话,吕新突然望着刘悠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刘悠然被他笑蒙了,先把自己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值得他笑的,便忍不住问道。
    “不是笑你。”吕新终于忍住笑,“我是笑你们县的那些个打破头也一定要入人才库的人。那些土鳖,还真以为入了库就一定能飞黄腾达,削尖脑袋也要进库。进了三梯队又怎么样?该用、该提的,不入库也照提不误;不该用、不该提的,不要说入了人才库,就是入了领袖库,不用照样不用。有些人啊,你给他个针,他还真当个棒槌使。”
    这下刘悠然明白了,原来这人才库不过是人家赚钱的一个口实罢了,与以前的这个《录》、那个《全》没什么两样。
    接下来刘悠然谈了自己近期想做的几件事,吕新听后告诫他说:“现在不是你出政绩的时候,气力要花在树立个人形象上。凡事不可太叫真,该打马虎眼的时候,就要打马虎眼。千万不可事事处处抓住原则不放,有时不得已也得做点违心的事。为什么?说白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先顺利当选。只要票数过半,以后其他事就好办了。现在是他们选你,当选后,就是你选他们了。所以,现在你要稳住,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以不出问题、不招惹是非为准则。有时就有了委屈,你也得忍着。不光是你,政府这边所有的组成人员都得过一关。当然,组织上是不会让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的。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谈完工作,吕新主动问到刘悠然母亲的病,“要不要请省里的专家来会会诊?现在的医生,不负责任得很。上次省报登了篇文章,说两个小孩同时动手术,由于医护人员粗心大意,结果锯腿的给割了阑尾,割阑尾的倒把腿给锯了。你听听,多荒唐,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当然,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很小,但它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我们的医疗卫生机构,存在着许许多多让人们难以忍受的弊端。”
    “等切片最后出来再说,到时候少不了劳你的大驾。”
    从吕新家出来。刘悠然看看天还早,就又去了吴专员家。
    “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给刘悠然开门的吴师母有些嗔怪地说,“刚才老二还打电话过来,说你要来家了,通知他一声,他有事要和你说。”
    “说什么说,他的事你们以后少掺和。”坐在沙发上的吴专员迎着老伴猛喝一声,然后扬扬手,算是为刘悠然让了座。
    “本来要给你打电话的。”吴专员说。
    “有什么事吗?”刘悠然欠欠身子问。
    “剩下的乡镇都跑完了吗?”吴专员不答反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这是两人每次通话必定要谈到的事。
    “还剩五六个。我准备这次回去就跑完它。”
    “这就好。要快。你让人家投你的票,总得让人家先见你一面嘛。面都不见,凭什么选你?要我也不选。”说着,吴专员自己先笑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是,基层的同志是比较讲究这个的。”刘悠然极力附合着。
    “你母亲的病怎么样?没什么大问题吧?”吴专员又换了个话题。
    “医生怀疑是食道癌,已经去做切片检验了。”
    “哦──”吴专员有些吃惊地坐直了身子,“这就有点麻烦了。”
    “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听话听音,刘悠然忍不住追问一句。
    原来国家粮食储备部冯副部长要来本省考察,议题是确定建立国家级粮食储备基地。考虑到地区是本省主要粮食产地,省里把考察地点定在了地区,地区又把具体地点定在了旱收水的重点区域蓝印。
    “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只要冯部长满意,把地点就定在蓝印,你们今后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一、仅基建工程一项,一两年内就可以给县里增加最少上千个就业机会,二,每年可以为县财政增加百多万元的财政收入,三、农民不再愁粮食卖不出去……不说了不说了,总而言之一句话,这是百利而无一弊的大好事。只是,”最后,吴专员有点遗憾地说,“本来我是想让你好好抓抓这事的,从冯部长的接待到库址的选择,方方面面,我都想让你亲自过问。现在看来……”吴专员摊开双手,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只能让王一丁去抓了。”
    “还是我来抓。明天我就回县里去!”权衡再三,刘悠然当面表态说。
    二十一
    更新时间:2007…11…13 22:41:46 本章字数:5761
    回到蓝印,刘悠然先向王一丁通报了冯副部长要来的消息,然后便说了又争取到二十个入库指标的事:“吕部长说了,要是咱们县符合条件的人多,还可以再增加一些。”
    “还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啊!咱们挖空心思也摆不平的事,你一上去,吕部长一句话就给解决了。”
    王一丁本来对此事看得很淡,从政二三十年,以前的事说不准,但自从自己做了县领导,提拔干部啥时候也没靠翻档案定人的。人是活的,档案是死的。活生生的人立在面前,看的什么档案?这次他显得这么一本正经,并不是看重这件事本身,他心里明白这不过是某些心眼活泛的人想出的捞钱法子,只是想借机给刘悠然点难堪,让他也知道知道县长不是那么好当的。地区也真是,现成的县长人选摆在那儿,都代理了一段时间了,突然就给派来个刘悠然,一纸任命就打悼了他私下早就拟定的方案:钟忠升任县长,他遗下的缺让王哲思顶了。就凭钟忠现在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样子,县长的位子是不会坐长的,到时候……三两年后的蓝印政局,他心里早已做了安排。
    从内心讲,他对刘悠然本人没什么意见,通过这一阶段的接触,他对这个人印象尚可,认为他为人正派,也勤于做事。毛病是书生气浓了点,凡事好叫真。
    这也是中国知识分子的通病。相信经过一两年的磨炼,他的这些臭毛病都会自然痊愈的。人都说社会是座大熔炉,乱扯!学校不是社会的一部分?企事业单位不是社会的一部分?那些地方算什么熔炉,能炼出什么好钢来!真正的熔炉是官场,这里火烈烟浓,是人百炼成钢、千炼成才、万炼成精的地方。好在刘悠然有点背景,书生气再浓,也没人奈何得了他。这不,才想拿入库的事难为难为,可人家上面有人,一句话,又二十个指标拿回来了,还留下活口,不够再给。没办法,明知这是场游戏,0还得乖乖陪人家玩下去,给人家把钱如数交上去。交就交吧,反正不是自己出钱,乐得大家都开心。
    刘悠然又要了入库指标的事传开,想入的人自然开心不已,那些原本对刘悠然不满的人,也开始说起他的好话来了。特别是刘雄风和方方几个,竟驱车二百余里,专程到农大去感谢他。以致一时刘雄风高兴酒喝多了,把手机也忘在了他家。
    “又欠了这家伙一份人情。”刘悠然说的“这家伙”不是别人,而是他的老同学吕新。当天在酒桌上他就这样想。
    紧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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