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说的这么坚持,古珧也就微默着稍稍蹙起眉头,桑宁顿时也就只能软了口气询问,“——我可以去吧?”
倘若情况一直像昨天那样,那她去了还真是找死。
但古珧舒展开眉头微微对她笑一下,也不是多么反对的样子,“你如果有事一定要去也没关系,我陪你。不过尽量不要离我太远。”
“……她们……不会再袭击我吗?”
“暂时不会。”
桑宁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就觉得古珧对这件事的反应似乎略平淡,他如果真在意她,怎么会让她就这样成为众矢之的而袖手旁观?
可是,暂时不会又是什么意思?
迎上她疑惑的目光,古珧也没什么可隐瞒她,对她说明:“摄魂阵过了初期之后,任何一个激发了众人情绪的人都可能成为牺牲品的。昨天也许有什么事刚好让她们注意到你了,你才会暂时成为众矢之的,不用太担心,只要逃过了,她们对你的敌意就会像水面上失去中心的涟漪那样慢慢平息,小心不要再去触动就好了。”
桑宁慢慢拧着眉头,虽然这是个好消息,可她并不觉得开心。
——这样说来她差点成为牺牲品只能算是一时的运气不好,也就不能指望借着这个机会让古珧跟桑正信敌对了。
她吃完面包喝了杯果汁就跟古珧一起出门了,坐在车上向历史系驶去,隐约之间她依然能够看到盘旋在整个教学区的巨大漩涡,就如古珧所说的,它的流动比昨天被触发的时候缓慢了许多,平缓得几近静止。
车子行驶着,主动开进那一片仿佛雾霾或是阴云般的漩涡之下,不禁让人心里感到压迫。
桑宁不自觉的想着,那真的只是运气不好吗?
只要她还跟古珧和华助教有所牵扯,不就会一次又一次的触发那些负面情绪,把矛头引向自己?这一点,是桑正信疏忽之下一个没有想到的结果吗?
想到这里她没敢让古珧把她送到教学楼,说不定她一个人比他送要来的安全。
古珧虽然不是很赞成,但离得又不远,就算发生什么也可以及时赶到就没有坚持。
桑宁小心翼翼地向教学楼走去,谨慎的注意着四周——
学校里今天比平时显得更安静些,似乎接连不断发生的事情让学校里没有受到迷惑的男生也隐约察觉了什么,被学校里诡异的气氛压抑着,让人有些大气不敢出。
而那些女生仿佛已经跟笼罩着学校的漩涡连接为一体似的,随着漩涡流动的变缓,连走在校园里的她们行动也变得缓慢许多,乍一眼看去像一个个僵直的行尸似的,缓缓行走在路上,令人毛骨悚然。
桑宁尽量躲远,尽量低着头避开与人对视,走上教学楼大门口的楼梯时不得不越过一个女生,侧目一瞥间似乎连她的脸都面无表情着,不由得加快脚步赶紧走进大楼。
她不想去上课,在合堂里一旦激发了什么矛盾,百八十个人一起冲她来根本躲都没处躲。她想先去考古组活动室,她从华玉龙家里收拾来的换洗衣物还落在活动室里,昨天车晴突然发难一时走得急了根本没有来得及拿。
她正要上楼,抬头就看到华玉盏正站在楼梯顶,一副早就在等着她来的样子——桑宁默默像左右侧目一眼,发觉楼下走进大厅的女生们已经停下了脚步,齐齐转头像她张望。
她心里毛了一下,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尽量表现得像一个普通学生一样客客气气的打招呼:“华助教……”
华玉盏也略点了一下头,装作下楼的样子与她擦身而过,只在走到她身边时靠近她耳边低声而快速的说了句话。
桑宁略略惊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下一刻就感觉到脊背上的锋芒,侧目所见全是女生们怨毒的目光,每一道都像在指着她说——我们已经看穿了你的猫腻,装作擦身而过也是没有用的!
而那些刚好撞见这一幕的无关的男生要么匆匆低头走人,要么只站的远远的看着,竟也都被女生的气势压得不敢多事。
——她今天该不会就要在这里被生吞活剥了吧?
桑宁顿时就有点迈不动脚,停在楼梯上——她已经与华玉盏错开身,他在她身后越走越远,如果华助教走了,她就要自己面对这些随时会化身妖魔的女人。可是她却不能开口留住他,那会把自己置于更悲惨的境地……
像是察觉到她的驻足和犹豫,华玉盏也停下脚步,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目注意着她的状况。
桑宁深吸一口气,正要再次抬脚向楼上走去,却听到桑正信的声音从身后的大门口传来——“早啊,华助教。”
她忍不住转头,看到桑正信正迈步走进来,停在了华玉盏面前。
华玉盏半冷不热的勾一下嘴角,只是客气着,“早,桑主任。”
——他们装模作样的本事,都比她高得多。
桑正信抬头瞧一眼楼梯上的桑宁,她像被捉jian似的心里小小的慌了一下,但面上依然蛋定,不过是擦肩而过而已。
让她意外的是桑正信居然没有透露出怀疑的目光,反而只是对她一笑,尽是长辈的和蔼。但是下一刻,他就已经收回目光,正视着华玉盏,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大厅里的人听到——
“华助教,我听说你跟桑宁之间,好像是有一点不太妥当的传闻啊?”
这样的话由一个主人来说当然没有任何不妥,不妥的只是说话的地点——桑宁正愕然他为什么要大庭广众的提起这个话题,华玉盏悠扬的嗓音已经带着闲适自然地应付道:“传闻而已,桑主任不必上心。”
“那是最好,师生恋本来就不是值得赞同的事,何况我也不希望我的侄女在校期间被一个老师纠缠不清。”
桑宁微微愣着,没想到桑正信突然在这个时候把这件事公开出来。而四周在片刻寂静之后低低哗然——原来桑宁是桑主任的侄女,这样一来她的后门,她的背景,所有的事也都说得通了。
男生了然,女生愕然,她们像是稍稍清醒了一些,残留的理智也意识到系主任的侄女少惹为好。
大家陆续散去,桑正信又抬头对桑宁微笑一下,似乎是让她安心。
——是古珧去找过他了吗。
桑宁只能想到这个理由,而华玉盏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没有应,只是冷冷瞥桑正信一眼,绕开他头也不回的离去。
第九十章
系主任的侄女这个身份似乎从某种意义上成为一道屏障;可以给予桑宁保护;提醒那些被迷惑的学生最后的理智,来阻止她们对桑宁做一些危险的事。
桑宁也希望这是真的有用;而不是像洪水前的堤坝,一旦超出负荷就会被冲垮。
但是至少目前来看,走在桑正信身边的她的确是安全的。路过身边的女生那种恍惚的神情减少了许多,更多的是一些窃窃私语,带着不满议论着桑宁的好命,或是仗着自己的叔叔是系主任就乱搞男女关系云云。
名声虽然是臭的,但处境却不知比先前好多少倍。所以这点议论桑宁是不会在意的。
桑宁只趁桑正信不注意从走廊的窗户向外看了一眼,已经走出教学楼的华玉盏也正回头,视线短暂的相接;似乎能够感觉到他眼里那几分无可奈何的笑意。
她的心里又安了一安;只是知道华助教这一次是站在她这边,就连心情都比上次安稳许多。
她把心思收回来,“叔叔,这样公开我们的关系好吗?”
“——只要你安全就好了。”
桑正信笑得亲切和蔼,如果只看外表,桑宁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五官端正,看起来正直又亲切帅气的大叔会是千年前复活太子撺掇夺权动荡朝廷,千年后依然草菅人命的恶人。
桑正信的手落在她肩上轻拍了她的肩揽着她时,桑宁甚至细细的起了一阵颤栗。
桑宁心里记着华玉盏刚才跟她说的话,她要尽快办完自己的事情回古珧的住处才行——
也许是有点心急了,她看到桑正信把她送到活动室门口,正要回自己的办公室,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
黑暗一瞬间袭来,又快又猛得仿佛不是她在入侵而是反而被吞噬。
当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她看到自己站在那间展厅里,古董依然安静的摆放在货架上,因为是幻境这里显得很暗,看不到窗外的景象。
桑宁突然听到一声呜咽,随即是隐隐约约此起彼伏的哭声哀嚎声,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着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尽头的那面铜镜,发觉声音似乎就是从铜镜的方向传来,于是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突然一张人脸出现在铜镜里,占据着整个镜面像要从里面冲出来似的,一双眼睛全是瞳仁没有眼白,不断的留着血泪哭喊咆哮,吓得桑宁顿时往后退了两步。
但那张脸并没有冲出来,它似乎被某种力量拖回了镜子里,这才让桑宁看到镜子里的景象——镜面上映照着整个展厅,但镜子里的世界不是空空荡荡的,那里有许多苍白而透明的人漂浮在半空,蜷缩在角落,她们都在哭,从眼睛里流出来的血汇集在地面上成了河一般,像是随时要从镜子里流出来。
桑宁注意到镜子里没有她自己,但这里只是意识的世界,并非真实,当然这也没有什么可奇怪。
让她奇怪的只是前两次进入桑正信的内心,看到的都是具体的人物景象,那些应该都是桑正信的记忆里的场景。她还未在他内心里看过像其他人一样如此抽象的场面。
这代表现在她所见的并不是切实的记忆而是桑正信内心对现实真相的一种映射吗。
那这里,有什么是与她有关的?
——就像苏掌柜所教她的,潜入内心久了,她开始渐渐摸到了窍门。不再是被动的只看对方内心里展现的东西,而是可以挑选她想看的。
前两次在进入桑正信内心时她所想的就是查清他的身份,所以看到的是他真实的记忆。
而这一次,她想的是什么?
潜入的太急,她没有很好的理清思路,但眼下她最在意的应该是桑正信的罪证和跟她的关联。
桑宁的目光离开镜子,环视着整个展厅,虽然一想到镜子里的情景就觉得这空无一人的展厅里其实有着很多冤魂,身上不禁有点发凉。
她刚想走开四处看看,突然自己的衣服被什么人扯住——回头,她看到一只婴儿的手从镜子里伸出来,正抓着她的衣角。
桑宁吓得想要后退,但那只小手抓得很牢,这一拽把那个婴儿也从镜子里拽出一半。婴儿的上半身已经探出铜镜,在镜子里却丝毫也没有倒影,它的眼睛同样漆黑一团没有眼白,甚至那漆黑的瞳仁里就像昆虫复眼似的,映照出许许多多个桑宁的倒影。
桑宁毛了,只觉得冰冷发麻的感觉从脚底直窜上来沿着脊梁上到头顶,连自己的头发都快要炸起来。
她干脆把衣服一撕,幸好意识界不像现实的布料那么结实。衣角像纸片一样被撕下来,桑宁转身就跑——
这也许是本能,即使在别人内心里看到再多恐怖的东西,也依然有极个别的东西像是不停在唤醒她的危机意识——只有它们是最具有威胁的,比那些恐怖的幻象还要恐怖的多!
桑宁跑到大门口,用力想要推开门,却发现展厅大门从外面挂着锁,她根本就出不去。
背抵着门回过身来,却根本不见那个婴儿的身影。
桑宁谨慎的扫视着展厅,稍稍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在桑正信心里,有一个婴儿?
——是他那个被溺死的姐姐吗?
想到它的身份桑宁的恐惧才退却一些,任谁突然见到一个恐怖婴儿也得被吓一跳。但毕竟同为阴女,她还是很同情那个一出生就被溺死的婴儿。虽然自己长到十六岁,最终也还是没逃过被溺死的命运,也算同命相怜。
她开始谨慎的再次往里走,可是没走两步就停住了脚步,看到铜镜里的血真的已经流了出来,在地上不断蔓延。就算这里不是现实,桑宁也不想踩上去。
但这时候铜镜里又传出了声音,不再是哭声,而是一种很热闹的场面,有人在讲话,有人在鼓掌——桑宁离得远只能伸了头去看,模模糊糊的认出那是古董展示开幕的那一天。
第一个讲话的人是校长——那天她也是在场的,要说眼前的场面与现实有什么不同,大约就是这面铜镜居然也被摆在演讲台上,当她看到台下的学生却只能愣住,那哪儿是学生,根本是一个又一个人形的灵体,连五官衣着都没有。他们身上的灵光在不断的向铜镜飞去,飞进镜子里,而他们自己却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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