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徽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马云嘴里的名词一个接一个的,向来都不是什么好话。这翻话,听起来无耻,仔细想想就更是无耻,他这话明夸实损,把李唐上下给骂了一通,可偏偏你跳不出毛病来。
原以为拿到了马云他们的把柄,可以让楚国乖乖的服个软,没料到啊……
上个月李节出使的时候,就是油盐不进,比文采、论学识,这李节一点都不弱,查文徽等人一点没占这便宜,这次好不容易想了这么个办法,没想到,对面这个马云居然这么的不要脸,这是宣扬出去,对李唐也没什么好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李璟也就是觉得这事挺好玩的,要不然,就弄巧成拙了。
查文徽无奈,只好将圣旨拿出来,念了念。
也没什么内容,就是说些场面话,问问马云的起居,然后请马云晚上进宫,李璟要看看他这个准女婿。
第八十六章 林仁肇
看着查文徽无可奈何的离去,马云“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招呼李节、赵普二人道:“终于送走了这个惹人厌的家伙,李大人、赵兄,来,我们继续吃。”
大早上醒来,李节就知道上了李景遂那群人的当,真是又愧又恨又无奈,见到马云、赵普之后,三人围在一起吃饭,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道这是个陷阱,却也迈不开面子,只能像鸵鸟那样把脑袋戳到沙子里面去,来个绝口不提,心中期盼李唐的人也就此罢休了才好。
没料到李唐居然这么快就把这层遮羞布给揭开了,把李节毫无疑问的玩了个大红脸。幸好有五王爷在啊。要不然……,这李唐的人也太小家子气了吧,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李节是越想越气,对这马云,跪倒说道:“五王爷,老臣……老臣……”说着,居然委屈的留下了眼泪。
马云没脸没皮的觉得这事还挺好玩的,没想到李节居然是这副表情,不但行了大礼,而且还老泪纵横。马云慌忙将李节扶了起来,说道:“这个……这个……”
在犹豫间,马云转了个念头,恨声道:“李唐欺我太甚,若我能有回转大楚,一定要让李璟后悔他做了这样的事!”
这话斩钉截铁,洋溢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一时间,就连李节也心中激荡,看向马云的眼生也起了变化。
虽然是在李唐的地盘,马云一样敢这么说,原因很简单,这个院子,从护院到厨子,都是他从大楚来过来的人,他一点也不怕能走了风声,让李璟听了去。
旁边的赵普也说道:“李大人,事以至此,后悔什么的都是没用的。我们就呆在着,看看李唐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这种事,谅他们也不会自己宣扬出去,毕竟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的。”
李节擦了擦眼泪,定了定心神,缓声问道:“王爷,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下一步嘛,”马云环顾了一下二人,笑道:“很简单——吃早饭啊。”
吃完了饭,马云、赵普、李节带着李二狗等几个随从,出了驿站,到金陵城里面闲逛去了。马云是楚国五王子、当今陛下的女婿,驿站的官员自然不敢拦截。
江南毕竟富庶,从街上百姓衣着、神态,就可以看的出来,北国的百姓是衣衫褴褛、一脸菜色,而金陵的百姓,虽然不是个个都红光焕发,精神烁烁,可是衣着合体,神色轻松。街上面铺林立,各色商品,应有尽有,难得的是在店中购物的百姓也不少,大家有说有笑,一片祥和的气象。
逛了一阵,马云觉得有些疲倦,就来到临近的一家酒楼,准备歇歇脚。在酒楼里弄了个包间,让小儿上了些新茶,就见在门外护卫的李二狗,挑帘进来了,而且手里还拿个名帖似的东西。
“王爷,门外有个自称是富沙王使者的人,要拜见您,这是他的名帖。”李二狗边说,便递过来。
马云接过一看,转手将它递给李节,笑道:“原来是富沙王的侄子王继昌,李大人,你说我们要不要见见呢。”
李节看了看名帖,又将它递给赵普,说道:“福建内乱数载,可听说,不管是福州的王延义还是建州的王延政,和大唐的关系都不怎么样啊,怎么会派使者来大唐呢?”
唐末天下大乱,群雄并立,北有朱温、李克用,南方则分的更细湖南的马殷、两淮的杨行密、浙江的钱缪、岭南的刘岩,还有闽中的王审知,都可以说是当世的英雄。英雄纵然辉煌,可终究也会老去、逝去,这英雄的儿子们,则是龙生九种,各个不同。这其中王审知,最是倒霉。
唐末农民大起义,王审知的老爹王潮不甘寂寞,投身其中,后来更是独领一军攻克泉州。这时,他高瞻远瞩也好,审时度势也好,居然重新向唐朝称臣,还真的就被任命成了泉州刺史,成功的由黑变白,从黑社会老大,摇身一变,成了人民的代言人。王审知跟着老爹由盗贼变官员,练就了一身好本领,他不满足与小小的泉州,趁机攻下了福州、建州等地,地盘越来越大,官也越做越大,被唐朝封作了琅琊王,官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审知为人俭约,好礼下士,深的福建百姓之心。闽国也算安定。
可王审知死了以后(公元25年),大闽国就有点乱套了。先是长子王延翰袭位,王延翰就自称闽王,不再当那个不伦不类的琅琊王了。这也就算了,可他这人很好色、荒淫无道,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个老婆崔氏管着,可惜这崔氏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坏事,还是想研究研究雷电的起源,总是被一道闪电给活活劈死了。这下,可把王延翰给爽呆了,整天的下诏找美女,搞得闽国乌烟瘴气,
老二王延钧看不下去,就写信劝了劝自己大哥,可惜,老大不听。你这么无道,这大好江山可不能在你手上给送葬掉啊,本着这个想法,老二起兵造了反,而且还成功了。
权利让人**,老二当了闽王,立马就堕落了,上了自己的姨娘不说,还大刮地皮,而且又信上了道教,一心追求精神归宿,不知道是不是神的旨意,他今天怀疑这个大臣,明天怀疑那个兄弟,杀了无数个弟弟,搞得人心惶惶的,终于,连自己的儿子王继鹏,也受不了了,起兵把他给宰了。当然王继鹏起兵的原因,还与他老爹的姨娘,有些关系(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香艳故事,史书有记载的)。
王继鹏当上了闽王,那更是不得了了,不仅刮地皮厉害(不厉害,就刮不到了),他还特别喜欢喝酒,又怕别人害他,就成了支新军,可这新兵的工资居然都比老兵的都高,这下子捅了马蜂窝,军队造了反。不过,不愧上当过首长的人,被活捉之后,直接来了这么一句:予我一樽酒饮尽,生杀由你吧。
接着王延义当了闽王(此人是王审知的第二十八个儿子),这人也不怎么样,睚眦必报,把得罪过自己的百官给杀了个遍,连死了的都要挖出来鞭尸。
这就让建州刺史,他的弟弟王延政看不过去了,还是老一套,写信劝说。前面已经有本家兄弟的案例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二十八哥立马怀疑二十九弟是不是也想学老二,二十九弟也怕二十八哥学老二,于是,两边交兵。这哥俩水平半斤对八两,仗一打就是六七年。
一直到今年大晋天福九年(44年),事情起了新的变化。
虽然心中存疑,马云三人还是站起身来,迎接这个王继昌。
王继昌年纪也不大,身材也不高,面色黑中透黄,眼睛里布满血丝,神色颇为憔悴。进了包厢,冲着马云拱手说道:“王爷,你好啊。在下是建州王继昌。”
马云也是笑着拱手回礼道:“王爷,真是久仰大名啊。”
王爷见王爷,本应该大操大办的,可惜,两人都是身在异乡为异客。马云还好些,毕竟身后靠的是地扩千里、二十五州的大楚,王继昌就惨点,他二十九叔过去的富沙王,现在的大殷皇帝,也就建州一块地盘,他二十八叔虽然谦虚点,当了个闽王,可也就三州地盘的样子。
让了王继昌坐下之后,马云又笑着问道:“王爷不在闽中享福,怎么会跑到金陵来呢?”
“哎,家门不幸啊。”王继昌痛苦的摇摇头说道:“王爷,不瞒你说,我来金陵是向大唐请求救兵的。”
马云心中猜测王延政、王延义兄弟俩打了这么久,是不是要分出胜负了。毕竟这兄弟俩和大唐的关系可不咋地。不到万不得已,他们肯定是不会向大唐求救的。
这原因很简单,几年前,兄弟俩刚闹不和的时候,李璟假扮好人,写信要给他们调解。或许是这兄弟俩见信就头疼,王延义就把自己比做周公和唐太宗,讨伐王延政就是诛管蔡、建成、元吉;王延政更是不客气,反过来说李璟父子篡夺杨氏(杨行密的后代)天下,人神共诛。一个自大狂,一个骂人狂,李璟好心变成了驴肝肺,气的牙根痒,就立刻和他们断了联系,变成了敌国。
看马云神色专注,王继昌振作了下精神,继续道:“哎,本来,我们是无颜来李唐求救的,可是,福州的朱文进、连重遇,居然造反,杀掉了闽王,还尽诛王氏,富沙王得到消息,差点晕死过去,派我连夜赶到金陵,向李唐借兵,诛灭叛贼,恢复我王氏江山。”
五代的事,马云记得实在是太少了,这闽中他是一点印象也没有。看着,王继昌巴巴的看着自己,遂说道:“王爷,你什么时候来的呀?此事唐主是怎么说得呀?”
“哎,自从十天前,唐主听了我的诉说之后,说是要商量,可再也不愿见我了,也没商量出个什么结果来。所以,听说王爷要见唐主,能不能帮我们”
马云算算日子,正好和陈觉当时连夜从洪州赶回金陵,时间上差不多。这个王继昌看来是要求自己,替他们再唐主面前美言几句了。可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呀。
王继昌正在说话,就听门外有人说道:“王爷,富沙王有消息传来了。”
王继昌苦笑了一下,从马云点点头,说道:“进来吧,林仁肇。”
第八十七章 戏弄
听说来人竟是林仁肇,马云连忙仔细打量了下,这人三十岁出头年纪,一身深蓝色棉布长衫,腰间束着一条紫色腰带,身材不高,大嘴小眯缝眼,长的歪瓜裂枣似的。
可长相不咋地,并不代表就没本事啊。大晋的宰相桑维翰不也是个大麻脸吗,可就是那个麻脸文官,居然能镇住各路藩镇。
在马云有限的五代史记忆中,可是有林仁肇这个名字的,这人是南唐的一代勇将,虽然马云举不上来,这林仁肇到底有哪些辉煌战绩,可有一样,马云的大舅子赵匡胤在下江南之前,最先做的事情就是用离间计,让李煜这个混小子把林仁肇给冤杀了。
连赵匡胤都忌惮的人,应该是猛人吧。
这一刹那,马云就起了爱才之心,看着林仁肇马上就顺眼起来。见林仁肇进来之后,不卑不亢的冲着马云等人施了一礼,然后才疾步走到王继昌身前,躬身将信件奉上。马云心中暗赞:真是大将风度。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先知道林仁肇的大名才这么称赞的,还是因为看林仁肇沉稳的作风,才感受到的。
王继昌有点不耐烦的从林仁肇手里接过了信件,摆摆手,就准备打发林仁肇出去。马云站起来说道:“莫非这位将军就是林将军吗?建州虎将,我在长沙都有耳闻啊。”
当下,马云也不管一脸惊异的李节,和满脸惊诧的王继昌,端起酒壶,倒了一杯酒,敬道:“今日得缘相见,真是有幸啊。”
看来林仁肇很少被人快过,马云突然把他夸得像朵花一样,弄得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般的愣住了。直到马云用双手将酒杯端了过来,林仁肇方才猛醒过来,一面接过酒杯,一面连道:“不敢当,不敢当。”
马云冲着王继昌说道:“我向来喜好结交天下英雄,像林兄这样的忠贞义士,我最是爱慕,王兄,你有福气啊。”见林仁肇喝完了酒,马云笑着看了眼赵普。
赵普虽然不太明白马云为什么突然对一个护卫一样的人物如此客气,但这个眼神他是明白的,当即站起,笑道:“王爷既然敬酒,在下又岂敢落后,林兄,我也敬你一杯。好钢用在刀刃上,希望林兄在沙场上能大战雄风。”
林仁肇受宠若惊,口无遮拦的一会儿谦称道:“不敢,不敢。”一会儿又说:“一定,一定。”
王继昌刚进来时候,马云也只是在座位上站起来,略略客气了两句,没想到这个林仁肇竟然被如此抬举,马云的话还好,那个赵普说得话,就让他心里立时就有点说不出来的腻味了。什么叫做好钢用在刀刃上?保护本王爷,莫非还屈了你的才不成?
林仁肇喝完了酒,马云还亲自送了几步。见林仁肇出去了,马云的神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