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他用一种看家贼的目光直盯盯的看着刘言,眼光犀利,仿佛要剖开刘言的胸膛,直视其肺腑一般。
刘言坦然地站起身来,冲着马光赞深施一礼后,方才说道:“大公子,下官只是就事论事,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所言或许难听,可毕竟眼下,形势比人强。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之地啊。大公子,起兵举事,绝非儿戏,一旦事起,就如利箭离弦,泼水至地,再也没有后悔的时候了。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啊。若不深思熟虑,布置完妥,万一……”刘言言正意切地急急表白着,劝解着。马希萼被他说得心思犹豫起来。可这话还不等他说完,马光赞就不以为然地笑道:“刘大人危言耸听了。照你的想法,这要准备多久才能算作布置完妥呀?我父亲担任武安节度使已经五六年了,在郎州诸地威望宿着,虽然说不上登高一呼,应者如云,可也是令行禁止,闻着莫不瑟瑟发抖,垂首听命。武安节度使府节制郎、酆、溪、辰、岳诸州,拥兵四万,且是与洞悉族久战之兵,可谓兵精粮足。而内军不过区区四万,而且首领被杀,军心动荡不安。父亲鼓众南下,在遣人游说洞悉族出兵叙州,让马云首尾不能相顾,他想坐稳长沙可就难了。”“此计不妥,马大人,您忘了内军主将彭师皋可是洞悉族大酋长之子,他若出面游说洞悉族,那些蛮人恐怕不但不会出兵进攻长沙,恐怕还会趁虚而入,攻我腹背之地。洞悉族不是援军,反而成了要命地杀手锏了。”“洞悉族内部矛盾重重,并不相互统属,我就不信,彭师皋能把他们全部说服不成。”马光赞心中不忿的说道。
八年前洞悉族谋反,楚王马希范派张少敌、刘全明等人率军大破之,筑铜柱刻功而返,洞悉族或逃或降,从此彼此对立互为牵制,再也不能成事了。马光赞说得虽是实施,可是,把希望寄托在洞悉族身上毕竟是飘渺不可及啊。
马希萼左看看自己心腹谋士,摇了摇头,右看看自己地爱子,忍不住又摇了摇头。关键时刻,是发兵犯上,还是上表称臣,他犯了犹豫。鱼与熊掌,怎么样才能兼得呢?
看着马希萼沉默不语,马光赞再次说道:“父亲,就算您犹豫不定,那不如先下令把武安节度使府节制地军队,全部积聚在郎州如何?拥兵自重,或战或降,全部由我做主,岂不大妙。”
这话却说到了马希萼地心坎上,他赞赏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这么绝妙地注意,他居然都能想的出来,正是妙极啊。
刘言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见马希萼再次站起身来,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就依我儿之见,速速下令,调集军队齐聚于郎州。”
刘言插言道:“大人,您想用什么样地名义来调集军队呢?”
“这个……这个……”他看了眼马光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眼下楚汉正在岭南激战,为臣子者当先为君父谋。我们调集大军汇演,选拔精壮之士南下援助。就是大王想必也会重重地嘉奖于我们。”
大晋开运二年四月底,武平节度使马希萼调集酆、溪、辰诸州兵马于郎州汇练。这些军队刚刚在郎州集结。驻守石首地朱元,竟也帅兵南下,进驻了酆州,而彭师皋也奉命在溪、辰二州巡视,安抚当地的洞悉族百姓。这些人都是奉有王命,当地的官员们俯首听命,竟没有一点点的反抗。郎州竟是被四面八方团团包围了起来。
马希萼跌落在书房地太师椅上,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刘先生,以你之见,这马云,阿,不,大王是何意思啊?”见刘言进来,马希萼忙不迭的追问道。
刘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大人,昔日郑庄公明知其弟,野心勃勃,图谋不轨,却没有立刻发兵,反而封他大城,以骄其志,等到他反行暴露,方才发兵讨伐。这是为什么?无非是因为先前的时候,他虽有反心,却无行动,贸然拿下,恐人心不服。这是有意地养虎除奸啊。大人,驻守郎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世子心中就算再对您忌惮,恐怕也不会擅自发兵征讨,他政变夺位,恐怕心中对名声甚是担忧,您无异动,他是万万不会发兵地。可是您贸然聚兵,无异于给他了一个口实。如果此时,他派人传大王地诏令,调您进长沙或移镇他地,您是从命还是不从命。如果他先在派人去郎州城外地军营里,传大王地诏令,您觉得城外领兵而来的辰、酆诸州将领们,是回听您地,还是听大王地。您若奉王命,进长沙,那你聚兵岂不是没有一点用处,反而增加了五王爷对您地猜忌之心。如果您举兵南下,根本不用长沙派一兵一卒,就城外那三万兵马,就足矣攻下郎州了。大人,大局已定,您赶紧奉表祝贺五王爷为世子吧,不然悔之晚矣了。”“父亲,不如您立刻下令,将辰、酆诸州地将领们,召集到城中威逼他们一同举事,这大局未必想刘言说得那样啊。”忠言逆耳,刘言微微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事已至此,生死就让马节度自己选择吧。
“大人,大人,大王派使者来了。”管家慌不跌地跑了进来,高声禀报道。
什么?一直握在马希萼手中地茶杯,当啷一声坠地,摔了个粉碎。马希萼惊慌失措地说道:“他们来了多少人马?”管家诧异地看了一眼,马希萼说道:“就是一个宫中地内宦,还加八个护卫,一行总共九个人。”马希萼等人放下心来,马光赞脸上似乎还有点不以为然的表情。刘言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草包。大势已去,尚且不知。
传诏令的却是宫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太监,养移体居移气,见惯了高官的他,仰着头,挺着胸,趾高气扬地大声念着楚王的诏令,果然不出刘言的推断,这诏令真的就是招马希萼进长沙,拜为太尉,天策府大学士的。马云是判内外诸军事,这太尉的职衔恐怕已经变成了荣誉头衔了,至于天策府大学士,更应该是给老臣的恩荫了。这马云好绝情,竟然是要将他马节度给一捋到底。这让一心一意想继续节度武安的马希萼心中不满了起来。
看着马希萼迟迟不奉召,这太监心里有些着急,忽的,他想了起来,继续说道:“咱家在进城之前,先去了一趟城外地大营,已经将楚王地诏令宣示给了城外地将领们,他们欢声雀跃,正准备开拔了。”马希萼心里咯噔一颤,失声道:“是什么诏令?”那太监不满地说道:“是大王体恤将士,大赏三军地诏令,另外就是调动晋升军职,哦,对,大王有令,自今日起,裁撤武安节度使和荆南节度使,设置武安道都统,有张少敌担任,设置荆南道都统,由丁思瑾担任,主管军事;复设了武安道安抚使和荆南道安抚使,主管民政等事务。哦,还有武安节度使和荆南节度使印信全部作废了。”
“什么?”失声地轮到马光赞了。马云这一手竟是将马希萼剥得精光。现在真的是大势已去了,杀了这个太监,硬生生举事,不是不行,可眼下马希萼能控制的主地恐怕就只有郎州这一万守军了。郎州有湖山之险,那是指龙阳县守着洞庭湖地渡口,可将洞庭水军拒之门外,而武陵县靠着沅江,足矣抵挡难免来得危险,而酆州又有巴山余脉,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城外被自己糊里糊涂地调来了三万大军,除了孤零零地郎州城,又哪有什么据险而守地说法啊。知道自己反叛,那城外地三万人,恐怕会高兴地跳起来,这可是平白送给他们一场大军功啊。
马希萼还在犹豫,对面地太监却迫不及待地催促道:“马太尉,您赶紧奉召吧。大王很是想念您,您就赶紧跟着我回长沙吧。耽搁了时日,大王会不悦地。”
马希萼左看看右看看,半天方无可奈何地说道:“微臣奉召。”
让马云颇为担心地郎州变乱,最终没有发生。
大晋开运二年,五月十日。马希萼一家迁居长沙地第五天,楚王下诏,正式禅让王位于马云。江南的政治格局为之一变。大晋皇帝石重贵的年号是开运,可惜,他却是一点也不走运。自他即位后,颇为血性的改变了叔叔石敬塘卖国求荣、臣侍契丹的政策。大晋与契丹地双边关系就逐渐恶化起来,特别是在开运元年的戚城大战之后,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不甘心失败,紧紧过了半年就再次蠢蠢欲动起来。他集结兵力,在易州(今河北易县)、定州(河北定县)、代州(山西代县)、沧州等地反复偷袭、掠夺。朔州的旋失旋复,虽使他对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心存忌惮,但即便是刘知远也仅仅是打下来就跑,却不敢死守朔州,让他对易、定等河北诸州地侵犯更加频繁起来。
开运二年正月里,耶律德光和契丹南京(今北京)留守赵延寿帅契丹军队八万人再次南下,围困大晋顺国节度使石重贵的姑父杜威(即杜重威,避石重贵讳,改名杜威)于恒州,并攻占了附近地鼓城、篙城、高邑、昭庆、宁晋、蒲泽、乐城等县,前锋到达邢州(今河北邢台),河北诸州纷纷的告急文书雪片一般的飞往汴京。
石重贵本想亲征,可惜却被重感冒给击倒。无奈之下,只好命令张从恩、马全节这些将领,带兵前往邢州驻守防御契丹人。没有皇帝,这些人似乎觉得表现再好也没有人关注,竟然走到相州(今河南安阳)就不再往前走了。过了七天之后,石重贵大病初愈,便迫不及待地御驾亲征了。
这个时候,耶律德光在邢州久攻不下,竟命令自己地干儿子赵延寿绕过邢州,直扑相州而来。燕云十六州失去后,华北地势平坦,利于骑兵奔袭,外加无险可守,根本就不怕被晋军断了归路。
可这里毕竟是大晋的地盘,石重贵虽然疑似沙陀族出身,可是他的中华认同感很强,再横征暴敛,也是打着为国为民地旗号,而且也很少残杀中原地百姓。可契丹人不一样,契丹人作战信奉地是取粮于敌,这群人就想一群恶狼一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打草谷,不仅抢老百姓的粮食,抢完之后还杀人放火。
这样就不免引起了河北诸州军民同仇敌忾之情,赵延寿地军队刚刚走到相州境内时,石重贵地前军主将皇甫遇就得到了消息,这人是员猛将,对耶律德光那头恶狼还有些忌惮,对赵延寿这个汉奸,这个披着狼皮地羊,是一点也不怵,他也懒得想什么计策,直接就在进攻相州地必经之地——安阳河畔地安阳桥,设阵待敌。
赵延寿是后唐的卢龙节度使(今河北唐山、秦皇岛一带),当年和石敬塘正着当耶律德光地儿子,可惜,石敬塘当年下的本钱大,割让了燕云十六州,耶律德光才立他当了儿皇帝。赵延寿心里不服,皇帝梦还没有破灭,还巴望着这次能立下大功,还让耶律德光立他当皇帝。所以,当他看到晋军在安阳桥已经设好阵势之后,也没含糊,挥令就让手下这万把骑兵,就冲了过来。
皇甫遇的优势在于,阵势早已摆好,晋军也曾经和契丹打过仗,还打赢过,心里不怵,另外就是契丹人地暴行,让这些人怒火冲天,看到契丹人冲过时,先是箭雨如蝗,其后又枪兵硬抗。
双方就在安阳河畔打仗了两个时辰不分胜负,这个时候,前军副将高怀德突生一计,他带着自己地亲兵卫队,绕道契丹人的背后突击,并且大喊:“晋军全都到了。”
两个时辰打下来,砍人砍地胳膊都疼,只是在咬牙坚持着,希望对方先撑不住。这个时候,突然听说晋兵的援军到了。晋军士气大增,仿佛小宇宙突然爆发一样,劲头十足,契丹军却相顾失色。古时的战场,又不象现在联络方便,军官对军队地指挥里相对较弱。契丹人打仗勇猛,可是军纪并不怎么好,这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契丹军心就这么动摇了,赵延寿想控制住军队都不行,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败了。
二月初,石重贵到达滑州(今河南滑县),当天就渡过黄河去黎阳慰劳三军,五日后,又在澶州检阅三军,并诏令天下:契丹未平,固难安寝,今当悉众一战,以救朔方生灵,若晏安迟疑,则大河以北,沦为寇壤矣。“他当天就命令,北面行营副招讨使马全节,行营都监李守贞、右神武统军张彦泽等率领前军出发,第二天,又任命许州节度使符彦卿为北面行营马军都指挥使,任命左神武军统军潘环为北面行营步军都指挥使,帅兵马随后北上。并下诏命令顺国节度使、北面行营招讨使杜威和马全节部回合,一同进发。
二月底,晋军主力和契丹军在顿丘(今河北清丰)相遇,耶律德光亲自出马压阵。见到自己地干爷爷如此玩命儿,石重贵也是勇敢地冲到了阵前,十几万人大战三四个时辰,杀得天昏地暗,死伤惨重,仍是不分胜负。耶律德光好汉不吃眼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