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王垂询,当即说道:“若发内军,就战斗力上来说,我军比刘氏强的太多,可是刘氏盘踞岭南多年,军队给养、兵力补充都极为方便,地形地貌也熟悉。这么一比较,要想教训一下刘氏,出内军应该足矣。只是……”他犹豫的看了楚王一眼,不在说话。
“孙子云:兵者,国之大事也,不可不察。老将军,有话但说无妨。”
“我大楚内军强于汉军,可是缺的却是久经沙场的将军。”
“哦。”楚王一窒,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秦师郎,转头又问李皋道:“念庵,你是怎么看的?”
“臣也是这个意思,自周挺诲案发后,内军宿将大多获罪,眼下挂帅人选,颇为困难。臣请陛下,暂赦刘彦韬、刘全明,允许他们军前立功,将功补过。”李皋犹豫着,边说边看楚王。
楚王却只是呵呵一笑,道:“这次念庵却是和拓跋恒意见一致啊。他昨晚上奏章,一力替刘彦韬等人开脱。寡人想了想,确实言之有理啊。这两人功勋颇著,虽然品行有损,可是素来忠心耿耿。一纸诏令,二人边束手而擒,但认罪求饶,却不敢有丝毫异动。既然你们都同意,这人就启用吧。”
李皋听说拓跋恒果然上章比自己早,心里有些腻味。如果只是拓跋恒上奏,而李皋却坚持反对的话,楚王也未必会启用刘彦韬。可马光亮他们想借机卖好于刘彦韬,没想到拓跋恒却抢先一步。向来是雪中送炭要好于锦上添花,这事儿刘彦韬若知道恐怕感激的人只会是马云他们……不过,把刘彦韬这些宿将调出长沙,对二王爷整军来说,就更方便了一些。
楚王又转头问秦师郎道:“老将军,你觉得派哪些军队好啊?”
秦师郎看了李皋一眼,说道:“老臣以为内军不易大动,只要将领选对人,数万人马应该就足矣教训刘氏不敢轻辱我国。”
秦师郎这话说了等于没说,2万也是数万,6万也是数万。来的路上李皋若明若暗的说了马光亮的意见,就是派2万内军,在抽调郎州、荆南各两万兵马。可秦师郎不糊涂,马希广一倒,夺嫡之争不是水落石出,而是越演越烈。自古夺嫡之争最无情,自己老了,何必在横插一脚,给子孙留祸呢。
秦师郎如此油滑,倒也不出李皋意外。李皋不待楚王询问,自己说道:“老臣和老将军意见相仿,内军不易大动。臣以为派遣2万内军,再从郎州、荆南抽调一万内军,应该就足够对付刘氏了。”
楚王沉吟了一下,点点头,说道:“就这么办吧。李皋你来拟制,抽*动郎州、荆南军队。”
“臣遵命。”李皋看了眼楚王,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
楚王见李皋欲言又止,奇怪的问道:“李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老臣,昨夜读三国志,看到一首诗颇好,不知道……”
“三国?呵呵建安七子名声在外,其余大多一般,你看的是那首诗啊?”
“这是是曹子建所写,臣请为大王念之: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李皋轻轻的念道。
楚王脸色一沉,肃声问道:“李皋,你这是何意啊?”
“臣请大王立储。大王自即位一来十多年,从未立储,这荆湖浮动,人心不安。所以才有马左将军结党贪污之事。若立世子,则人心自安。”李皋断言说道。
“那你以为应该立何人为世子呀?”楚王缓缓问道。
“二王爷马光亮可为世子。”
楚王心思一动,却不再说话了。
调兵的诏令传到荆南时,马云立刻召集李骧、范质等人商议。
“李皋出此计,明显是想削弱我荆南。只是若不遵从,反而给了李皋一个把柄,恐怕楚王那边也说不过去。眼下,长沙有传言,楚王对马光亮颇为赞许,想立他为世子。如此情形下,诸位先生可有什么对策吗?”
李骧笑道:“王爷,马希广一倒,夺嫡之争,已近图穷匕见。前些日子,赵普的密信不是说,王后娘娘,多次规劝大王立马光亮为世子。现今外有马光亮有名声,又掌管军权,宫内又有王后的支持,看起来势力大增。王爷不如就听楚王的命令,就派军队参与南征。这样就会给马光亮的一个错觉。他对内军不服的将领,打压就会更厉害。到时候我们正好可以收买人心。”
“听说南征楚王可是派李节为监军的。我军参与南下,生死皆在马光亮一党手中。恐怕……”马云犹豫的说道。
“正因为如此,这带兵的将领才尤为重要。下官举荐马光猛将军带兵南下。”
第十九章 圈套
李骧的话一出口,马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下荆南军里面,最重要的几个将领无非是马光猛、丁思瑾、曹芸、朱元。这四个人里面,丁思瑾出身内军,可惜却是一个不受重用的小小牙将;曹芸是从中原南奔过来的,朱元更是新入荆南寸功未立。这几个人,不管谁去,一旦到了岭南威望不及刘彦韬这个主帅,权势不及李节这个监军,荆南的部队很可能就要吃亏啊。可马光猛不同,当然他在内军中也没什么地位,可是他最大的优势就是顶着王室子弟的帽子。
从内心里讲,楚王对这百余名王室子弟自然是各有偏爱,可是在表面上看,却是重视马氏一族的。不管是刘彦韬还是李节,都不会不顾及这点,打仗的时候,他们就不敢总把荆南军队放在最前面,让荆南军队去啃硬骨头。另外,有了马氏子弟的这个身份,马光猛拉拢刘彦韬才更容易些。毕竟让刘彦韬去听从一个老部下的话,要比听一个王室子弟的话,心理上更容易接受的多。
大晋开运二年三月廿日,楚王下诏令,允许刘彦韬、刘全明待罪立功,以刘彦韬为主帅,李节为监军,大发楚军四万人南下征讨刘汉。
五日后大军到达永州,传来噩耗:将军刘全明因病在永州逝世。
刘全明死于急病,可是消息传到长沙后,在有心人的散布传播下,内军中立刻流传这样的一个谣言:刘全明不是死于急病,而是被监军李节逼死的。马光亮违背大王的赦令,着手清除南征军中由马希广提拔的军官,南征军被整顿完毕后,马光亮就会转过头来,继续清除留在长沙的内军。
谣言越传越烈,内军军心动荡。三日后,马光亮在徐仲雅的建议下,乱世用重典,逮捕斩杀散播谣言的内军将士八十七人,军中谣言立止,但军心却更加离散了。
潇湘亭里,马光亮看了边刚刚接到的李节密信,随手将他递给了一旁的李皋,笑道:“李师傅的这一招,真妙啊。刘全明死后,刘彦韬吓破了胆,主动向李节求和,再也不敢硬抗我们的命令了。至于郎州派的那个将军一直是唯唯诺诺,对行军打仗,不敢有半分的意见。马光猛,这家伙最近喜欢上了岭南的美酒,整日里就是喝酒,他除了死活不肯走在最前面打冲锋之外,倒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行动。李师傅,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抽出手来整顿彭师藁了?”
李皋也是得意的看了眼一脸笑意的徐仲雅,说道:“前些日子,王爷杀阴谋作乱的内军将士八十七人,已经彻底的震慑了原来由马希广掌控的那一军,现在长沙内军四部,我们已经掌控两部,王贇向来是忠心耿耿,只听大王的,他又颇受大王信任,我们动不了他,也不需要动他。可是这彭师藁却是不能不除啊。”
马光亮点点头,又看向徐仲雅,问道:“徐师傅,你觉得呢?”
“前些日子,群臣上奏,请求大王早立世子,大王留而不发。从宫里传出的消息,大王心里还在犹豫,还在观看。而眼下,世子人选无非是王爷、郎州节度使马四爷和荆南节度副使五王爷,以老臣之见,大王心中更是属意于王爷。”徐仲雅慢悠悠的说道。
马光亮心里一喜,嘴上却是平淡的问道:“徐师傅,何以见得呀?”
“若大王要遵守武穆王遗言,传王位于兄弟,那么十几年前,大王就会立四爷为世子了。可大王没有立,无非是在等诸位王子长大成*人。现如今王子们才干皆佳,四爷马戏萼基本上已经被排出了。五王爷马云有战功,治理荆南也算有点成效,可老臣以为,大王不会立五王爷,第一,大王喜文墨,而五王爷却喜欢舞刀弄枪,这性格爱好上就不同。第二,大王性格豪奢,而五王爷却颇为节俭,眼下武穆王遗法基本上已经被废除,可五王爷在荆南搞改革却是走的武穆王遗法的老路。碍于娘娘的情面,大王虽不阻拦,心中恐怕也是颇为不满。如果以后五王爷坐了楚王,恐怕会尽改大王的政策。大王心里对此一定会有所顾及的。第三,五王爷军功颇著,如果大王真的想让五王爷继承王位的话,那么整军的事情也就不会派王爷去做了,同时,这南征的人选,好无疑问,也应该是五王爷才对,可是大王并没有用五王爷。这第四嘛,如果大王要立五王爷,又怎么会把五王爷派到荆南那样偏远的地方呢?让王位的继承者,长期的脱离权力的中心,这绝不是人主的作风。有这么四条,臣以为,大王必然会立王爷为世子的。”徐仲雅断然说道。
马光亮和李皋听了此言,心中大喜。马光亮一改刚才故作的平静,拍掌赞道:“徐师傅,分析的神妙啊。”
徐仲雅微微一笑,话锋一转,拦着马光亮的话,说道:“可是,眼下天下动荡不堪,五王爷之兵善战,在大王心中恐怕已经认为他是楚国的北面长城。五王爷除了上次擅自娶亲以外,向来是恭顺有佳,在大王心中的地位恐怕不下于王爷。大王虽要立王爷为世子,却也不会动五王爷的,想必立王爷为世子之日,也会重赏五王爷的。五王爷对大王还算恭顺,对王爷可就不一定了。眼下荆南官员多数是五王爷所提拔任用的,只要五王爷在荆南,哪里就是铁板一块,我们怎么也控制不了。现在郎州和荆南关系甚好,一旦大王归天,五王爷若无异心的话,荆南四州也就成了下一个南平。如果五王爷心中不服,举兵南下,郎州的马戏萼趁机响应,一北一西遥相呼应,这大楚立刻就是战火滔天了。五王爷很早跟着马希广,在内军中任职,他在内军中威望高,如果他要是再打赢上一两场,恐怕内军就会尽数倒戈啊。”
马光亮双眼微瞪,双手却紧紧握成拳状。
李皋也在一旁冷笑道:“东野说的不错,王爷,我们还是要趁早下手,早点对付这个彭师藁。彭师藁不除,国无宁日了。”
马光亮重重的点了点头,正要说话。
徐仲雅却说道:“王爷,老臣有句话想问问王爷,王爷以后是想坐武安节度使和静江军节度使呢?还是坐真正的楚王呢?”
马光亮一愣,他不解的看了眼徐仲雅说道:“当然是真正的楚王了。”忽的,他有点明白徐仲雅的意思了。
徐仲雅嘴角微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如果王爷动了彭师藁,恐怕就很难坐到真正的楚王了。”
李皋却是不客气的说道:“东野,我们不杀彭师藁,他马云也不会乖乖的听话,反而还留下了一个祸患。万一马云起兵叛乱,他彭师藁从后面捅我们一刀,那不就大事去矣了吗?”
马光亮显然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他却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地倾听徐仲雅的下文。自己这位徐师傅机变灵活,计谋多端,必然不会无的放矢的。
“王爷,如果五王爷离开了荆南,而且离开了三五年之久,王爷可有信心,将荆南掌握在手里啊?”
马光亮点点头,一旁的李皋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你是说我们做伪诏,再派马云出使?”
徐仲雅摇摇头。马光亮有点心痒难耐,问道:“徐师傅,你可有什么妙计啊。”
“念庵刚才说的,也是一个办法,可是有拓跋恒在,想做伪诏可就很难了,万一事情拆穿,王爷可就大事尽去了。”说着他不经意的扫了眼李皋。
李皋被他顶了回去,面色有些难看,心中不知想些什么。
“臣记得,下个月中,好像是大王46岁的寿诞之日。每年寿宴的时候,大王都会边赏群臣,召集王室子弟同庆。现在楚国蒸蒸日上,荆楚之地歌舞升平,我们不如奏请大王,召集各地军政要员齐聚,大办寿宴,如何?”
李皋心思一动,说道:“劝楚王自然是可以的。可是眼下这个时节,马云会亲自来长沙吗?如果他推脱荆南事务繁忙,大王恐怕也不会降罪的。”
“呵呵,这个时候办寿宴,他自然不会轻易离开荆南。不过,如果我们不动彭师藁,反而把彭师藁的一军,调5000人进入城中,负责一门的防卫。这样,五王爷必然以为安全无忧。如果,我们再放出一条消息,我想五王爷必然会来的。”
马光亮追问道:“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