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老围坐在地毯上,举酒话旧,似在打发这寂寞,而又奇寒的深夜吧?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凄厉吼声!
那吼声,在风地之夜,格外显得震撼、恐怖……
而卧立帐棚外,四老所带之“金毛獒”,也在这光景,发出类似声音,凄厉的长啸起来,一时山鸣谷应,风啸山吼,夹杂着震天般响的雪崩之声,其声势气派,颇足摄人魄魂。
荒山医隐李士贞等,不觉同时一怔!
沉寂,更促成人们的胆怯、寂寞,也更使人们的血液增速!
四老同一情况,似在预料到,和天候一样的风暴,将会降临!
首先是白云子打破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气氛,说道:“无疑的,那吼声,也是这类似金毛獒所发,可见,已有人走在我们前面,假使所料不差,对方能在此,非人力所抗之气候中,先我深入,其功力当可推知!我看,我们也应该有个打算!”
荒山医隐李士贞接道:“老二所料不差,在敌友未摸清之前,我想倒不妨以退为进,暂持观望态度,摸摸对方的底细再说!三位以为如何?”
众人略作考虑,碧云子接着道:“医隐所云,甚合我见,倘明日气候不太恶劣,我们似应该,再到峰顶找一隐僻所在,一方面,看看先贤所留偈语有否变化,一方面,居高临下,也好瞻望一切!”
慧玄子抢着接道:“对!我看只好这样办,再说,那‘冻音谷’……也许由对方发现,倒省得我们多一番跋涉探觅之苦。”
随后,大家又讨论了一番,也就这样作了决定,一夜风雪未憩,寒气更形逼人。
不料,天光破晓时,乌云倒卷,太阳竟由一抹山阳处,迸腾而出!
阳光照在,冰壑雪峰上,幻出五彩光霞,眩奇耀目,令人心情大放。
四位风尘异人,踏雪履冰,直往那绝顶“拔天峰”走去!
人儿是小着心,獒儿是喘着气,一路坚险折腾,不知经过几许,才到了这峰的顶端!
略一张望,那块留有张松溪偈语的削崖亦已发现,可是怪事来了!
那偈语,竟……不知何许人,以极蕴厚金刚指法平空悬捣,破坏无遗!
四老更是一惊,不但惊于那偈语之不见,更惊于对方功力之超化,何况已清楚来者,绝非武林正派人物,不然怎肯冒大不韪,来破场坏辈所留偈示呢?
这时碧云子说道:“石偈破坏,深夜獒吠,互足印证,吾等所料绝不会有差,现下……只好先把身形隐起来,以免令对方发现,更增加事情困难!”
荒山医隐李士贞等听罢,也认为碧云子所说颇当,于是各用功力,就在这峰顶近处,以冰雪为屏,作了个探坳地道,随即把牛皮帐搭好,把所带物品安置其中,惟恐金毛獒遇警嘶吼,也把它拴好放在里面!
四老料理停当,又相互讨论了一番,随轮流担任警戒,暨司探察之责!
这一来,真可称的起面面俱到,天衣无缝!
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在退隐多年,向以阴险毒辣著称的“江湖四煞”之一,七指老怪的眼里!
苦待,捱守,岁月,是对人类耐性最严重考验。
一天天的过去!荒山医隐李士贞等人,竞没有发现对方的丝毫动静,警戒心消弛了,观察信念动摇了……
这一天,白云子说道:“奇怪!快半个月了,对方始终没露面,说不定,裹足不前,他已经回去啦!或者,我们的观察,也许走了眼,那深夜吼声,不一定就是金毛獒的声音,也可能是其他的兽类,再说石偈被破,更难说,就是最近的事啊!以我看……”
慧玄子抢过来道:“二师兄!今天讲的话,还算有些道理,试想在这个浩瀚的冰天雪窟,又有谁在这儿死捱呢?何况以我等武功,竞发现不了一丝痕迹!未免……”
白云子经师妹这一捧,更加得了理,截住说:“小心固然是对,过于小心,又何尝不是大谬不然,我看大师兄和士贞兄,还是当机立断,早些打定主意!”
碧云子与荒山医隐李士贞,交换了下眼光,轻咳一声说道:“事情已经如此,只好依照二位的意见!”
“不过……一切仍不能大意,趁着时间还在上午,我们不妨再研究下那歌诀的意义!士贞老弟,以为如何?”
荒山医隐李士贞连忙接道:“我对此事,可疑之处甚多!可是势已逼此,也只好冒险下手,再说携带干粮有限,要把握‘诡’‘速’二字,予敌一个出其不意!”
事情就是这样决定了,接着讨论那歌诀的用途,经过一番权商后,荒山医隐李士贞作了最后的断语!
他说:“歌诀里的‘东南首’,倒不费解,我们下峰之后,可把握东南方向!‘流金河’?似乎是一条水流,也许这两个意义,连贯一起,是指着东南方向,有条河流,可是……”
荒山医隐李士贞说到这里,颇费存思的,想了一想,又接着道:“可是,那……太阳落了一条线,当作何解释呢?”
白云子“嘻!”的一笑接道:“阁下真不愧是位郎中,无论干什么,都离不开那种慎思切问的劲儿,这‘太阳落了一条线’,又有何难解,还不是让太阳快看不见的情景,依我看,那疯道人,所传的歌诀,我们也不要太相信那鬼画符!”
这位白云大师,要算进四老中,是最不懂用脑筋的一位,虽然快六十岁的人了,有时竟和小孩一样,赌气、撒骄、耍小性……
可是他这随口而溜,竟打通了荒山医隐李士贞,深思很久的迷团,只见李士贞微微一笑,满面露出,一种奇贯的光辉!
这种动作,可瞒不了碧云子,接着笑道:“看来,你已心有成竹,不妨讲出来,也省得我这老糊涂,愈发的老糊涂了!”
荒山医隐李士贞“哈哈”朗笑道:“什么事?可瞒不住你的法眼,老二刚才一提,倒让我想起了一点门径。”
“假始说,那太阳落了一条线,是指着一种光华的意思,那么这光华,何尝不是指出一个方向,或者一个途径呢?否则这篇歌词中,岂不成了无意义的点缀吗?”
说到这里,慧玄子抚手称快,而白云子更显得高兴起来,他还认为,这一发现,完全是他“阁下”的奇功伟绩呢!
话一谈完,大家也就略一收拾,就顺着山势,走了下去,到了山脚下,众人不觉一愣,原来眼前,竟是十指难分的一片雾海。
荒山医隐李士贞等,朝着雾海,向着东南,慢慢摸索前进。
奇怪!那雾中,竟含有奇冰的寒飙,阵阵袭来,愈往前走,亦愈显得厉害,真是透骨逼寒,砭人若僵,大家不由得停身下来,面面相观!
也就是在这个光景,一轮浩日,已逐渐西沉,整个,半个,不见……
蓦地里,一股金霞,逼入眼帘,直透雾海之中。
霎那奇景顿现,那金线般的光霞,突的扩大,展开,恰像一条翻腾波滚的金河,光华逼敛处,把雾海激荡出一条通道,宽可丈许,长处!直通着一座山谷,远远的,若隐若现,在那滚波似的流金中,翻腾,掩映!……
一声惊喜交加的呼声!荒山医隐李士贞,说道:“这就是流金河!快……随我闯!”
三子略一迟顿,也就跟着荒山医隐李士贞,顺着这奇幻光霞的间道上,奔驰而去!
说也奇怪,不但沿途,地势如钢,就是那逼人欲僵的溯骨寒风,竟似化为无余。
等到众人携同雪撬,冲过“流金河”后,那匹练也似的光华,突然一敛,回首苍茫,又陷入烟波雾海之中,而眼面前竟又发生怪异之事!
荒山医隐李士贞等,注目眼前情况,只见怪石嶙立,峦岩起伏,确形成一极大辽原,方圆少说也在十里开外,所奇者,这个辽原上,竟无丝毫雪迹!
注目十里之外,确有两大奇峰,笔直环抱形成一奇大深谷,谷中约里许大小,黑黝黝,深不可测,而那谷中,时而传来鬼也似的呼啸声!
凄厉处震人心弦,疾厉中使人胆寒!
更令人无法忍耐者,那寒飙却在谷中,滚滚透出,冷澈肌骨,寒及骨髓,比起刚才那种冷劲,不知要大出几倍!
尽管寒风冽骨,可是这几位当代侠尊,仍是禀着余勇,一股劲往前走去,十里之遥,本不太远,竟也使这些武功卓绝人物,折腾了两个多时辰!
“谷口咫尺”众人不禁狂喜,忽然幽谷传音,一种极轻微,而又极震撼人的话头说道:“子午寒飙,触身即死,有缘进洞,松脂为导!”
荒山医隐李士贞等听罢传音,不禁毛骨悚然!
这,这声音发于深谷中,而又蕴含震荡无比之力,绵绵中带刚劲,凌厉内显柔合,此莫非久传失传之“魔诘神喝”吗?
大家愣了一阵,不由得举手为礼,齐呼:“多蒙前辈指引!可是那松脂为导,又作何解,恭请一并示遵!”
祷告完毕,半天不见回音,碧云子忙说道:“仙人即已明示,我等不宜再行冒险前进,既有松脂为导之说,不妨明日再作打算!”
荒山医隐李士贞即接着道:“所示松脂,顾名思义,当为松树油脂之称,可是如此寒飙,此物能否……颇足令人费解,看来个中,也许别有缘故,只好有待明日再为计议!”
慧玄子也忙接口道:“雾海已封,归路已断,本晚非在此苦捱一夜,我想子午寒飙虽厉,身在谷外,谅不致真把我们冻死!”
荒山医隐李士贞突的一笑道:“小弟于金霞开道之际,已默把方位记清,真要想走,谅还不致有甚乖误,不过……我总认为,在此冒奇寒住一夜,也许有奇遇发现,甚至那‘风雷’剑的动静,就会让我们探得!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又略一商讨,也认为荒山医隐李士贞所说,甚有见地,何况自动身迄今,一切都是精于心,慎于行,见识超人一等,不由得也对他佩服倍至,相为依赖了!
还没到亥刻,那谷中的寒飙,已起了啸音,寒冷程度,随时俱增,总算大家功力深厚,早有准备,就这样,也止不住浑身颤抖!
刹那!子时已届,谷中竟传来一阵“隆…隆”之音,接着风暴疾增,寒飙四飘,那激荡起的寒流,竟挟着凄厉的破空之响,裹着一团黑气,朝向外面袭来。
荒山医隐李士贞连忙疾呼:“各位师兄,赶快运功调息,寒飙已至!”
虽仅是两个时辰,荒山医隐李士贞等,何啻作了场恶梦,这时子刻将过,寒飙之力,已显降低,大家才透过一口气来!
正当惊魂初定,方幸脱险之际,忽然一阵“嘘,嘘”之音,发自洞中,大家不由一掠,凝目望去!
那“嘘”音,愈来愈长,夹杂着“咯,咯”作响……刹那,两只绿灯也似碧油油的光华透出,既寒,且冷,摄人心魄!
荒山医隐李士贞轻声急呼:“这不知是何怪物,师兄请各自戒备,万一……我们要一挥齐上,看来这东西,气候必是不小!”
语音甫罢,那摄人光华,陡然大增,紧接着,又掀起一阵凄厉的呼哨声!跟着一股腥风,薰人欲呕,扑袭而至!
众人方觉有异,紧忙戒备,可是……那怪物突的停身,光华逐敛,啸音渐远,似已退隐了去!
荒山医隐李士贞等,不禁汗流浃背,连呼:“险矣哉!怪矣哉!这难道是作梦!”
一夜之间,荒山医隐李士贞等,都是在这惊魂动魄中度了过去,好容易,东方发白,那已是第二日清晨。
碧云子未曾讲话,先叹了口气,才说道:“千古神兵,得来非易,既有子午寒飙相护,又有不名怪物卫体,看来!吾等此行,恐将徒劳往返,难竟全功矣。”说罢,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荒山医隐李士贞亦有所感,急忙接道:“师兄所见甚是,惟我辈,身为侠义之门,亦当以尽侠义之任,而今群魔乱舞,宝物众所窥伺,倘有不慎,让彼抢得去,江湖凶杀厄劫,实难揣想,我等虽非见物起心,但亦不能使宵小所趁,只好祛魔卫道,促使有德者居之,也不负此行探险目的也!”
接着,你一言,我一语,无非谈些:“实物神兵,确不易得,但卫道祛魔之任,油然而生,尚望能有公正敦德之正派人氏获予,以免浩劫江湖,则所行不虚矣。”
大家谈论了半天,也就告此为止,于是于是荒山医隐居前,乃率同三子,缘原路而回!到了原来山谷下,已是“日午当天”午刻辰光,于是架棚为炊,荒山医隐等,也就饱餐了一顿。
饭后,由荒山医隐、碧云子率领,齐往“拔天峰”左右回谷中,探寻苍松古柏!
也就是刻余光景,竟让他们发现了一批虬茸古老苍松,众人不禁大喜,于是攀援折冲,登高履险,刹那已到了古松密集所在!
那松脂倒也非常丰富,顷刻之间,已让这几位风尘异人,采摘盈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