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与他一握,封龙飙顿感炽热稍减,不由得随她一同飞驰而去。
竹风摇动。穴庭不冷。
珠帘月上。
影却不那么玲珑。
山枕露浓妆。
春恨正关情。
黑蝶谷,黑蝶洞,黑石,黑花,黑帐,黑床,一双雪白胴体。
“采阳神姬”花含烟将个如意郎君掳回洞府,急急倒向合欢牙床。
此时的封龙飙已是衣衫自裂,花含烟略带欣赏地抚弄着他,像古玩收藏家凭地拾了一件奇宝,爱不释手,把玩再三。
就在沾体欲酥之际,忽闻一声燕语:“启禀门主,婢子有要事相奏”
燕语虽轻,不啻晴天霹雳。“采阳神姬”大怒:“滚出去!”
燕串依旧:“事关本门存亡,婢子不敢不奏!”坚毅、冷静、机稳。
花含烟一怔,强止住风流穴涎,跳出罗帐。只见副门主“采阳玉女”燕飞飞跪于床前,满脸焦急。
花含烟问道:“何事惊慌?”
燕飞飞道:“启禀门主,江湖一帮好手,已经侵入本门后谷,扬言要报父兄师长之仇,蝶须堂抵敌不住,眼看就要杀人本门重地了!请帮主定夺。”
花含泪怒道:“这些不知死活的烂鬼,狗胆包天,老娘不寻他们,倒还罢了,如今寻上门来,叫她们无一生还。备衣——”
燕飞飞怯生生地问道:“门主一人起驾,还是婢子同行?”
花含烟道:“本门主一人足矣,你留守洞府,不得有误。特别是这个阳物,好生看管,稍有差错,定杀无赦。”
燕飞飞轻声说道:“是!婢子自当尽心。”
采阳神姬花含烟人影一闪,出洞直扑后山而去。
燕飞飞躬身送到洞口,满脸虔诚,直至花含烟没人山阴,突地脸色一变,急匆匆折回洞府,向那合欢牙床奔去。
檀郎半酣,春兴正浓。燕飞飞一见大惊,杏腮飞红,顾不得推开那锁腰壮腕,急急伸出玉手,把一颗黑色药丸塞人封龙飙口中,低头看时,已是钗横髻乱,罗带半松了。
药丸人腹,封龙飙只觉一股清凉之气沿七经八脉游走,舒适感油然而生。摄住心神,运起“三十三天天辅气‘”引导这股药力徐徐散开。少庄主清醒了。
封龙飙虽然被那彩色粉雾迷住,但他练成的“三十三天天辅气”并未丧失,使他不至知觉全无朦胧中,他听见了那妖妇的对答。虽不甚了了,却也揣摸出几分情由,不能自制罢了。如今清醒过来,便心神归位,活动如常了。
他认定面前之女不是好人,不由恨从胆边生,扬手一式“红杏出墙”把身边的燕飞飞震飞了出去。燕飞飞硬生生受了封龙飙一招“三十三天天禽掌”,被打得五脏移位,气息逆流,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软塌塌地倒在洞中。口中喃喃念道:“你……你……”
封龙飙怒眉一耸,朗声喝道:“你这无耻之徒,光天化日之下,竟而干此勾当,害人匪浅。本少侠不如替天下武林除去一害。”说罢,摇掌进身,欺了过去。
燕飞飞气喘咻咻,急道:“且听我说,说完了我死而无怨。”
封龙飙把掌一收,坚指斜点,道:“也罢,你且说来。”
燕飞飞虽然身列黑蝶门,且任副门主之职,其实却是出污泥而不染。她原是一读书人家的闺阁女儿,满腹诗书,锦心秀口。生得容光照人,且女红精致,炊炒考究,又很有淑德之誉,是远近闻名的“晋阳一枝花”。不知怎地,被老掌门“采阳大仙”看中,掳来洞中。
初人洞时“采阳大仙”对她礼仪优加,纵然不是鼎食玉馔,凤冠霞帔。却也珍馐罗列,丝绸满身。“采阳大仙”并不要她外出掳掠,只要她掌管书籍帐册,往来文书。原来这位“采阳大仙”只字不识。
燕飞飞本是名门才女,强向博记,过目成诵,被陷洞中。使思一朝脱困、重见天日,遂利用掌管瞩册之便,尽览洞中典册。
这些典册,半是房中秘术,采阳真诀,半是被采之武林豪杰的武功秘籍,姑娘一看便知,试着练将起来。谁知不练还好,一练便气血翻涌,晕迷不醒,心知是让老贼婆作了手脚,便死了练功的心思。姑娘未练成武功,却也因祸得福。
“采阳大仙”忌心颇盛,对门主之位极为看重,门下弟子看管极严,稍有不敬即便除去,就连“采阳仙女”柳如絮和“采阳神姬”花含烟这两个掌门大弟子也不例外,只是委以左右护法而已。
“采阳大仙”见燕飞飞办事精明,又不会武功。便抉擢为副门主,自然不怕她羽翼长成取而代之。她怎会知道,姑娘已于典籍之中尽识本门之秘,就连那天下武林的绝技也熟记在胸了。
一日,“采阳大仙”外出行采补之乐,误采“天南星毒魔让”门下大弟子,被那大弟子于虚脱之际,将大南星毒逼人精脉,遂使老贼婆奇毒攻心,支撑到洞内,便即死去。
方才,眼看封龙飙就要被采,燕飞飞心潮一动,便谎称强敌人谷,骗得花合烟出洞,将封龙飙救了下来。
封龙飙听罢姑娘这番话,愣怔半晌,说道:“此话当真?”
燕飞飞有气无力地撕开胸前小衣,道:“公子如若不信,便请看来。”
封龙飙门目望去,只见姑娘酥胸上一点鲜红圆点,鲜艳欲滴。
问道:“这是什么?”
姑娘道:“原来公子不懂,这斑点名为守宫志,自长成之日研朱砂细末点上,一旦苟且,其形自消。”封龙飙当下明白,说道:“姑娘,我错怪你了。”
燕飞飞道:“公子不必自负,原是奴家处身之地不好。我有一事相求,只仰公子应允才好。”“什么事?”
“奴家本是读书女儿。生自洁来去还洁,望公子将小女子尸身带回晋阳老家,也好让父母埋葬,奴家九泉之下感恩不尽……”
封龙飙狂叫道:“不!不!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又因我而遭此大难,我封龙飙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能让你含恨而去。”
说罢,将身一欺,贴近姑娘,运起“三十三天天辅气”,向姑娘胴体拍去。
燕飞飞渐渐进入睡眠状态,听任封龙飙拍拍打打,自是浑然不觉。
拍打毕,封龙飙凝目而坐,将手按在姑娘的膻中穴上,任真气冲出。
猛然间,洞口问进一条黑影,正是“采阳神姬”花合烟。她满身鲜血,脸上深深一刻,横直切开、腿上罗裙碎破,几条血印历历在目。
燕飞悦本是说谎骗她。
谁知,天网恢恢,花含烟刚人后谷,便看见四名老者随在一只金虎身后向谷内冲来。
来人正是“封龙四卫”
封龙飙窜厅而出,追赶那对黑蝴蝶,已然让“豆腐承御”发觉。
黑蝶门下双黑蝶,采尽精阳命归西。“豆腐承御”是老江湖,怎会不知。当下急发啸声,通知其余三卫,追出庄外,已失了少庄主形踪。
四卫正在焦急,蓦然一条黑影向前飞去,定睛看时,却是一只金虎。四卫已从少庄主那里知道了那段奇遇,当下便不犹豫,展开绝顶轻功,随后赶来。
花含烟一照面,心知不好:“咦?怎地惹动了这四个怪?”她从柳如絮裙边劫来封龙飙,却不知道他的来头。一怔之间,四卫已把她团团围住。
“屠鱼司马”,喝道:“千人入的老淫婆,快还我家少庄主来。”
花含烟敛柞一礼,笑道:“封龙四侠,你我从无交往,更谈不上过节,走失了少庄主,为何却向本姑娘来要?”
“卖油尚书”并不答话,金锣一点:“当、当……”六响。
“白薯丞相”的大好古鼎已经盖子大张,一只只白薯滚烫得正是火候。
花合烟晒笑,道:“四侠且息雷霆之怒,敞门属下办错事也是有的,暂请移驾洞中,边饮边谈如何?”说着,又是一礼,腰刚弯下,一团黑色粉雾扑面打来。
“封龙四卫”是何等身手,不等粉雾散开;便一齐出掌,将粉雾卷入飞云。
白薯、香油、豆腐、鱼刺一齐出手,把个“采阳神姬”打做个采买仆役,满身淋漓。
“卖油尚书”于竹担中抽出一剑,横扫过来,把花含烟的粉面划了个万朵桃花开。金虎纵身一补,给她的玉腿来个裙底见彩。
“采阳神姬”只觉奇痒攻心,支持不住,乱撒一把粉雾,望风而逃。
进得洞来,只见封龙飙按着燕飞飞,头上杏花般紫气盘旋如盖,便醋意横生,挥手向封龙飙头项砍去。
封龙飙一动不动。
第三章 吃败天南
民以食为天。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每个人都要吃饭,天下吃饭是最大的事,不管他是皇帝,是王孙,是和尚,是道士,是平民,是娼妓,不管他是不是懂得食之三昧,总之是要填肚子的。
所以每户人家都有炉灶,每条路边都有饭馆,有的是做来自己吃,有的是做来给别人吃,有的既不自己做也不给别人吃,就做了乞丐。
自己在家里吃,吃久了便觉乏味,一时又难于提高烹饪技巧,就走出来吃。吃来吃去,吃得人多了,便成了诸如“槐茂酱肘子”、“德州扒鸡”、“四川麻辣烫”、“酉湖莲子羡”之类的名吃。
吃得多了,便吃出了学问。
有了问的人,便想起在吃上作学问。
“天南星门”掌门南天星就很有学问,也很会把学问用在吃上。
此刻,这位银髯齐胸,双目炯亮的南大门主便在客厅里接待贵宾,招呼手下的厨子把很有学问的菜肴端上席来。
南大门主的厨子精瘦得很,常常为自己的日渐消瘦而唉声叹气。
这个厨子是“千人一烩”勾老三,正摇着大蒲扇自怨自叹:“天哪,这么瘦下去如何是好,五百八十斤,这么点点份量,让风刮去了才叫糟糕。”
今天早上,这位“千人一烩”略用了些早点:十卷油酥大饼,五屉牛肉包子,二十碗珍珠米饭,外加上烤鹅,卤鸭、牛腿、羊头什么的小菜和几壶“碧螺春”茶,一边吃,一边抱怨自己的胃口太差。
南大门主的口令传下来,“千人一烩”显得不那么情愿,听说是要有学问的菜,才提了些精神。
“千人一烩”是不会亲自掌勺的,他啃着一条火腿,坐在石凳上,不断向掌勺弟子发出喝斥:“混蛋!这菜是怎么烧的?我千人一烩的英名非砸在你们这群兔崽子手里不可。鹿筋清炖一炷香工夫,就放进豹肋,水滚七开,便溜进虎膀,翻动一百二十七次,倒下黄羊肉片,落锅便一起,对了……混蛋!盛在青花瓷罐里,加参片茸末……混蛋!好小子,放学问,端上去吧。”
“千人一烩”已经汗如雨下了。
菜,端上席。
席上那位贵宾杏花长衫,英气勃勃,十几岁年纪,潇洒神俊。
不像个爱吃的食客。
偏偏吃得津津有味。正所谓:人不可貌相,衣冠取仕,谬之千里。先是吃了些略带学问的菜肴,喝了些有些学问的老酒。
在南天门主的盛情恳劝下,又吃了些学问菜肴,喝了些学问老酒。此时已经过了正午,南大门主有些愠怒了,朝手下大喝道:“告诉勾老三,把他的学问全都拿出来,慢待了贵客,小心尔等狗命。”
狗命不要紧。
要紧得是自己的命。
“千人一烩”勾老三再也不能为瘦叹息了,慌得一溜烟滚到灶上。伸腿踹断了一名弟子的大腿,挥拳打折了另一名弟子的鼻骨;亲自掌勺,煎炸烹炒起来。
勾老三哆哆嗦嗦把全部学问亲自捧上席面,看着贵客吃一下去。方才喘了一口气。
那位贵客当然是“封龙山庄”新庄主,“三十三天天柱圣母”嫡传弟子封龙飙。
封龙飙怎么来了?
封龙飙是给“请”来的。
他的头衔很亮、很凶,竟然是江湖邪魔,人所不耻的,“黑蝶门”门主。
一群采阳娇娃。
一个男人门主。
“采阳神姬”花含烟一掌劈下,只见杏花紫气一盛,迎掌而起,把个“采阳神姬”震飞丈外,挣扎不起。
“封龙四卫”堪堪赶来,“卖油尚书”长剑一指,点向花合烟脉门,花含烟刚要哀鸣,金光闪处,金虎已经啼断了她的喉管,那个“饶命”的“饶”字带着血腥流进了金虎的肚子。
封龙飙一啸而起,怀抱中的燕飞飞姑娘已然面生杏花,粉润满腮了。
封龙飙长出了一口气。
“参见庄主!”四卫一齐施礼。
“叔叔、姑姑请起,小侄不敢担待。今日多亏四位援手。”封龙飙还礼说道。
听完“封龙四卫”的解说,封龙飙不禁冒出一身冷汗,望一眼仍旧睡着的燕飞飞说道:“全亏了这位姑娘舍身相救,否则小侄万死难活了。”当下,便把此番遭遇叙说一遍。
“豆腐承御”道:“江湖险恶,百魔俱生,庄主此番有惊无险,又添一番历练,却也未尝不是好事。今后行走江湖,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