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咱们眼下没有一分胜算。”
曾淳这时侃侃而谈,虽然说得不是什么锦囊妙计,却因多年行兵见阵,身上存了一股气势,几句话就将众人的火气压了下去。夏星寒素来生性高傲,眼内无人的,但见适才曾淳喝破金秋影之伏在先,以理服人在后,心里也不禁暗自佩服,当下沉声叫道: “曾公子,那咱们下一步如何行事?”曾淳倒向他一笑:“夏兄过谦,只怕心中早有算计了。”众人全向夏星寒看来,夏星寒只得一叹:“我只怕这乱石林阻不了多久!”
曾淳道:“不错,依我从前的合计,是先起出军饷,悄送鸣凤山。但想不到金秋影来得如此之快,只怕沈先生那里有变!”唤晴一仰头:“怎么,义父莫非有难?”
“那就难说得紧了,我只是猜测,咱们两路人马的行踪全都泄露了,”曾淳缓缓道,“大敌在后,咱们万万不能去动军饷。为今之计,还是速去联络沈先生和何堂主。”
他说着游目四顾:“乱石林方圆数十里,金秋影要围,无法调集这么多的人手,要攻,却一时破不了这石阵。所以此处却是最稳当的地方。今晚咱们且在此睡个安稳觉,过了今夜咱们就要兵分三路了。”
夏星寒听了却一皱眉:“曾公子,兵贵神速,咱们不如现在就动身。”曾淳一摇头:“夏兄,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此地是唯一咱们能睡个安稳觉的地方,只怕一出石阵,就处处荆棘了。”袁青山给夏星寒说得心里也拿不住主意:“这个……公子,乱石林果真能阻得住他们?”
曾淳笑了一笑:“当初家父曾说,这乱石林地势之奇,非但全出自天工,细看其中的丛丛怪树和矮石,又有许多人力之妙,不知是哪位奇人曾在此布阵。他为此翻查古籍、遍访宿耆,却始终也没查出这位奇人是谁,只知此人委实有巨子宗匠的手眼,调集天地灵气,竟能不着痕迹。后来家父于此练兵时,又多加了数重禁制,所以今日的乱石林实在是集天奇人妙于一身了。”
“这里面暗藏生死八门,必须明了二十四山方位和八卦、干支的会合刑冲,才能定得吉凶。适才咱们冲进来的地方是‘天机’方位。此门因时辰不同而可生可死,若识得路径,如咱们一般进而入辰门,便是生,否则入了其他七路便全是死,”曾淳说着一指东南,“东南‘摇光’处是唯一的生门。咱们明日便会从那里退出。只是那里聚土生气,狂风时作,就是常习阵法的人也不敢贸然从那里杀入。”
莫老妹子先笑了:“好,曾公子,你说的话我虽是一句也没听明白,可我却是死活听你的了。你说在这里歇息,我便在这里歇息。谁愿意走谁走!”说着一仰身,已经躺在了地上。桂寒山将双戟一合,也枕在了脑后:“我也跟莫老姑一般,听曾公子的。”
曾淳说金秋影决不敢深宵闯阵,大家也就没安排人手守夜。
众人早倦了,有的倚着磐石闭目养神,更多的就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和衣而眠。唤晴看到夏星寒横刀合目地倚在石旁,就走了过去,依在那方矮岩的另一端,低声问:“适才为何跟金秋影拼得那么凶?”夏星寒没睁眼,只是说:“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言人无二三!” 她知道这位师兄平素寡言,其实内心骄傲得紧,这时听他言语如此的寂寞消沉,心下不禁一紧,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夏星寒却忽然问:“师妹,你……你当真是喜欢任笑云那小子?”唤晴这才想起那晚师兄那张凄惶愤激的脸,她定了一定,才道:“你知道我自幼爱和人赌气。我那晚心灰意冷的,实在是有些赌气。二来笑云平白无故的卷入这江湖纠纷之中,我欠他的实在太多……不过,”说到这里她的脸上一阵发烧,仰起头来,望着头顶浓浓的夜色,道:“不过这时候,我又着实有些牵挂他。”
夏星寒的身子一震,唤缇醯盟暮粑旨逼绕鹄础K攵运敌┦裁窗参炕埃床恢雍嗡灯稹3亮似蹋男呛叛銎鹜防矗嵘惶荆骸爸慌率Ω杆档枚裕业男宰悠保У段幢鼗崃烦删ゾ辰纭0ィ膊恢Ω杆先思以跹耍被角缧南乱怀粒谥腥此担骸笆Ω干窆ξ薜校挥惺碌摹!绷礁鋈吮悴辉偎祷啊?
地上没生篝火,天上又没月,夜黑得象墨,静得如一波古井。
一阵倦意袭来,唤晴就倚在那石上睡着了。朦朦胧胧的,唤晴看到一个人摇晃着走来,依稀是任笑云。唤晴一喜:“笑云,你怎么来了,义父呢?”任笑云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德行:“好妹子,你见了老公也不说几句贴心话,便来问那沈老头子!”忽然一伸手,搂住了她的肩头。唤晴又羞又恼,偏偏那手抓得很紧,一时又挣扎不开,正焦急间,肩头一痛,就惊醒了。
抓自己肩的却是师兄夏星寒。她一惊,脸上一阵发烧,好像自己做的梦这时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而且给师兄全看了个透。夏星寒却掩住了她的口,伸手向后一指。
唤晴顺着他手指之处望去,只见一个肥胖的身影在深夜中悄悄移动着,正是莫老妹子。唤晴心内一阵收紧,暗道,这莫老妹子所为当真是奇怪之极,莫非……
二人伏在石后全不动。只见莫老妹子走到一处的山岩之下,伸指向天,她手指上不知戴着一块什么东西,在黑沉沉的夜里依然闪着光。忽然之间,一抹黑影无声无息的从天上扑落,直落到她手上。
微微一沉,莫老妹子将手一扬,那物又霍然飞起。唤晴才依稀瞧清,那似是一只鹞子。
二人对望一眼,心内均是叫了一声,不好。便在此时,却听有人大喝了一声:“哈,老妹子,你果然有鬼呀!”一个人影跟着窜出,却是邓烈虹。
莫老妹子又惊又怒,但邓烈虹已经连喊带叫的逼到近前,莫老妹子把牙一咬,反手一掌便切了过去。二人以快打快,疾拆了数招,蓦然间邓烈虹大喝一声,双掌一振,莫老妹子腾腾腾连退数步,才拿桩站定。夏星寒怕她逃逸,身形晃动,已经挡住了莫老妹子的退路。这么一闹腾,众人全给惊醒了, 各自挺刃围上。
邓烈虹回手自腰间拔出盘蛇软枪来,怒喝道:“老妹子,你适才弄的什么鬼,从实招了吧!”莫老妹子退了一步,黑暗中看不清她脸上神色,只听她的声音嘶哑之极:“邓老二,你发的什么疯,老娘起来撒泡尿你也要盯着管管么?”邓烈虹骂道:“去你娘的十八代祖宗,撒尿怎么会招来一只大鸟?”
莫老妹子愤然不语,一双贼亮的眼在黑暗中灼灼闪烁,口鼻之间却发出困兽般的喘息之声。
“邓二叔,我来告诉你适才她在做什么,”走过来的却是曾淳,“她手上戴的是一只夜里也能发光的萤石指环。鹰雕飞禽视力最强,那必是一只罕见的颇喜夜出的夜鹰。指环虽是萤火之光,在夜里却能给一只驯养有素的夜鹰瞧得清清楚楚。乱石林挡的住金秋影,却挡不住飞禽。莫老姑,我猜你在鹰腿上必是绑了纸条,上面写的定是‘从东南杀入’吧!金秋影苦于入阵无门,得此讯息,定然如获至宝。”
莫老妹子听了这话,浑身一抖,终于干笑一声:“是又怎样,金大人的人马转瞬就至,各位还是乖乖就降,我给你们美言几句,大伙就少受些苦。”
曾淳却哼的一声冷笑:“莫老姑,你可知道我今夜为什么偏要在此歇息,还偏偏不派人守夜?”莫老妹子一愣,曾淳续道:“咱们从青田埔乔装出来,那是何等隐秘之事,为什么几日之后,金秋影就阴魂不散的追到?在碧血碑前我就知道,咱们这些人里只怕出了奸细,我在脑中将咱们这些人掂量了许多遍,依然想不透这奸细是谁,更想不透这奸细是如何与金秋影联络的。直到咱们马入乱石林时,我偶一回头,却瞧见莫老姑正回头望天,像是找寻什么东西。乱石林道路崎岖,所有的人全急着低头赶路,怎么莫老姑却有闲情逸致抬头看天?
“我那时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莫老姑世居川北,最擅调鹰之术,莫非……呵呵,看来今晚这一步险棋是行得对了。”
莫老妹子嘶声叫道:“天杀的小畜生,一会儿金大人到了,看你还笑得起来!”曾淳还是冷笑:“莫老姑,我难道真会将乱石林的生门随口说出?东南处虚实难测,那地方的名字叫做‘尸气’,其实是最大的凶门。金秋影当真信了你的话,这一入就是九死一生了。”
众人听得曾淳如此一说,全松了一口气。桂寒山忍不住叫道:“曾公子,我桂寒山算是服了你,你这么漫不经心的一句话,非但揪出了奸细,还困住了金秋影。一箭双雕,妙计,妙计!”梅道人也摇头苦笑:“莫老妹子,原来你成了盗书的蒋干!”
莫老妹子的身子簌簌发抖,曾淳的话不紧不慢,却似一柄利剑击穿了她的信心。她身子一软,忍不住摊倒在地上,她将眼光转向邓烈虹:“邓二哥,求、求你了,看在老于的面上,就……饶了我这一回!”邓烈虹却将长枪重重一抖,厉声喝道:“莫老妹子,老子算是瞎了眼,枉自和你相识十年!你不想为死去的于四哥报仇,却昧着良心投了锦衣卫,做这祸国殃民的厂卫鹰犬!”
莫老妹子忽然泪流满面,呜呜作声:“我……我一个女流之辈,怎么跟金秋影干,怪只怪老于给狗油蒙了心,偏偏去得罪锦衣卫,得罪金秋影!”众人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心里也有些难受。莫老妹子却忽然一跃而起,双手一扬,六把飞刀激射而出。
她艺出江南暗器名家,这六把飞刀一出手,就散成扇面,直如飞星逐月一般向众人射来。众人势出仓卒,忙呼喝着后退,梅道人疾步上前,口中怪叫道:“不好,老婆子要拼命!”双手在空中一阵乱抓,几把飞刀全被他抓在手中。
但这么缓得一缓,莫老妹子肥硕的身子已经疾跃而起,几个起落,已经到了丈外。
邓烈虹大喝一声:“截住她!”长枪一抖,当先追出。
莫老妹子情急之下,奔跃如飞,口中兀自叫道:“梅老道、邓老二,你们有本事就跟金秋影去拼,尽缠着老娘做甚……啊——”一语未必,陡然长声惨呼。
却是曾淳手中的长剑脱手飞出,莫老妹子只顾防备衔尾疾追的邓烈虹,曾淳这一剑迅疾如电,劲势奇猛,登时从她背心穿入,前胸透出一截剑尖来。莫老妹子带着那剑惨叫着急奔数步,才一下子扑倒在地。
曾淳走过去,拔出那剑来,剑上还滴着血。曾淳的脸色冷得怕人,他紧盯着莫老妹子的尸身,猛然又一剑插入。
唤晴见他神色异常,在那里狠刺狠斫,急忙上前抓住了他,叫道:“公子,她已经死了,住手呀!”曾淳给她紧紧抓住了臂膊,便停了手,但那眼睛依然在黑夜里闪着可怕的光,喘息道:“我……我最恨的便是这种人!”他将那剑上的血在鞋底抹干了,一字字的道:“我定要查出是谁写密信诬告家父的!”
唤晴、袁青山等人全知道曾淳这时定是想到了当初严嵩便因大帅曾铣手下先有人写了一封密信,诬告曾铣克扣军饷,严嵩才以此信为证,开始诬陷曾铣的。这封诬告密信虽然并不是大帅的致死之因,但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由头,更因诬告之人是大帅旧部,就更显得扑朔迷离。这诬告大帅的旧部是谁,迄今依然没有查出来。
袁青山走上前来,道:“公子,你不如先歇息一下。”
曾淳仰起头,望了望天上那几颗疏疏落落的星星,道:“这时就没功夫歇了。夏兄说得对,兵贵神速,咱们既然已经找出了内奸,还是马上加紧赶路。何况金秋影得了四邪神相助,实在是不容咱们有一丝疏忽。”他这时心神稍定,登时又回复了先前挥斥自如的气魄,道:“邓二叔,联络沈先生的重任就落在您身上,出石阵后就折向西行。沈先生一行出了真人府后,便该顺着水路行进,当初青田埔分手,咱们就约定在石井集回面的。他们那一路若无变故,这时也该到了,你循无定河到石井集,一路用聚合堂的‘石解语’,找寻先生。”邓烈虹道了声好。曾淳又道:“找到他们后,请先生速去清源屯,到老君庙,咱们在那里相会!”
“袁大哥,”曾淳望向袁青山,“金秋影与剑楼联手,对咱们衔尾追袭,青蚨帮也布出大部人手,这一次他们所图也大,只怕是志在鸣凤山!还请你先上山,请陈将军早做准备,老君庙外更要多布人马。咱们虽然人单势孤,却一定会拖住厂卫人马,将他们带入老君庙。那里该是咱们决胜之所!何堂主那里还有一件万分紧急的事情要做,这一次若是脱身不得,便不必亲来接应了。”众人听他侃侃而谈,显是胸有成竹,均自叹服。
却听一缕若有若无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