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剑忽然年地跪下道:“师父,你老人家不要生气,弟子答应师父了。”节杖先生面容一舒,拉起白剑道:“这才是为师的好徒儿,为也在为师一片心血了。”
白剑一时也不通恩师为什么这样重视一句事实上早就落了空的承诺,不过因见师父高兴,也就把师父这愿望,紧紧记在心中,作为对他老人家精神上的报答。节杖先生随手从怀中取出一封密束,交给白剑道:“这封密束,你替为师交给武显,未交给他前,千万不可失落。”白剑伸手接过那封密束,泪眼迷蒙地道:“师父,弟子真不能多陪伴你老人家一晚么?”节杖先生微带苦笑地道:“剑,为师不是矫情,为师要你趁黑夜之时下山,乃是有作用的啊!”白剑顿时恍然而悟,道:“是,弟子明白了。”
白剑投师学艺之事,已是毫无秘密而言,对方虽未敢找上门来,难免不早就虎视耽耽地地附近监视着,如今功业速成,已是出人想像之外,再能偷偷下山,对方再狡猾,只怕做梦也想不到,这样一来,他尽可暗中活动,以收事半功倍之效。恩师的远见,不由自剑不佩服得五体投地,而对恩师的这份恩情,更是刻骨铭记,永世难忘。
节杖先生别过脸去,道:“你去收拾一下,就可下山去了。”白剑身无长物,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回洞带了随身应用之药,出得洞来,已不见了恩师的人影。白剑知道恩师情重,不忍见他拜别,徒自伤神,避开了他,故他只好向洞口拜了三拜。一声:“师父,徒儿去了!”旋见他身如轻云,飘然而起,掠过竹屏,没入夜色之中。
三星镖星总局设武昌府,由总镖头三星追月谭三环亲自驻局坐镇。这家镖局的气派到底和别家镖局不同,大门口经常站着一对雄赳赳,气昂昂的威猛汉子,这样一来,别说闲杂人等不敢在门口东西望,就是一般顾主到了门口,也都难免有一种森严的感觉。其实三星镖局气派虽大,接起生意来,不问大小主顾都一视同仁,一样的有礼貌,一样的殷勤接待。这天,镖局里人来人往,似乎特别的热闹,外行人看不出来,只道他们生意真好,可是内行人的想法就不是这样了,口中不说,心里却无不惊异不置,暗暗忖道:“一定是出了毛病了,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天’字招牌的镖?”门口那两个站着大汉,今天也显得特别的精神,一双怒目睁得比铜铃还大,精光炯炯,在每个来往的人身上滚来滚去,好像人人都有重大嫌疑。突然,站在东边那汉子双目一直,盯视在一个身穿粗布大褂,斜鼻歪嘴的乡下人身上,口中轻轻地向西边那汉子招呼道:“老常,那小子形迹可疑,哼!……”
那姓常的汉子一扬头道:“老褚,谁?在哪里?…‘就是那边那个身穿粗布大褂,斜鼻歪嘴的小子,看!他不正贼头贼脑,朝这面走过来么?…’啊!不错,那小子东张西望的,有名堂。”那小子简直胆大包天,竟直向大门口闯过来了。四道眼神,都集中在他身上了,但是那小子呆头呆脑的仍毫无所觉,一直走到那常的汉子身前。
那姓常的汉了,暗骂一声道:“好小子,你不找褚大标,看中了我常得胜,可是认为老子好吃些?哼,老子就要你好看。”心中生气,双臂可就提起了真元内力,眼睛向上一翻,故作没有见到有人。褚大禁与常得胜都只能算是局子里的小伙计,但小伙计之,褚大标偏偏总比常得胜处处占先一步,凡是他们二人在一起,褚大标总是负责人,所以说,常得胜心中那股怨气,非自今日此时起也。
那小子其貌不扬,穿着也土里土气,想不到竟还懂得江湖礼数,走到常得胜身前,抱拳道了声:“大哥……”常得胜鼻一哼,道:“谁是你家大哥,老子可不认得你。”大哥,只不过是一种客气的尊称而已,常得胜这种态度,未免反常得大离谱了,就连褚大标也认为常得胜大沉不住气,失了局子里的风度,当下也不管常得胜高兴不高兴,接口道:“朋友,你不何贵干?”那小子眉峰突然跳了一下,闻得褚大标那边接了话,面容才缓和下来,转身带笑道:“对不起,在下想向二位大哥打听一个人……”
褚大标心思在用,脸上还是带着笑容道:“你打听哪一位,说出姓名来,在下可以替你查一查。”那小子道:“在下找一位李……李丈……”常得胜冷笑一声,截口道:“哼!敝局姓李的至少有十六八位之多,总不成一个一个叫出来给你老兄辨识吧!”说话这么难听,今天常得胜是怎么了?褚大标向常得胜弟了一个风,暗含着制止的意思,同时接口道:“兄台可记得他的名字?”那小子可真还说得上名字,口中一阵嫡咕道:“这……啊!那李老丈他是在伙房里做事的。”找伙夫李老头,这小子是谁?这小子是谁?莫非是白剑?他的形貌变得这样离谱了呢?可不正是白剑,只因他这变形之术,乃是节杖先生苦心研究出来的一种奇术,是用点穴手法,控制各部肌肉形态。与一般易容之术比较,不但方便得多,而且也绝对保险,任谁也无法揭穿他的真正身份。常得胜怒眉一挑,冷冷的道:“他不在!”干脆得很,就这三个字。
白剑当然不知道这是常得胜的心理反常,还以为这是三星镖局一向的对人态度,心中的不愉快,马上就在脸卜现了出来。未待他说话,那褚大标一笑接口道:“朋友,李老头实在是刚刚出去的,但敢可能先从后门回来了,你请稍待,在下替你到里面问去。”不久,只见他带了一人,匆匆的出来道:“朋友,真不巧得很,李老头还没有回来,在下替你找来一位伙房里的朋友,他可以先带你到李老头房里去坐坐。”白剑跟着那人从旁边一条弄堂绕过在厅,来到一间小小的客厅,那客厅真还有个样子,似乎有点不合伙房里人的身份。白剑心中一动,还没开口说话,那带他进来的人已是先开口道:“朋友,你请在这儿先坐坐,李老头一回来,在一就叫他来见你。”话声一落,似乎有意回避白剑发问,匆匆的就退出去了。白剑艺高胆大,只微微地一笑,便镇静地坐了下来等待。
过了约摸半盏热茶时间,门外传来一阵步履之声,一先一后走进两个人来。前面的,是一位年约六十左右的光头老者,身穿土宽袍,腰中系着一条紫色丝带,丝带上扣着三支金光闪闪的金环,脸上堆满了笑容。后面的,是不久前在‘远尘山庄’与白剑有过一面之缘的李氏兄弟老大李龙。白剑从老者三只金环上,已看出他就是三星镖局的总镖头三星追月谭三环,不便便从座中站了起来。三星追月谭三环已是一抱拳呵呵笑道:“朋友,对不起,老夫迟来一步,有劳你久等了。”白剑抱拳作了一个长揖,道:“在下只是来找贵局伙房里的一位李老丈,怎敢有劳总镖局接待,罪甚!罪甚!”
第八章 锋芒初露
白剑说话的语气和和神态都无法叫人能相信是他这种土里土气的人所能有的。他到底还是嫩了一点,忘了自己的身份打扮,三星追追月谭三不心中可真是乐开了,暗忖道:“你们劫了老夫的镣,还想来看老夫的笑话,也款兔大藐视老夫了。”他脸上一点声色不露,笑得更是豪放爽朗,呵呵道:“李在侠是敝局的同事,李大侠的朋友,也说法是敝局的朋友,如今李大侠不在,自应由老夫接待,朋友,你这话可是怪老夫没有亲自出迎么!”
李老头不过是三笪镖星厨下一名伙夫,这时在三星追月谭三环口中,一跃成了李大侠,这是镖局中人眉高眼低,十分厉害的地方,也是镶局中人,走南闯北的手腕。白剑当然不知道三星追月谭三环的心事,真还认为李老头在他心目中颇有地位,刚才那点不愉快,己是一扫而空,真诚一笑道:“岂敢!岂敢!老英雄这样一说,更叫在下汗颜无地了。”连老前辈也吝于称一声,眼中分明没有他三星追月谭三环了,他轻哼一声,暗想:凭我三星追月谭三环的年龄地位,难道还当不起你一声“老前辈”之称?
其实,白剑有白剑的想法,他自列入节杖先生门墙之后,因知节杖先生江湖辈份极尊,为了师门尊严,他也不能自低身份,尊任何人为老前辈了。他尊三星追月谭三环一声“老英雄”,可说是不卑不亢,得体之至。谁知这一称谓,又叫三星追月谭三环听了不是味。其实三星追月谭三环也不是斤斤计较的这种人,只因一眯来就对白剑有了成见,自然越留心毛病越多了。揖让客气中分宾主就了坐。
三星追月谭三环仍是笑容满面地道:“对不起,老汉还没请教少侠高姓大名。”“敝姓易,草字一个‘凡’字。”“少侠与敝局李大侠是……”白剑考虑到说了假话,李老头一来,很有被戳穿的可能,心口相商了一下,只有实话实说道:“不瞒老英雄说,在下与李大侠蜚亲非故,只为向他打听一朋友的下落……”“我那朋友姓甚名谁?如是江湖上有名的人,说不定老汉便可为少侠效劳。”
白剑想起短叟武显与他相约的慎重的态度,显示其行踪极为秘密,不欲为外人知道,因此,他只好歉然一笑,道:“对不起,在下因与我那朋友有约,不便相告。”三星追月谭三环刀眉微微一皱,失望地道:“少侠那是非等李大侠回来,不能见告了。”白剑只以脸表示自己的歉愧道:“还望老英雄海涵一二。”三星追月谭三环脸上微现不愉之色,但他为保持自己身份,只笑了笑,并未在口头上说什么。一直没有开口的李龙,这时忽然冷笑了一声,道:“朋友,你真是来找李大侠的么?”语气可就有点不大友善了。三星追月谭三环竟充耳不闻,显然他们是搭档好了的一吹一哩。白剑微微一怔,脱口道:“李兄,你难道认为在下不是来找李大侠的?”李龙剑眉一轩道:“易少侠,你对在下倒是熟悉得珍嘛。”白剑“啊!”了一声,暗自悔恨道:“该死,我怎么这样糊涂,既未经通名道姓,怎就叫起他李兄来了……”
一念未了,李龙接着哈哈大笑道:“易少侠,跑江湖的人,眼中揉不进沙子,你也该亮亮你的底牌,打开天窗,以江湖规矩相见了。”白剑开始觉得事态严重了,皱了一皱眉头,道:“在下实是来找李大侠的,请两位不要误会,两位如不相信,请李大侠和在下一谈,便可证明在下所言不假。”李龙冷笑一声,道:“你还提李老头,他与敝局最近所保的一笔价值三十万两银子的红货,同时在李局消失了,你要我们到哪里去找李老头去?”口中再不是李大侠了。三星镖局丢了镖,牵连到李老头。怪不得三星镖局的人个个阴阳怪气。白剑暗叫了一声道:“糟糕,敢情他们疑心李老头与他们的失落镖银有关,因此,我来找李老头也就成了嫌疑人物,这样怎样表白才了?……”正凝思之际,李龙的话又紧紧逼了过来,道:
“怎样?老兄没有话说了吧!”白怀很能体谅一个盛名卓著的镖局,失了镖银后的处境和苦恼,因为名誉重于一切,失一次镖,纵能找了回来。那民已白壁染暇,名头大损了,如果找不回来,赔镖事小,这镖局也就只有关门在吉了。了与三星镖局无怨无仇,从哪一言面来说,他也不该增加他们精神上的负担,白剑他就是这样的人,心中一不忍眼看着三星镖局好好的事业毁于一旦,便激起了他那义勇之心,自心口相商道:“要找武老前辈也非先找到李老头不呆,我既已变易了容貌,不怕那些认出我本来面目,何不就帮他们一个忙,我反正寿命有限,还有什么放不开的?”他这种想法,可以名之为“自圆其说”,总而言之,就是忍不住想伸手管这件事罢了。
此念一决,白剑毫不把李龙所说的话话在心上,微微一笑道:“李兄,你可认为李老头与贵局失落镖银有关?”李龙冷哼一声,道:“岂此认为,他简直就是对方派业卧底的点子,要不是那人不知鬼不觉怎会出事,暗镖出事之后,他又怎倏然潜逃。”白剑摇摇头道:
“李兄,你这判断未免过于牵强了,如果他不失踪,你们会不会疑心到他身上?”李龙强词夺词道:“可是现在他人已逃走了。”白剑转向三星追月谭三环道:“老英雄请价钱对在下这句话,作一指教如何?”
李龙是唱花脸的,这话问到三星追月谭三环身上,以三星追月谭三环的身份地位,可就不便义气用事了。三星追月谭三环暗中微微一震,忖道:“好小子,你可真不简单,但愿老夫是误会了你,否则,你就一个人也够我们应付的?”他深吟了一下,道:“少侠说得是,我们断语未免下得稍早,不过他却逃不了嫌疑,少侠认为老汉之见如何?”白剑暗中一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