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遗龙冷笑道:“闲话少说,手下见真章吧!”右臂一送,足下忽地跨前三步,双腰一拧,竟如不倒翁一般轻巧地躲开一击,反手一捞,掌风霍然呼啸而去。
金遗龙不闪不退,看准来势,举臂硬架,只听格的一声,双方矍然吃了一惊,纷纷回退跳开。
金翅银羽暗想:“我这一捞,暗含小天星掌力,铁石撞上也得碎裂,别说一双肉做的臂膀了,看来这金遗龙武功修为,当真是已至神鬼莫测!”
金遗龙臂端隐隐有些酸麻,若非事先防备,只怕臂膀再难使唤,不禁惊忖道:“不对,不对,梅孤云所习的内功显然不是普通硬气软功之类,否则以我纯阳真气威力,一经触中必然引起反震之力伤害对方。看他神凝气沉,一丝暗伤也没有,难道真有一两手惊世骇俗的本事?
两人同是内家绝顶高手,是以稍触之下便明了对方的势力。此刻两人心中有数,皆知逢上举世难罕的强敌,再不敢贸然动手了。
金遗龙眸光湛湛,蓄和以待,忽叫中年美妇叹道:“你们别斗了,上代作的孽岂是下代能了解的?”
金遗龙心头一动,向她问道:“姑姑,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中年美妇注视他道:“孩子,你岂会清楚,唉,这笔恩怨谁是谁非,至今犹难分析,你何苦为……”金遗龙大被一惊,立刻打断她的话,问道:“您说什么?您也知道这事么?您究竟是谁呀?”
中年美妇先不回答,霭然问道:“孩子,你是金鸣飞将军的儿子对么?”
金遗龙目呆口张,心弦大大地震荡着,他呐呐道:“姑姑,您是谁?你到底是谁?”他偷偷斜了申微翠姑娘一眼,见她睁大了眼,十分仔细地在听,不禁忙道:“不是,您说错了,家父不叫金鸣飞,也没福气当将军!”
说完话,忽听身后申微翠姑娘微微叹一声,仿佛芳心甚感失望。中年美妇明柔的眼眸又聚满了泪水,她悠悠叹道:“是的,孩子一定会这样说,谁叫做父母的人丝毫未尽到责任……”
金遗龙呆呆地站着,心中疑念如潮:“姑姑一定是我的亲人,她似乎很清楚我,她是善良仁慈的人,无须要隐瞒什么。唉,怎么办呢?申微翠就在身后,如被她得知我就是金鸣飞将军独生之子,不知有何感想?”
他想:“后果一定是这样的,我明了了姑姑的身份,却失去申微翠,因为我曾假扮疯汉欺负于她,唉,想不到事情这样复杂。”
申姑娘轻轻说道:“遗龙哥哥,你一直没把身世告诉我,一定有许多隐瞒着我的地方,为什么不痛痛快快说呢,难道你心里当真没有我存在?”她语声十分细微,就如蚊呜一般,可是金遗龙内功深奥,却听得字句分明,有条不紊。霎那间多少刻苦铭心的感情一幕幕送到眼前,毕竟对不起她的地方多得不胜数算。金遗龙抑制内心的波动,强笑道:“翠妹,我没隐瞒你呀!你怎说这话呢?”
申微翠呆立了一会,忽然向他裣衽一礼,轻轻说道:“多谢金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不忘,您前……途珍重吧!”
说到前途珍重四字,一种哀怨欲绝的音韵令人断肠。金遗龙目光一抬,却见她俏眼中泪水滚动,似是在强忍悲哀的情绪,转身就走,他大感意外,直追过去,却被申微翠姑娘冷冷的脸色挡了回来,她道:“金大侠救命之恩留待以后报答,您此刻有什么事吗?假如没有,我想早一点回去了!”
金遗龙怔道:“翠妹,你……你怎么啦?我哪点得罪了你呀?”
申姑娘道:“金大夫仗义助我,义薄云天,怎会有不是之处?请毋多见疑,是小女子我自己的不对,再见吧!”
说罢,轻移莲步,急步而去。金遗龙狐疑不定,心想:“奇怪,自己哪点不对,令她生气?她性情忽冷忽热,不可捉摸,叫自己如何挽回她呢?”
申微翠行不数丈,身形忽然摇晃起来,像似身负重伤,步伐维艰,金遗龙深知她虽是千金小姐,但身健力壮,决无走路都走不正的道理,正想去扶她一把,却见她嘤然一声,倒坠地上。
第二十四章 柔美的耳语
金遗龙很清楚地看到她胸脯起伏不停,显然是伤心地哭泣了,一霎那间心灵大震,赶忙奔行过去。他轻柔地抚着她的肩膀,耳畔听着哀惋的哭泣声,忽感一阵心酸,几乎落泪。
只听她断断续续地哽咽道:“金遗龙……你好……好……我想回去了……”
金遗龙目光一垂,低声问道:“微翠妹,小兄哪一点错了,你可以说啊,为什么……唉,翠妹妹,你难道还不明白不知道我的心么?”
申姑娘忽然抬起脸孔,那莹莹泪眼看起来是那么地幽怨动人,任何人见了都不禁为之心折。她端详了他一会儿,道:“金遗龙,你一直把我当小孩看待吗?”
金遗龙摇头道:“没有啊,妹妹为什么这样说呢?”
申姑娘道:“哪里没有,你分明有很多事没告诉我。”
金遗龙道:“什么事?”
申姑娘道:“你究竟是金鸣飞伯父的什么人?”
金遗龙立刻想到树林内的疯汉,心想这件事不能告诉她,否则她必会拂袖而去的。他不惯说谎话,当下存心隐瞒一下,一张脸孔不禁涨红了起来,呐呐地道:“我……我不是他的……我与他没有关系。”
申姑娘冷冷道:“你姓金,脸孔又酷像他,不会没有关系吧?”
金遗龙情急之下,毫不假思索地反问道:“那么,你以为我是他的谁呢?”
申姑娘目光突然明亮起来,道:“这话应该由你自己回答,问我干嘛!”
金遗龙心内一虚,低头道:“我不会回答,我……很笨。”
申姑娘暗中咬紧银牙,霍然挺身站起,理也不理他就独自一人往前而去。金遗龙没有去追,却困恼地抱住头想:“到底应不应该告诉她呢?如果告诉她后,也是气走,不告诉她也是走,唉,这问题真难极了……”
中年美妇忽然飞掠过去,用手轻轻按着申姑娘的肩膀,申姑娘愕然止步,却见她一双柔慈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端详自己,大姑娘平日未出深闺一步,直被她看得娇羞不胜,缓缓垂下螓首。
金翅银羽长叹一声,自语道:“有谁比婆婆看媳妇更温柔,唉,金少侠未免太不懂人情了!”
金遗龙星眸放光,炯炯注视他,大声问道:“姓梅的,你说什么?”金翅银羽道:“金少侠,往昔之事都是上代人的恶孽,你何苦为此而固执……据我所知,你就是金鸣飞的……”
金遗龙斗然一惊,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厉声喝道:“姓梅的,你敢多管闲事。”身形一弓,劲矢般朝金翅银羽射去,错掌便是两股凌厉的掌风。梅孤云冷笑一声道:“金少侠,古来英雄豪杰皆敬重长辈,独有你欺尊灭长,六亲不认,称得上哪门子人物!”说罢袍袖微拂,一股猛劲霍然而出。只听“波”的裂帛之声响起,双方同时晃肩后退。
金遗龙脸色微变,冷笑道:“姓梅的,区区在下的家世你也管上了,敢情真想与我作对。”
金翅银羽沉声一哼,道:“不敢,金少侠武功盖世,不久便是白道第一高手,梅某人何才何德胆敢冒犯阁下。”
金遗龙厉喝一声道:“姓梅的,你敢讽刺在下……”喝声中,足下一纵,登时前进三步,一掌拍去。
金翅银羽脸色一变,沉声说道:“金少侠意欲搏命么?你我非深仇大敌,此举是否嫌太过分了……”此时柔绵潜力暗暗送到,他已无暇再说下去,径自振臂一抖,聚足丹田真力扬掌迎去。
中年美妇忽地飞身掠起,直向金遗龙扑去,心中惋然道:“孩子不教是我之过,梅孤云你不必横插其中,速速退后。”金遗龙掌背微翻,正待开口吐气,击败对方,却被中年美妇横体挡着,只吓得赶忙卸劲收掌,把聚足的内家掌劲改往路边劈去。“砰”一声大响,坚硬的石道上沙石飞扬,一个桶大洞口顿时现人众人眼底……
中年美妇虽未被他击中,却被掌势余威震得连退三步,一张柔慈白皙的脸孔微现红晕。
金遗龙望了她一眼,见她眼内毫无责备之色,不禁惭愧地低下头,金翅银羽负手走开,脸上亦有痛苦之色。
中年美妇道:“龙儿,你自幼在痛苦中长大,我……太没尽到责任……”说着泪自眼中滑落,落在胸襟上,湿透了她丝绸的上衣,她道:“也许你心中恨我,不肯认我,可是我愿等候你回心转意的一天,然后把详细的情形告诉你。”
金遗龙呆呆立着,心中思潮如涌,直到现在他尚未付出对方的身份,他一直怀疑地想:“她到底是谁?自家父母双亡,好像没有这样一位亲戚……”
中年美妇悠悠一叹,向金翅银羽道:“你也别生孩子的气了,走吧!早晚他会明白的。”金翅银羽苦笑道:“是的,等他明白之后再说不迟。”说话时,眉宇忧郁的色泽更加浓密。
金遗龙目光怔怔地望着中年美妇头上的白丝头巾,暗想:“梅山神尼正是郑芳青姑娘的师父,想不到她带发修行。唉,郑芳清离开我后,不知如何了。”他又想到:“看梅山神尼凄哀的样子,仿佛跟自己有亲,她的来历好歹也得问郑芳清一下。”
他默默出神,心潮如涌,直到梅山神尼、金翅银羽背影消失不见之后才霍然清醒过来,一时间倒大感困恼:“自己真糊涂,竟让爹的对头安安逸逸地走了。”他很想立刻追赶,却又临阵止步,深怕那中年美妇哀愁的目光再落在他身上那一霎那间所引起的依恋空虚情绪。
他目光微转,竟发现申微翠姑娘没走开去,正满面娇笑地默递柔情,内心大感奇异,不禁迷迷糊糊地向她走去,问道:“翠妹,那梅山神尼向你说了什么话呀?”
申姑娘抿嘴一笑,竟然忧郁全失,她开朗地凝视他道:“喂,我很想念爹爹娘姐妹,你送我回家好吗?”
金遗龙道:“翠妹妹,你怎不先回答我的话呢?”
申姑娘道:“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快走吧。”
金遗龙疑然摇头,兀自喃喃自语道: “不对,不对,你忽然这样待我,梅山神尼一定向你说了些什么……”
申姑娘嗔道:“喂,你说什么呀!你——到底愿不愿送我回去,如果不肯,我一人回家便了。”
金遗龙暗中一惊:“不好,她小姐脾气又将发作了。”口中忙道:“肯,肯,你的事小兄怎敢怠慢。”
申姑娘转眸一笑,道:“表面上看来,你倒是个忠厚老成,柔驯如猫的老实人,其实呀,你这人鬼名堂最多,使人防不胜防。”
金遗龙心中一动,暗想这话必有原因,便笑着问道:“翠妹妹,这话怎么说,难道小兄不是个好人么?”
申姑娘盯他一眼,道:“你当然不是好人喽,不过我……”
她忽然止口不言,金遗龙急欲知道下文,忙问道:“不过你怎样?”
申姑娘道:“我不想说了,日后你自己会明白的。”
金遗龙眉毛一皱,暗想女人家就是这样,拖三拉四地一点儿,也不干脆,话说了一半忽又住口不说,这像什么话!
两人相偕走了一程,不久便来到一座城市。
这城市街上十分清冷,只有少许远来旅客慢步坚石道上,除此以外,家家店铺都关起了大门。
金遗龙暗想:“此城前次经过,见它行人如穿梭,商业繁盛,不下一流大城,不想数日之隔便清淡如是,其中必有原因。”他顺道而行,忽见前头蹄声急促,沙尘飞扬,一群黄骠骏马疾驰而来,于百忙中一拉申姑娘衣袖向路边躲开。八匹快骑疾驰而过,马上骑士一身官装,竟是公门中人。
金遗龙短短一瞥便看出骑士身份,不禁低声道:“难道发生兵祸了?这朗朗乾坤,太平日子,忽来兵变之灾,岂不是百姓的遭殃?”
申姑娘柔声道:“你别胡说,这些官兵都是我爹爹的部下……”
金遗龙道:“你爹爹虽是朝廷要人,威名显赫,但也不能放容这些官兵在乡里胡来呀,你看,家家户户都关上门来,这不都是你爹爹的杰作。”
申姑娘见他批评自己的爹爹,芳心大感不悦,便道:“我爹爹公正廉洁,半生做官未尝扰骚善良百姓,一定是出了祸事才使部下的人如此……”
话没说完,身后马蹄之声急响,那一群快骑去而复返,纷纷在两人身前停止下来。金遗龙剑眉一扬,道:“阁下阻我去路是何道理?”他目光炯炯注视其中一位黑面骑土道:“难道在下犯了罪不成?”
黑面骑士并不答话,匆匆翻身下马,朝申姑娘行礼道:“三小姐请速返家,老爷为小姐的失踪急得饭茶不思,特命下人等封城搜查,想不到……”说此活时身旁那一群骑士纷纷下马行礼,脸上焦虑之色顿然逝去,换来了一副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