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身后却传来了惠贵妃娘娘的声音儿“许久不曾出宫门了,没想到御花园里这么热闹。”
众人一听,不免吃惊。
“原来是惠贵妃娘娘,当真是稀客啊。”淑妃娘娘道。
惠贵妃娘娘走到我的身旁,站得笔直“稀客?本宫竟不知这御花园已经成了淑妃你的地盘,不过是出来走走,便成了客人了。”
此言一出,堵得淑妃的脸一阵青来一阵白“贵妃娘娘说的哪里话?嫔妾不过是快言快语,说错了话罢了。”
淑妃娘娘的确掌管六宫,身后又有丞相府撑腰。可在品阶这一块儿,却又着实低于惠贵妃娘娘。
当然,以她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屈服于位分的高低。只是这么多年来,皇上不曾传召惠贵妃娘娘,却又对她的事情极其上心。
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头疼脑热,都得过问一二。淑妃娘娘是个聪明人,知晓惠贵妃娘娘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所以并不敢轻易招惹了她去。
更何况,惠贵妃娘娘身子不好。若被淑妃娘娘气着,犯了旧疾,淑妃娘娘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率先承认自个儿说错了话,并不是丢了面子,而是为自己寻了个台阶下。
惠贵妃娘娘虽然不爱与人争执,可为了我,却是不能再忍“方才你们的话本宫都听见了,实在觉得好奇。丽荣华也便罢了,她出身不好,小门小户家的女儿不懂规矩,本宫不怪她。
只是淑妃你乃丞相之女,娴婕妤乃内阁大学士之女。同样都是文官家的小姐,怎么一个如此知书达理,一个却被教导得咄咄逼人呢?”
说罢,惠贵妃娘娘又道“淑妃你好歹也是后宫的掌权人了,平日里总是叮嘱旁人,定要礼仪周全,莫有失分寸。怎么今日到了自己这,就连说话都不会了?
你在本宫这儿说错话倒没什么,本宫是个久病缠身的人,什么时候儿没了性命都说不准,自然也不会记仇。可是若说了不好听话让娴婕妤入了耳,再入了心,影响到了腹中的胎儿,只怕这罪名,你担当不起吧?”
淑妃娘娘许久不曾被训斥过了,如今听着惠贵妃的话儿,哪里都觉得不大对劲儿。
于是便应了句“贵妃娘娘既然知道自己久病缠身,就应该好生待在钟粹宫里了却余生,又何必出来多管闲事儿?贵妃娘娘不怕把自个儿的病气儿过给旁人也便罢了,难道也不怕过给娴婕妤,折了她孩子的寿,自个儿良心不安么?”
惠贵妃娘娘听言,好笑道“本宫许久未曾见过皇上了,正要去给皇上请安。不知……皇上怕不怕本宫的病气儿?
对了,既然今日正巧遇到了淑妃,那便一块儿去吧。也好让皇上评评理,看本宫现在算不算多管闲事儿。”
惠贵妃娘娘此言一出,更是让淑妃娘娘不知如何反驳。
只见她想了许久,才咬牙切齿道“嫔妾不如贵妃娘娘清闲,可以这儿走走,那儿走走。嫔妾掌管六宫,琐事儿多得数不胜数……”
“若是忙不过来,分点给华妃便是。若是管不好这后宫,便直接放手得了。”惠贵妃娘娘嘴不饶人,继续道“也免得,助长了嚣张之人的气焰,欺负了老实人去。
华妃今日的风头好像吹得不错,后宫之中不管是妃嫔还是宫人,对她可都是赞不绝口。若让她掌管六宫,想必众人不会有任何意见。”
说罢,惠贵妃娘娘又道“方才丽荣华说了那么多不知好歹的话,不知淑妃有没有听见?反正本宫与身旁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现在,就等着看淑妃怎么处罚她,以正视听了。”
我见此,不免一愣。
原本以为惠贵妃娘娘为了我多费了那么多的口舌膈应淑妃娘娘,已是极其不易。没想到,她竟还要逼着淑妃娘娘亲自处罚了丽荣华去。
于是,我一颗心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
如此,虽然解气儿,可却让我的处境越发艰难了。
若我没有猜错,为了不让惠贵妃娘娘抓住把柄,淑妃娘娘必定会处罚丽荣华去。
果然,我想法才落,便听见淑妃娘娘道“丽荣华以下犯上,目无尊卑,掌嘴三十,以儆效尤!”
我一听,在怜惜丽荣华的同时,更庆幸了自己的选择。
有用便用,无用便弃,果然是淑妃娘娘惯用的伎俩。现在,她对丽荣华的做法,可不就是弃车保帅么?
惠贵妃娘娘见淑妃娘娘此番,也不算是包庇了丽荣华去。所以,也没再为难她们。只是朝着我点了点头,便让我跟她离去。
我们二人沿着石子路一直走着,彼此都没说话。我更是把头埋得很低,愧疚于方才的没有出息之中……
许久,惠贵妃娘娘终是开口问道“你已是个有身孕的人了,若论这宫里谁的身份最为金贵,非你莫属!说过你多少次,莫要让自己受了委屈。方才如果没有本宫,你是打算一直这么忍下去吗?”
说罢,惠贵妃娘娘又教导道“你能忍,腹中的孩子可愿意忍?你自己问问自己,这都是第几次了?本宫入宫多年,还从未见过谁有了身孕,还过得像你这般……”
说到这,惠贵妃娘娘突然便顿了顿,随即才转了话题“本宫知道你不想惹麻烦,想安安静静的度日。可是那些人,谁又是省油的灯啊!你想平稳度日,也得瞧瞧人家愿不愿意成全你才是。”
我知道惠贵妃娘娘的意思,她是觉得我如今过得窝囊。可是,我到底是不愿意去争去强的人。淑妃娘娘与丽荣华不过是逞口舌之快,我何苦去计较?
不过,当我看着惠贵妃娘娘如此为我费心的时候儿,心里还是觉得暖暖的“好了姐姐,画儿知错了,以后必定不再让着她们,会随机万变,保护好自己。”
说罢,又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姐姐,今日怎么有心思出来走走?”
自从几个月前在御花园里与她相识后,便再没见过她出钟粹宫的大门了。今日这般,实在凑巧。
“天气儿好,想出来赏赏花罢了。”惠贵妃娘娘叹了口气儿,便道“太医说了,终日闷着也不好。”
我见此,点了点头“没想到,姐姐每一次出来,都被画儿扰得一塌糊涂……”
“那你便赔罪吧”惠贵妃娘娘想都没想,便应道。
我微微一愣,想不到她会说出如此的话来。
惠贵妃娘娘见我一脸懵样儿,不免好笑“逗你呢!”
言毕,又道“今日也难得出来,既然御花园的花赏不成了,便去你那儿坐坐吧。听闻你那里雅致得很,倒想过去坐坐。”
我入宫多时,从不曾邀任何人到寝宫一坐。一来是觉得你来我往的套数太过辛苦,二来也是我自幼喜静。除了能接受卿儿妹妹的动与闹外,旁人便再也入不得眼。
可今日,既然惠贵妃娘娘开了口,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恭迎姐姐大驾!”
……
这一日,注定是不平凡的。
我与惠贵妃娘娘回到了寝宫,胡天海聊了一阵,便到了午膳时分。命下头的人传膳以后,二人便打算一块儿用膳。
可我筷子还没来得及懂,惠贵妃娘娘便让旁人去寻来了银针“你莫要告诉本宫,你用膳从来都不试毒?”
“试毒?”我微微一愣,便道“这宫里都是画儿信得过的人,不会出了差错。膳食也是皇上吩咐御膳房的人做的,平日里都有人盯着。所以……画儿从未用过银针。”
“都有身孕了,还是小心谨慎些。”惠贵妃娘娘看了我一眼,道“就算身旁的人都信得过,膳食也有人盯着。可只要是个人,总会有点差错。莫要拿自个儿孩子的性命,去当成让人记住教训的代价。”
言毕,惠贵妃娘娘叹了口气儿,又道“本宫如今身子之所以这般破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当年被人下了红花,滑胎所致?这女人有了孩子,是喜也是忧。不管是小产还是临盆,都是在鬼门关上来回的。”
这是我头一次见她说起了自己的往事儿,心里觉得很是凄凉“还是姐姐想得周到。”
言语之间,惠贵妃娘娘身旁的人已经把桌上膳食都挨个试了,银针并无变色,依旧十分光亮。
我见此,稍稍松了口气儿。
可谁知,惠贵妃娘娘又道“把茶水都倒到茶杯里,再试试。”
言毕,转过头来跟我解释“宫里人的手段你是没见过,狠毒着呢。不直接在膳食里动手脚,而是在器皿上放些东西的人,数不胜数。”
☆、1670。第1670章 :番外之罗知画(7)
我见她如此小心,心中觉得暖极了。只是这种暖,仅仅只维系了片刻,便瞬间化成了冰霜。
“主子,银针变黑了!”突然,惠贵妃娘娘身旁的人开口道。
众人赶忙朝着她望去,只见她手中的银针,果然已经黑了半截。只一眼,心便凉了起来“这是在哪儿试出来的?”
“回小主的话,是这碗银耳糖水。”
向阳一听,连忙颤抖着道“难怪小主近些时日总觉得心神不宁,身子乏累得很。一开始还以为是歇息不好的缘故,没想到竟是……这……这银耳糖水,小主可是每日都要喝上一碗的啊。”
惠贵妃娘娘一听,便赶忙道“这银耳糖水头一次试毒的时候儿,银针并无反应。方才从锅里盛出来放到碗中,便让银针变了色。想必,是这碗筷有问题!”
“向阳……去,去找皇上!”我气得浑身发抖,只一味的想揪出幕后黑手。
“画儿可是糊涂了?”惠贵妃娘娘见我如此,拍了拍我的手道“皇上半个月前下了江南,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个时候儿,你去哪儿找皇上?”
惠贵妃娘娘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皇上下了江南,我又哪里寻得到他“那……姐姐……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惠贵妃娘娘叹了口气儿,道“如今淑妃当家作主,华妃就算在旁协助,也帮不了你什么。就算你寻出了证据,也得等皇上回来请他定夺。
更何况,这宫里敢对你下手的人,也不多。除了翊坤宫的那位,怕是再没旁人了。”
“什么?”我惊愕不已“姐姐是说,对画儿下手的人是淑妃娘娘?”
“如若不然呢?你的孩子出生,对她的威胁最大!”
我初入宫廷,头一次遇到了事儿,心中惊慌急了。只一味儿的朝着惠贵妃娘娘求救,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值得我去信任。
“姐姐……我该怎么办啊姐姐!这个孩子可是我的心头肉,我发誓要护他周全。无论是男孩女孩,我都不想让他出了事儿去!”才说了两句,便哭了起来。
本来以为有了罗素后,我的日子能过得轻松些。可罗素只是一个太医,能管的也只是汤药。膳食这一块,他当真是做不得主。
惠贵妃娘娘沉默了许久,终是开口道“办法到是有,就是不知你敢不敢!”
我一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还请姐姐明说!”
“先发制人”惠贵妃娘娘左右看了看,发现身旁站着的都是自己值得信任的人,这才继续道“既然淑妃想害你,那咱们便毫不手软的还回去!
若本宫没有记错,再过两月,便是你的生辰了。届时,皇上必定回宫。你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儿……”
说罢,惠贵妃凑近了我的耳朵,嘀咕了起来。
我一听,浑身便冒了冷汗。
惠贵妃给我出了主意儿,让我在生辰夜宴之时靠近淑妃娘娘,并伺机摔倒,以此陷害于她。
不……
我怎么能!
“姐姐,画儿做不到啊!”我咬唇,为难道“莫说这种伎俩有损风范,就算是我愿意这么做,我腹中的孩子也是不允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儿,你还在乎什么风范?”惠贵妃娘娘恨铁不成钢,牙痒痒道“当你痛失骨肉,躺在床榻上要死不活的时候儿,谁还顾得上你娴婕妤有风范啊!”
“可是……活生生的摔上一跤,这腹中的胎儿必定会出了差错。”我满脸担忧,心中对此极其抗拒“若能扳倒她,也算以命换得她的报应。可淑妃娘娘在后宫扎根已深,哪里是那么容易便能对付得了的?”
“你身怀龙种,便是对付她最好的利器!”惠贵妃娘娘安慰着我,道“放眼望去,如今整个后宫之中便只有你身怀有孕。皇上登基多年没有子嗣,你的孩子对他来说何其重要?
莫说是淑妃,就算是太后娘娘想对你的孩子下手,皇上也是不允的。若你当真想平安度日,便只有冒险一试了。
不过你放心,你的孩子届时已经有六个月大,胎儿最是稳固。不过是摔上一跤,不碍事儿。”
“不”我想都没想,便应道“就算能扳倒她,画儿也是不愿。用自个儿孩子的性命去做赌注,我实在做不出来!淑妃娘娘固然可恨,可她的荣辱,还比不得我腹中胎儿的万分之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