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苍一双眼虽然看不见东西,可如今却冒着贼鼠一般的精光,冲着我道“他啊,不过是看到了你父亲的下场,心中惶恐。如此作为,也不过是在告诉我,他就算立下了再大的功劳,也只对我一人忠心耿耿。他的家人在我的手上,若他有忤逆之心,他的家人也将为他陪葬。”
“嗯,倒是条铁铮铮的硬汉子。”我听言,点了点头“不过,我方才还没把欧阳将军的意思完全转达。既然你想听点新鲜的,我便让你听就是。”
说罢,我又拿起了那份奏折,把后面的话原原本本的传达给了擎苍“欧阳将军说,他的女儿如今已经是二八年华。他因在外镇守边疆,恐无暇顾及女儿的婚事儿。还望皇上能多费些心思,替他女儿寻一个好夫婿。”
擎苍听言,又是一愣“这个欧阳将军,才说完他不骄不躁,现在竟会讨赏了。”
“你这家伙,人家不过是想要一个赐婚,好让他女儿风风光光的出嫁。毕竟沾了皇上的圣旨,那身份自然不同。你倒好,这么点赏赐还得揣着捡着。”
“好好好,你说的是。”擎苍把我抱得更紧,道“那我便把这件差事儿交给你,你好生替那位欧阳小姐寻个好夫婿吧。”
言毕,不等我答应,又开口道“念下一本。”
“好。”我笑颦如花,应得干脆。
随手翻了下一个折子,是慎贵妃安瑞锦的养父,安大人与侯俊副都统等大臣的联名上书。
擎苍见我许久不再说话,便问道“阿卿?怎么了?”
“嗯?”我牵强的笑了笑,昏头昏脑的应了一声儿。
听到我这个声音,擎苍顿时紧张了起来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这一道,是安大人与侯俊副都统等大臣的联名上书。”我迟疑了下,还是说了出口“说是后宫娘娘小主甚少,子嗣稀薄。距离上一次选秀,已有三年。还望皇上你能为了闻人江山着想,广办选秀。”
☆、1243。第1243章 预计选秀
“混账!”擎苍抱着我的手越发紧了起来“这天下到底是我作主,还是他们作主?我后宫有多少人,何时选秀,如何选秀,哪里用得着他们啰嗦!”
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心想要把擎苍占为己有的女孩了。在紫禁城里熬了多年,知道什么叫以大局为重,也知道什么叫借力打力。
更何况,擎苍待我的心意,从来都是经得起时光的磨炼。莫说他这段时日来,都是让与他相似的傲西替代他去临幸妃嫔。就算现在,他自己亲身上阵,我亦不会有任何怨言。
既是皇后,就该有皇后的风度。他既是皇上,也该有皇上的作为。
于是,分析道“原是不必听他们的,可是如今你眼睛看不见,也不知道还要瞒多久。哪怕能瞒得住,日后有些什么紧急的事情也无法处理,还是需要靠他们的扶持。再加上慈宁宫如今对咱们虎视眈眈,咱们需要更多人的支持!”
说罢,又道“还有宫里的那些妃嫔,你总要多去走动走动,以免,日后多了闲言碎语。”
“阿卿,我知道你委屈。”擎苍听言,重重的叹了口气儿。
“委屈?”我眨了眨眼,笑“我知晓你的心意,并不觉委屈。”
擎苍听言,淡淡道“宫里这些女人已经让我忙得焦头烂额,若再选秀,岂不是让我在侍寝这一块再费心思?阿卿,既想用这些大臣的亲属来博得扶持,总不可能把她们召入宫里,却不临幸。
傲西是个极其出色的暗影,也是一个极好的替代。可他当初对童氏的心思,我多少也看得出来。如今再让他去做那番事情儿,我多少于心不忍。可我现在这个样子,别说不愿意去做,就是心甘情愿的去临幸那些新进的小姐,也难以做到。”
我深知他的意思,如今这个样子,不过是指眼睛受损。若一定要擎苍亲自临幸那些女子,那么擎苍眼睛上的问题,难免会被发现。
“选秀总是要的,并且越快越好。”我想了想,终还是道“原本我还想着,该如何去应对慈宁宫的势力。可现下,安大人却给了我一个极好的提醒。先把那些大臣的女子选入宫来,就算短时期内那些大臣的势力不能完全为你所用,可至少也能让慈宁宫那头忌惮一段时日。”
说罢,我又分析道“依我看,欧阳将军的女儿也莫要给她寻什么夫婿了。未婚女子,到了选秀的时期,总要入宫走上一回。我多留些心思,把欧阳小姐留在宫里就是。
那欧阳将军原本就是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物,若他知晓她的女儿入宫为妃,想必会更忠心于你,为你所用。平日里行事作风,也会严于律己,难出差错。”
“你想得周到,主意不错。”擎苍出神了许久,才道“只是没想到,我堂堂一个皇帝,居然要到了以临幸其它女子来保住江山的地步。”
“临幸的事儿,若你不愿意,以后再说。”我轻声儿安慰道“从选秀到秀女入宫,最快也得半年。咱们要做的,就是不断的给慈宁宫敲响警钟。”
☆、1244。第1244章 我只介意你过得好不好
“如此……阿卿你便着手去办吧。”擎苍许是权衡到了利弊,终是妥协“只是,选秀的女子贵不在多,你自个儿把握便是。”
言毕,擎苍想了想又道“从明日起,我会在殿前给鹤儿留一个位置,让他陪我一起去上早朝。他虽然还小,但有些事情,还是越早接手越好。朝堂上的那些大臣,前些日子之所以天天闹,不过是瞧着我许多未曾出现,把江山丢给了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现下,我亲自带着鹤儿处理政务,就是给他们十个胆,怕他们也再不敢多加谏言。”
我虽对此有些异义,可就目前而言,也再寻不出比这更好的法子。于是哑了哑言,终是道“好!”
良久,都是一阵沉默。
我看着擎苍清澈却毫无神采的眼球,终是忍不住道“对不起,阿苍。”
擎苍愣了愣,笑道“阿卿,你又有什么对不起我呢?庄氏对我的怨恨是多年积累而成,虽然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可我终究是杀害了她的心上人。我能有今日,都是我罪有应得。”
“阿苍……庄氏不过是你安排在皇宫里,为我铲除异己的棋子。说到底,都是我让你忧心了。”
擎苍笑了笑,便拍了我的手安慰道“阿卿,你还记得我以前对你说的话吗?我告诉过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忘记,我爱的只有你。阿卿,这些年来很多的事情儿,是我逼不得已。对你不冷不热,对误会不作解释,都是事出有因。
我知道,我为了这个江山,伤害了你很多很多。也一度的失去了你对我的信任,但是阿卿,我爱你的心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说到此,他顿了顿下,想了许久才继续道“说起来,我们夫妻二人着实可惜。虽然最后误会得解,冰释前嫌。可我们浪费了那么多年的风花雪月,闲庭信步。阿卿,我多想我们以后能把之前失去的一切都补回来。我会对你好,对鹤儿好,对忆儿好,对岩儿好,更会安儿好。”
我会对你好,对鹤儿好,对忆儿好,对岩儿好,更会安儿好。
这一字一句从擎苍的嘴里说出,暖心而柔情。可听在我的耳里,却变换成了无休止的愧疚。
这么多年来,我总是自以为是。以为我所做的事情密不透风,我对他撒谎,对他耍心计,孰不知他早已经洞悉一切。他没有拆穿我,而是随着我的谎言,编制了一个又一个为了我好的骗局。
“对于云安……你真的可以不介意吗?”我想了许久,失魂落魄问。
擎苍许是感受到了我的不安,半丝犹豫都无。他握紧了我的手,径直道“我只介意,你过得好不好。”
原来,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有因果轮回的。
这些年来我设计了那么多后宫中的女子,却唯独有他,看着我耍下的每一个心计。他为了我的谎言,去编织骗局,以为可以人不知鬼不觉的护我周全。可到头来,却又被慈宁宫看在眼里。
☆、1245。第1245章 担忧不断
他为了我的谎言,去编织骗局,以为可以人不知鬼不觉的护我周全。可到头来,却又被慈宁宫看在眼里。
——我介意的,只是你过得好不好。
阿苍,你可知,我如今的心愿,与你一样?
……
擎苍如今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身为帝王,不再选秀恐是不能。我虽心里早有准备,却不曾想,这一次的选秀会来得如此之快。
我知道,就算没有安大人等人的奏折,为了拉拢各方势力,选秀依旧迫在眉睫。只是这些日子来,我总是以擎苍眼睛未好,我与他也才方和好为由,逃避了这个问题。
可既是问题,又岂是能随意逃避得了的?既无法逃避,我只希望,这一次选入宫的女子,能让慈宁宫有所忌惮。
……
我生来最怕繁琐,于是把选秀的大小事务一应交给了舞贤妃,只交代她,不得奢靡行事,一应不失皇家脸面便好。而那些家世显赫的官家小姐,也是一定得留的。至于其余的,皆由她自个儿决定。
舞贤妃在宫中多年,平日嘴巴虽然是厉害了些,可心里如同一块明镜儿。既是我交代的事儿,她自然会竭尽全力去完成。这几日,我瞧见她拿着我的懿旨忙得不亦乐乎,虽然琐事儿缠身,可一张脸上总算有了些喜色。
是啊,这几年宫中女子越发少了。以她的性子,虽不喜与人有鲜血之争,但也甚感乏味儿。更何况,她没有孩子为伴,唯一的乐趣儿便是说说口水话,寻她瞧不得眼的人麻烦!可她这一张巧嘴,连续口撕着同几个人,倒也是腻了。好不容易有了一件事儿傍身,可不欢喜得很?
只是,后宫里其它女子可没舞贤妃这般心态。这选秀的懿旨才刚刚下达,各官家小姐怕是还没准备新衣,她们的脸色,便如同被涂了墨汁儿一般,难看得很。
按道理说,没有了琐事儿缠身,我应当乐得逍遥自在。可偏偏,我这心头,就如同压着一座又一座无法迁移的大山,整个人时常感到窒息,且力不从心。
这一边儿,选秀在即,各宫妃嫔怨声儿连天,时常有事儿没事儿,总爱往坤宁宫跑,生怕我给她们多选了几人,夺了她们原本所剩无几的恩宠,着实烦人。
而另一头儿,擎苍的眼睛尚未复明,云鹤才把监国的重任卸下,如今又得陪着擎苍每日上朝。我虽知道,目前寻不出更好的办法去帮擎苍。可云鹤小小年纪得如此重任,手握重权,也实在让我担忧。
前些日子,仅仅只因他身为太子,成为了某些人的绊脚石,便被慈宁宫的人设计落水。他口口声声喊了九年的师父,恨不得至他于死地!现下,眼看云鹤他越发得到朝中大臣的认可,对闻人的天下也越发了解透彻。
如此趋势,可不是慈宁宫想要的。只怕擎苍与云鹤二人忙得无暇顾及其它之时,慈宁宫那头儿却在想着如何再次对云鹤下手!
☆、1246。第1246章 铭记于心的誓言
紫禁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高高的筑墙内,圈住了一颗又一颗阴晦歹毒的心脏。
以前要对付居心不良的妃嫔,如今又要防备旁人迫害我的孩子。
呵……这种腹背受敌的痛楚,除了无力苍白的反击外,我似乎别无选择。
……
是夜。
坤宁宫里寂静无声儿。
我一人未眠,手中紧紧的握着那块,父亲从血肉里剜出来的武功秘籍。
这份武功秘籍原有的血迹,早已因我上次的窥探,而消失无踪。可不知为何,我每每把它拽在手心,都依旧能闻到一阵又一阵糜烂。
我想,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父亲腿腹上那一条长长的疤痕。疤痕因经过了岁月的洗礼,针线早已没入了肉里。表面儿上看,不过是曾经受过了些许伤痛,最后终究愈合。可作为女儿,只要多看一眼,都觉得心疼得紧。
忘不了父亲是如何拿起了我梳妆台上的黄金匕首,活生生的划破了自己的腿腹。我忘不了那细致得令人发指的过程,匕首慢慢没入腿腹里,一刀一刀的割,一遍一遍的用力。
鲜血……随着刀尖所到之处肆意纵流。直到最后,腿腹皮开肉绽,露出森森白骨。
忘不了父亲是如何,用匕首在自己一层又一层的皮肉掀开,仔细寻找着这一份让他丢掉性命的东西。
忘不了他的汗水是如何浸湿了自己的衣裳,忘不了那汗味儿与血腥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儿。
也忘不了……当初我在场时的那种煎熬,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却感觉漫长的过了一辈子。
我把手中的秘籍展开看了看,随后又小心翼翼的叠好。过了一会儿,心有不甘的再度展开。然后……又叹了口气儿,慢慢合上。
如此反复,心里既纠结,又挣扎。
在擎苍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