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电影,咋打也不死,真实的黑社会是很残酷的。”
“那你为什么要加入黑社会?或者替黑社会办事?”
“我是为了钱。”
“我也为了钱,豪哥,这件事办成能给我多少钱?”
“我也不知道啊。”
“就是不知道会对我这个同学怎么样?”
“我不清楚。”
“这不是出卖朋友吗?我看我还是别干了。”牛晓东有点犹豫。
“这件事分怎么看,我们能找到他,别人也能找到,我们找到或许还可以通融,别人找到,后果可能会更严重。”
“你说的对,豪哥,你帮哪个组工作?”
“白龙会。”
“一听名字就挺威风,我能不能加入?”
“晓东,你还是学生,好好学习吧。”
“豪哥,我开玩笑呐,你不知道,我父母为了我,把家里唯一的房子都卖掉了,我把卖房的钱送给别人治病了。每当想到父母年龄大了还在外面租房,我心里就十分难受,抢银行的心都有,我要替他们把房子挣回来。”
牛晓东不知道,林雨豪为了李梦华也把房子卖了,不仅卖房,还天天提着脑袋,小村组的人已经知道了林雨豪,上回的事还没完,林雨豪可以说每天都处在危险之中。
池袋是东京中国人聚居地之一,这里交通便利、房租便宜,深受中国人喜爱,中国人喜欢扎堆儿,慢慢就形成了聚居区。世界各地有许多唐人街,数美国的唐人街最多,美国国土辽阔、地大物博,不同种族的移民可以分开居住,华人有华人的聚居区,黑人有黑人的聚居区,墨西哥人有墨西哥人的聚居区。日本是一个国土狭小的岛国,本国人都没地方住,根本不适合移民,中国人是生存能力极强的民族。
走出池袋北口,小广场周围林立着许多面向中国人的书店、超市、饭店、托儿所,全部都是汉字招牌,大街上行走的也几乎都是中国人,操着南北各式方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来到了中国,中国人能在池袋北口扎根实属不易。
“章强。”
“你是?”
“不认识了?我是牛晓东,咱俩是初中同学,滨城十七中的。”
“啊,想起来了,牛晓东,是你吗?”
“是我,章强,你一点儿都没变,还是初中时候的样子,你是什么时候来日本的?”
“我才来三个月,你也没有变化,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给王凯挂电话,他说你住在池袋,池袋好啊!”
“好什么?”
“中餐馆多啊?章强,你没事儿吧?走,我请你吃饭。”
“还是我请你吧。”
“下次吧,下次你请我。”
“那好吧,牛晓东,你什么时候来日本的?”
“我时间长,我都来好几年了。”
林雨豪和牛晓东已经跟踪章强两三天了,林雨豪在餐馆门口等着牛晓东,章强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一场鸿门宴。
“章强,这是我朋友豪哥,今天正好也到池袋,咱们一起吃个饭吧!”牛晓东介绍说。
“要不你们先聚?咱俩改天再约。”章强见有外人就想走。
“没事儿,豪哥也是东北人,大家都是东北老乡,一起吃顿饭吧!”
“对,一起吃吧,我和牛晓东是好朋友,你们俩是中学同学,大家都不是外人。”林雨豪也说。
“那好吧。”章强勉强答应。
餐馆不大,有着中餐馆特有的嘈杂,客人几乎都是中国人,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大声说话,日本餐馆也嘈杂,但音量没有中餐馆大。林雨豪上下打量章强,这是一个身材瘦削、稚气未脱的年轻人,有着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手指甲修剪得很工整,林雨豪注视着这双手,这是一双能打开各种疑难锁具的巧手。
“豪哥,你是哪里人?”章强问。
“我是吉林人。”
“吉林什么地方?”
“吉林榆树。”
“你来日本多长时间了?”
“很长时间了,我高中就过来了。”
“哦。”
“你呐,你来日本多长时间了?”
“我才来三个月。”
“你觉得日本怎么样?”
“挺好啊!日本很干净,日本人生活也很好。”
“你现在上学吧?”
“上学,我在语言学校学日语。”
“生活还习惯吧?”
“还行,到处都是汉字,路挺好找。”
“你经常出去?”
“不经常,白天上课,有时偶尔出去。”
“章强,你想吃点什么?你来点菜?”牛晓东递过菜谱说。
“你点吧,我吃啥都行。”
“豪哥,你来点吧?”
“还是你点吧,我也是吃啥都行。”林雨豪说。
“吃啥都行最不好办了,嗯,来一个锅包肉,来个油焖大虾,来一个炒河粉,炖酸菜,再来一盘儿尖椒豆腐皮,一共五个菜,你们看怎么样?”牛晓东指着菜谱说。
“再点一个吧,五个菜是单数,天冷再点个汤吧。”林雨豪说。
“好。”
三个人喝的是中国白酒,五十八度衡水老白干,估计餐馆老板是河北人。衡水老白干以优质高粱为主料,用小麦做曲糖化发酵,再以新鲜稻皮清蒸做填充料,低温入池地缸发酵,缓慢蒸馏,酒味清香浓烈,喝一口回味悠长。全世界,数中国白酒度数最高,日本米酒就十几度,法国葡萄酒也差不多,中国白酒动辄三、五十度,高的六十多度。即便这样,中国人也算不上嗜酒的民族,正因为度数高,中国人很少有顿顿喝酒的,反倒是日本人逢酒必喝、逢喝必醉,俄罗斯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喝酒,伏特加度数也挺高,可能和气候有关系,尤其是冬天,俄罗斯人几乎顿顿离不开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瓶白酒喝下去大半,牛晓东和章强都有些醉意,两人小脸儿红扑扑的,说话也不太利索了。
“章强,你说日本人生活好,怎么见得?”林雨豪说。
“那还用问?日本人家里值钱东西多,现金、首饰、手表、高档服装都不少。”章强明显有点儿喝多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我听人说的。”
“听谁说的?”
“不记得了。”
“章强,你看这张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林雨豪拿出监控照片递给章强。
“你是警察?”章强酒吓醒一半。
“对,我是警察。”
“我,我得走了。”章强扶着桌子想站起来。
“跟你开玩笑呐!我不是警察,我要是警察还能和你一桌吃饭?”
“你坐下吧!豪哥不是警察。”牛晓东说。
“章强,你知道吗?你被我们俩找到是你的幸运。”林雨豪说。
“怎么了?”
“既然你叫我豪哥,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只在台东区偷。”
“我没偷。”
“你没偷?我手里还有照片,现在外面有几百人在找你。”
“找我干嘛?”
“台东区是白龙会管辖区,你连续这么偷,别说是警察,搁谁也受不了。”
“几百个警察在找我?”
“警察找你还好了,是白龙会的人。”
“白龙会是干什么的?”
“白龙会是日本黑社会,他们找到你不会让你赔钱,他们会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那可怎么办?豪哥,请你帮帮我!”章强的酒吓醒了。
“对了,章强,你们为什么专在台东区偷?”
“有人雇我们,偷到东西三、七分成,还说保证我们的安全,叫我们放心大胆地偷。”
“谁雇的你们?”
“好像是一个叫黑濑的日本人。”
“我明白了,你们拿七成?”
“他拿七成,我们拿三成。”
“章强,你是在哪儿学的开锁?好像没有你打不开的锁。”
“我在国内开锁公司干过,专门学习过开锁。”
“怪不得呐!章强,你教教我吧?我也想学开锁。”牛晓东说。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小偷也是其中一行,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小偷的祖师爷竟然是东方朔。东方朔这个人简直就是个传奇,传说王母娘娘来到人间,赠仙桃给汉武帝,东方朔扒着门缝在殿外偷窥,王母娘娘转身向汉武帝告状说:此窥覩小儿,尝三来盗吾仙桃。汉武帝听闻大惊失色,要知道王母娘娘的仙桃三千年才结一次果,当然这是传说了。东方朔是西汉著名文学家,为人滑稽幽默,东方朔是一个隐士,是嬉笑怒骂在皇帝身边的隐士。既然你汉武帝不重用我,我就专门写逢迎拍马的汉赋恶心你!东方朔应该是天下知识分子的祖师爷,怎么成了小偷的祖师爷?可能因为盗亦有道吧,晁盖、吴用他们盗取生辰纲就不算偷,是替天行道。
⊙⊙
三人吃过饭,结完账往外面走,刚走出餐馆大门,门口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站住,是这个人吧?把他带走!”
林雨豪一看是白龙会的人,大久保也在里面。
“等等,你们不能带他走,大久保,我不是说等一等吗?”林雨豪说。
“浩介,副会长亲自来抓人,你还是赶快交人吧。”大久保说。
“副会长,这里是福安帮地盘,您这么抓人不好吧?”林雨豪对副会长说。
“正因为是福安帮地盘,我们才没进去!”副会长说。
“豪哥,快救救我!”章强哀求道。
“其他两个人已经抓到了,今天就差这个人了,你快把他交给我!”副会长说。
“他是福安帮的,你们不能抓他!”牛晓东急中生智说。
“对,他是福安帮的人,你们不能抓他。”林雨豪说。
“他真是福安帮的人?”副会长问。
“是,他是福安帮的。”林雨豪说。
“好吧,我们走,明天去福安帮要人!”副会长犹豫了一下说。
“是!”手下人齐声回答。
副会长一行人上了车,黑色高级轿车疾驰而去。福安帮不好惹,副会长听到福安帮三个字脑袋都大,何况这里还是福安帮的地盘。
“豪哥,怎么办?章强也不是福安帮的人呐!他们明天去福安帮要人怎么办?”牛晓东焦急地问。
“什么是福安帮?”章强颤抖着嗓音问。
“福安帮是中国黑帮,连日本黑帮都不敢惹,你要是福安帮的人就安全了。”林雨豪说。
“章强今天晚上就跑呐?”牛晓东说。
“往哪儿跑?出了池袋就危险了,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林雨豪说。
“那可怎么办?”牛晓东说。
“他要是能加入福安帮就好了。”林雨豪说。
“对了!我同学老王葬礼上来了几个福建人,我问问他们有没有办法?”牛晓东说。
“那就赶快试试。”林雨豪说。
也该着章强命不当绝,老王的福建老乡中还真有认识福安帮的,并且关系还不错,对方同意见一见章强,看看章强是否具有“真才实学”。
说到黑社会,水泊梁山在宋江上山前就是一个黑社会组织,以打家劫舍为业,只不过他们打的是地主豪强。宋江本是朝廷小吏,虽然长期得不到提拔,毕竟还是体制内的人,不会满足于大碗喝酒、大秤分金的生活方式,所以宋江并不真心为盗,仕途才是他的追求,一有机会就想接受招安,为朝廷效力。几千年来,仕途是中国人的最大追求,光宗耀祖、封妻荫子、鸡犬升天是多少读书人的梦想,这是儒家思想造成的严重后果。荀子认为人生来就有贪图利益和追求感官享受的欲望,但人生来又有智性,智性可以使人向善。荀子说的智性就是道德的力量。不论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道德一直在那里。
第二天,福安帮一场考核正在进行,章强的事迹,福安帮也听说了,帮主今天亲自考核。福安帮帮主五十多岁,和许多福建人一样,外表精明强干,朴实中透出一股彪悍,没两下子,福安帮也不能在日本立足。辽宁人其实也不差,中南海保卫人员、服务人员很多都是辽宁人。
“你叫什么名字?”福安帮帮主问。
“我叫章强。”章强小声回答。
“你是哪里人?”
“我是滨城人。”
“家里还有什么人?”
“家里有父母,我父亲是工厂技术员,母亲做点儿小买卖。”
“听说你会开锁?”
“是。”
“你专门学习过?”
“是,我在国内的开锁公司工作过。”
“怪不得,章强,你看到我身后的保险柜了吧,你能在二十秒内打开它吗?”
“二十秒?我试试吧。”
福安帮帮主身后有一个老式保险柜,章强从包里取出开锁工具,一边转动密码锁,一边用类似听诊器的东西听声音,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屋子里鸦雀无声,仿佛听得见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右三圈五十五、左一圈三十七、右一圈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