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陈晚荣如此看得明白,如此仗义,宁可受损失也不做这等背信弃义的事情,马致中感动无已,右手在陈晚荣肩头轻拍两下,什么也没有说,却胜过感恩的千言万语。
依高清泰想来,只要他给出高价,只有傻子才会拒绝卖给他。没想到陈晚荣不仅仗义不说,还把他地用心看得一清二楚,惊异不已,打量起陈晚荣,越看越精明,自己对这种人用花招,太没见识了。
陈晚荣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人群里传出阵阵叫好声!那个带着护卫过来地老人也不由得停下来,静观陈晚荣举动了,很是赞赏,不住点头。
“高掌柜,你请吧,这里不欢迎你。”陈晚荣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马致中完全占了上风,不由得春风得意,抓住机会奚落。
高清泰见过大世面地人物,脸不红心跳,一副平静模样,呵呵一笑掩饰窘态:“我高清泰在买卖场上打滚了一辈子,只要给钱,没有什么买不到的。没想到今儿开了眼界,居然有钱不能买到东西,见识了,见识了!陈爷仗义,够意思,好好好!”扭头对马致中道:“马掌柜,您比我幸运,能结识陈爷这种够意思的朋友,以后的买卖有得您做了!”
毕竟是大掌柜,说得很动听。不管他的话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自己不能不回应了,陈晚荣淡淡一笑道:“高掌柜过奖了,马掌柜帮过我,我也应该帮他,不敢当高掌柜厚誉。”
高清泰把金饼收入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这是十两银子,我买两块回去用用,陈爷,可以吗?”
只要你不是用银子砸人,让人能接受,没什么是不可以的。陈晚荣还没有说话,马致中把五块香皂往桌上一放道:“高掌柜,这是你的冯帐房和陈爷打赌输了,该买的香皂,还没付钱呢。一直给你留着。”
他这是拿冯帐房刁难未遂一事来挤兑高清泰,高清泰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这事自己理亏在先,在口头上不可能讨到便宜,很是大方的笑道:“多少钱?”
“不多。愿赌服输嘛,说好了五块香皂,价钱任由陈爷开。陈爷也挺厚道,只开二十两,要是我的话,不开你一百我不姓马。”马致中现在对陈晚荣是好感大增,挤兑当中没忘了吹捧陈晚荣。
高清泰不动声色,取出一个十两金饼放到桌上,冲脸红得赛过关二哥的冯帐房道:“冯先生,麻烦你的金手。”冲马致中,陈晚荣二人一抱拳,道声告辞,转身离去。冯帐房拿着香皂逃也似的去了。
第八章 代理商
望着高清泰的背影,马致中兴奋不已,比起在房梁上打鸣的公鸡一点也不逊色。
面对高清泰的收买,陈晚荣展现出了良好的品格,搏得人们的好感,那些原本有些观望的人也不再存此心,纷纷上前来购买。不多一会儿,就卖得只剩下三块了。
老人带着三个护卫大步而来,他慈祥和蔼,不用想都知道是一位长者。更难得的是自具一股威严,主顾们对他具有三份敬畏之心,他所到之处不用三个护卫喝斥,人们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唐朝的假期分为旬假和例假,旬假就是一月分三旬,逢旬休假一天,类似于我们现代的双休。例假就是节假日,类似于现代的五一、国庆、春节这些假日。三月三上巳节是例节,还是很重要的例假,除了留守的官员外都在休假。朝廷重臣冷不丁就会遇到,陈晚荣不用想都知道他是上位者,一点也不惊奇,笑道:“请问这位长者可是要香皂?”
陈晚荣无攀附权贵之心,不论他是哪个朝廷臣子,只当是主顾,你给钱我卖香皂就是了。
“看看。”老者拿起一块香皂,放在鼻端嗅嗅,问道:“香味不错,只是效用和胰子比起来如何?”
早就和胰子比较过了,香皂远胜,只是这话不能当着朝廷官员说。胰子是给皇帝用的,要是说胰子不如香皂,说不定会惹上麻烦,那不划算。陈晚荣笑道:“这位长者有所不知,胰子我只听说过。没见过,我们寻常百姓哪里见得到呢。”
老人打量着陈晚荣,只见陈晚荣正打量着他。目光笃定。决不是在说假话。人要是撒谎,一般不敢和人对视,即使对视也有些目光游移,老人精于此道这才盯着陈晚荣的眼睛,笑道:“胰子可不能把叫化子的衣衫洗干净,所以香皂地效用比起胰子要好些。”
这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要是给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难免不生事端,陈晚荣忙提醒道:“长者未用过香皂,还请不要匆忙下结论。”
老人微微一笑。更加亲切:“你放心,皇上还没糊涂到那种程度,断不会因这点小事治你地罪。还剩下三块,我全要了。”右手伸入怀中,半天不伸出来,脸上有些羞赧,很不好意思。
他身后三个大汉也在掏钱。就是手半天没有从怀里拿出来。很明显身上的钱不够。
陈晚荣无攀附之心,不过这老人好象长者一般。让人倍感亲切。要是自己没有看错的话,他应该是一位好官,对好官陈晚荣有着十二分地敬意,笑道:“要是长者瞧得上,就送给您。“不行,不行!”老人断然拒绝:“我忘了带钱,不要了。”
“长者事忙,一时偶忘,权且记在帐上,下次见面,长者再付给我也成。”陈晚荣对这个老人确实有好感。
陈老实对比自己大几岁地老人好感也不少:“这位大哥,您拿着吧。”
陈王氏对他同样不乏好感,也来帮腔:“是呀,拿着吧!”
老人想了一下,这才道:“既然这样,我就拿着了。我们后会有期!”转身离去。
一个壮汉拿着香皂,和另一个壮汉跟着老者去了。段辉冲陈再荣一笑,右手伸出:“兄弟,大哥要走了,来握个别。”
三个壮汉中,段辉最是出众,陈再荣早知道他是高手,早想伸量一下他,一听这话很是高兴,道:“好嘞!”右手伸出,两人握在一起。
略一握放开,两人同时开口赞道:“好力气!”段辉右掌前伸,对准陈再荣肩头拍来。陈晚荣右手食中二指指节突出,伸到段辉肩前三寸处停下来,再闪电般击出,正好打在段辉的肩窝上。与此同时,段辉右掌拍在陈再荣肩头,陈再荣站立不住,一连退出四五尺才站住。
陈老实夫妇急叫道:“再荣!”
陈再荣咬牙忍住疼,道:“爹,娘,没事。这位大哥,可否告知高姓大名?”
段辉站在当地,纹丝不动,好象打入土里的木桩一般,微微一笑道:“小兄弟,再练几年。告辞!”转身就走。
他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陈再荣还太嫩,不配知道他的名字。陈再荣如何听不出来,哈哈一笑,提醒起来:“这位大哥,要是肩头疼,千万别强撑,记得要解开看下哦!”
段辉略一晃肩头,舒服得紧,一点不适之感也没有,只当是笑话:“谢兄弟好意哦!”武人性情耿直,最看不惯的就是那种吃了亏还硬撑门面地人,段辉把陈再荣当成这种人,言来颇多讥诮。
段辉追上老人,老人问道:“怎么样?”
“只是力气大些而已。莽汉!”段辉颇有点遗憾。
老人对他的功夫很是信任,也不多说,径直往前走。过了两条街,段辉咬着牙直吸凉气,老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的肩,肩,好疼!”段辉额头上的汗珠直下。
都知道段辉是个硬汉,不要说肩疼,就是断几根肋骨也不见得会叫疼。左肩下垂,脸色铁青,额头上挂着豆大地汗珠,正咬牙强忍,这不是一个疼字说得清,应该是疼得受不了。
老人很是关心,忙道:“解开看看。”伸手就要帮段辉解衣衫,段辉忙往后退:“主人,不可,万万不可!”
脸一沉,老人略一沉吟道:“你们给解开看看。”就是他不说,两个护卫也知道该做什么,解开段辉肩头的衣衫。只见肩窝下陷,有两个清晰的指节印。段辉右手食中二指指节往下陷处一放。完全吻合。
“这是什么武功?”段辉武艺高强,见识广博,就没有见过这样地武功。很是感慨的道:“世间竟有这样地武功!我拍他一掌只用了五成力道。自以为手下留情,没想到他也是手下留情了。他要是力道用足,我这条膀子就废了。主人,我这就去找他。”
老人摇手道:“来自民间,与朝局无涉,是个可选之人。这事不急在一时。你先回去养好伤再说。今天的事儿很多,晚上还要赐宴,没有时间了。”
段辉很想去找陈再荣,听了老人地话。不得不打消这一念头:“是,主人!”三人护着老人离去。
段辉一去,陈老实夫妇忙围上来,问长问知,极尽呵护之能事,陈再荣只是给段辉一掌拍得很疼罢了,并没有受伤。陈老实夫妇这才放下心来。
望着桌上堆得象山一般地银钱。陈老实不住搓手:“晚荣,这可怎么办呢?”
两百多块香皂。每块五贯,卖了一千多贯,这钱已经是一个不小地数目了。要是一家子不尚奢华地话,足够他们吃喝一辈子了,这种美事陈老实幻想过,就没想到会成为真的,望着桌上的银钱连眼珠都不知道转动了。
这些钱有黄金,有银子,有开元通宝,不一而足,加在一起没有两百斤也差不远了,携带还真是困难,陈晚荣略一沉吟道:“搬到钱庄去换成金子。”一贯铜钱没有一斤也差不了多少,开元通宝占了很大的比例,全部换成黄金的话不过十来斤,这是一个很不错地主意。
陈晚荣仗义,够意思,马致中很是感动,忙道:“陈爷,小店还有一些存金,给您兑换,可好?”
这样当然好,只是铜钱散乱,需要清理,很费功夫,陈晚荣笑道:“马掌柜的好意我很感激,只是这些铜钱绳子也断了,不太好清理。”
“陈爷,这一点也不费事,只需要把铜钱称下重量,再除以每枚的重量,就知道有多少了。”马致中笑着给陈晚荣解释:“大唐的铜钱虽不象前朝那样以重量计价,但铜钱都有规定重量,铸造地时候不能有太大的误差。钱庄里面都是这么做的。”
这可是个好办法,陈晚荣没有理由不同意:“那就有劳马掌柜了。”
马致中叫来几个伙计,帮着把钱搬到店里,陈晚荣把金子放到一边,留了一百两银子还有几贯铜钱作为花销之用,其余全换了。
等到全部处理完一算,这次总共卖了一千三百八十五贯。这钱对于陈老实夫妇来说是个天文数字,多得难以想象,唬得嘴都合不拢了。
陈晚荣取出十两黄金,四十两银子放在马致中面前,道:“承蒙马掌柜援手,这点钱区区之数,不入马掌柜之眼,聊作谢仪,还请马掌柜笑纳。”
马致中看都没看一眼,盯着陈晚荣,滋了一声:“陈爷,您这不是拿银子砸我么?陈爷,在昨天我是想着向您捞好处,今天我没这想法。高清泰没怀好意,奔我来的,可陈爷够意思,是这个,为了我马致中受了几百两银子的损失,我要是再要您的钱我就不是人,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他说地这个是大拇指,顶呱呱地意思。
陈晚荣拒绝高清泰的高价收购不完全是为了马致中:“马掌柜,您也太高看我了,我其实很想卖。这种好事,难得遇到,我之所以没有卖也是为我着想。这买卖还得做下去,现在就做一次见利忘义地事,以后谁还会和我打交道?”
马致中可不这么看:“陈爷,您的意思我明白。您就算卖给高清泰那又怎样?有人骂您小人,能骂多久呢?顶多三五个月,过几个月还有谁记得这些事呢?您真的是这个!我在买卖场上打滚了这些年,各种嘴脸见得多了,就没有见过您这样够朋友的人!陈爷,要是您不嫌弃,我们以后做朋友,可好?”很是期待的看着陈晚荣,生怕陈晚荣不同意。
话是这么说,有些事一次都嫌多!不管马致中对别人如何。对自己还不乏真诚,陈晚荣没有理由拒绝:“要是马掌柜瞧得起在下的话。自无不可。”
“好!”马致中把钱推回到陈晚荣跟前:“陈兄弟,我比您大,托声大叫您兄弟。这钱。您收着。要是您拿要给我的话,您就拿起钱朝我这里砸。您砸了,我就收下。”指着自己地额头,很是坚决。
话都到这份上,陈晚荣哪里能坚持:“马大哥,那就小见了!”
“这就对了嘛!”马致中右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很是高兴,向前一倾,压低声音,颇有几分神秘:“陈兄弟。给您说句实话,每年三月三我的买卖都会比平时好许多,至少要好两到三成。今天地买卖比起以往的三月三又好了两三成,这都是拜您所赐呀。那些买了香皂的客人们进到店里,忙着挑选丝绸、织锦,我都卖空了。”
这种附带效果在陈晚荣地意料之中,一点也不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