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尊者道:“我根据值日神和值夜神报告:那天许多遭劫之人的头顶上,都有一股黑气上升,同时,他们祖先的鬼魂也纷纷出动,四周奔走,要想显灵相救,但被二神阻止,因此爱莫能助,只得愁眉紧皱,摇头叹息,但不在劫数之人,则头顶现出红光,二神怂恿本家祖宗显灵暗护,因此都能逢凶化吉,免遭劫难……这样看来,那批死鬼只是借手舍弟毒龙尊者以致死亡而已。”
西环当方土地道:“命中注定,倒也有点道理。当时,老汉在现场守护监视,看到有些人的头上,现出红光,但在楼厦倾覆时,不及逃避,都已陷身在内,结果,他们从残垣乱石之中被救出险,虽受损伤,却未送命……另有一个最显著的例子:当时有个吉利部落的讼师,头顶冒出黑气,毫无疑问,理该遭劫,但可能此人以前曾行一桩善事,正当那股黑气放尽,头上忽现红光的一刹那,山坡业已惊天动地似的从数十丈高处崩坍下来,百千万吨泥土乱石,直冲坡下的楼厦,顷刻之间,楼倒厦坍,碎砖残石,纷纷向那个吉利讼师当头压下。那时,亏得值夜神眼光锐利,他一看到那讼师头上忽现幻红光,知道此人阳寿未满,连忙运用神力,将压下来的碎砖残石推前三尺,因此,避过—劫,当时此人虽已受伤,但并非致命,经医治后,得庆更生……所以,现在我的看法已经改变,认定那批死鬼都不是屈死的。”
逍遥岛老土地听了西环当方上地的话,大怒道:”你的意思是否想窝里反?吃里扒外.刚才你竭力反对把那毒龙押往水国,一定要将他解赴天国,现在你说那批死鬼都不是屈死,企图为毒龙辩护,藉以减轻他的罪名……你讲话前后矛盾,存着什么心意。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竟然胡乱发言。我是本岛的总土地,不但有权纠正你的思想,而且等一会首席神探回来,如果他调查到那雨灾鬼篆中有屈死之鬼的话,我就非惩治你不可。”
西环当方土地不甘心在众神祇面前被上司斥责,不禁勃然作色,反唇相讥道:“你不要依老卖老,讲话不堪入耳……当时情况是我在现场亲眼目睹,都是事实,不像你高高在上,终日不做—事,平时只晓得吃饭睡觉,享受当地居民的香火供献,尸位素餐,等到当地出了山崩楼坍大事,你还在床上纳福,梦游乾坤,却要烦劳我来把你从熟睡中推醒,岂非笑话奇谈?……”
黄人仙大声道:“住口!不许再说下去!”
老土地还想乘机反驳,也被黄大仙喝住。
大厅里—片静寂。
过了一会,黄大仙又开始道:“郎君,刚才你说:那份雨灾鬼篆之中都非屈死之人,枉死之鬼,是抑不是?”
水上郎君道:“那不过是在下妄自推测而已,但也不敢确定。”
黄大仙道:“那么,尊驾来此的动机如何?”
水上郎君道:“毒龙尊者乃是本族之孙,他犯了罪,理应处理,至于应处何罪,在下自觉无权置喙,也不便过问,可是,在下身为龙祖之裔,对于本族子孙所犯罪行的性质,以及罪行轻重,却有询问的义务,这就是动机。”
黄大仙道:“等一会,本宫的首席神探取得报告回来,如果证明雨灾鬼篆中确有屈死之人,你是否同意我们将毒龙尊者解赴天庭?”
水上郎君道:“在下不反对,但也不赞助,固那是你们自己的主权,本人不该为毒龙说偏护的话。”
黄大仙道:“如果事实证明,雨灾鬼篆中都是命该如此,并无枉死之人,尊驾是否也不发表意见?”
水上郎君道:“那是鲤鱼门水神,浅水湾天后,巡海夜叉首领,以及八龙尊者等应该论律辩正的问题,而在下虽是龙族,却非当地神祇,所以也不便发言,以免外界物议。”
黄大仙听了,点头道:“尊驾立场正确,不愧龙裔公子……不过,我们当然也要以事论事,决不会操之过急,有失公道,何况彼此都是同僚,水陆关系密切,自应尽量把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无事。日前双方意见虽有不同,但并非完全不能协调,更不会因小忿而乱大谋,以致各趋极端。这一点,我希望在座的水陆神祇必须先要有同样心理,然后才可平心静气来讨论毒龙尊者的问题。”
水上郎君道:“大仙说得极是,在下万分佩服。”
太平山神道:“我倒并不斤斤较量于这次雨灾鬼篆中人的屈死,或非屈死的问题……”
水上郎君插嘴问道:“尊神以为人命并不重要?”
太平山神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人命案件当然重要,不过,我提出另一问题,那是比这次的雨灾鬼篆更重要到万倍。”
水上郎君哦了一声道:“请道其详。”
太平山神道:“毒龙尊者心术不正,其名犹如其心。他前后二次要夺取本岛岛底洞穴里太古蚌母的宝珠,妄图吞服,以便白日升天,成为龙仙,不但都未能得手,而且反被蚌母击伤……他又二次妄行过量之雨,都造成了本岛山坡崩陷,楼厦倒塌,许客人畜死亡的惨祸,……我是守护本岛的主要山神,他来侵犯我的地盘,职责所在,叫我怎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八十年前,他已受过了—次教训,禁闭十年,又记了大过,但还不知悔悟,现在又犯了同样的罪,这是不能饶恕的,……不仅如此,最近他更唆使其表妹九头凤儿,以色相诱惑小道士钱沅,企图从其师郝道子野仙手中,取得鹬嘴钳,钳开太古蚌母的蚌壳,以便挖取宝珠,……众所周知,本岛之所以百业兴旺,万商云集,全靠那太古蚌母的灵气在岛底保护;本岛之所以人口众多,生生不息,也全靠那太古蚌母的那颗宝珠。假如一旦那蚌珠—一号称‘东方之珠’被毒龙尊者巧取豪夺得手,蚌母必将立即遭劫,本岛也就顷刻陆沉,……珠在蚌在,珠亡蚌死,亦即蚌在岛在,蚌亡岛沉。假使本岛一旦陆沉,我们山神土地就都变成了失业的神祇,那倒是小事,试问岛上数百万生灵惨遭没顶,沉入海悔底,或葬身鱼腹,这个重大后果的责任谁能担当?”
水上郎君既惊且怒道:“可恶的毒龙,是可忍孰不可忍?在下根本不知道他竟敢如此胡天胡帝,不法妄行。……如果他真的有此事实,待我查明之后,一定要抽其龙筋,剥其龙皮,碎其龙骨……金龙,你过来!”
金龙尊者连忙站起身来,走近水上郎君身边,恭敬地道:“叔祖公有何吩咐?”
水上郎君道:“刚才太平山神所讲的话,你都听清楚吗?”
金龙尊者道:“是,听清楚。”
水上郎君道:“你没有异议吗?”
金龙尊者道:“太平山神说的都是实情。”
水上郎君声色俱厉地道:“你身为九龙之首,怎会让这毒龙的恶行发展到如此地步,事前不加阻止?”
金龙尊者跪下禀道:“侄孙等时时刻刻劝告他,要他安分守己,怎奈他阳奉阴违。怙恶不悛,暗中进行坏事,等到发觉,大错业已铸成,挽救不及……”
水上郎君接嘴道:“嘿,嘿!时时刻刻劝告……说得好听……你何为不早些将他送到南海敖钦那边去看管?”
金龙尊者叩头道,“侄孙知罪……不过,家母在飞升得道之前,最爱小弟毒龙,但深知他的龙脑里生着毒丹,担心他将来会干坏事,或遭遇劫数,所以她常常叮嘱侄孙等兄弟八人。
必须对他妥加保护,因此……因此侄孙等不忍送他到南海去。”
水上郎君道:“过去你们不忍将他押赴南海,为什么你们现在会忍心送他去呢?”
金龙尊者道:“因为送往南海比押赴天庭好……如果他到了大庭,定会被处斩刑。”
水上郎君道:“你说他的脑里生着毒丹?”
金龙尊者道:“是。”
水上郎君道:“你们何故不聘请神医为他开脑,割去毒丹?”
金龙尊者道:“为了这事,侄孙曾亲自去请天国的华陀神医,前来为小弟开脑除丹,后经华陀神医开脑。发觉脑里并无毒丹,同时他也曾为小弟检查全身,又未发现那毒丹究竟生在何处……五十年前,侄孙因公前赴天庭,顺便又请得天医星君下凡,特为小弟解毒,但他也说不出毒在哪里。前年,侄孙忽然想到了扁鹊仙师,于是又去请他前来诊治。起初仙也看不出毒丹的所在,后来经过仔细研究,终于发现了……原来他体内膏肓之间患着一个小小的毒瘤,在逐渐膨胀中,显然那毒瘤影响了他的情绪,使其脾气暴躁,精神不宁,且瘤中偶有小量毒汁渗出,促其性情改变,幻想增多……因此,他做坏事,可能就是这个缘故……据扁鹊仙师告:膏肓之间的毒瘤,神刀无法割治,仙药也属无效,惟一的办法,可请二竖持刀进入膏肓之间,将毒瘤割掉后取出,此病便可痊愈……但二竖乃是魔鬼,只会作祟,怎肯利人,何况他们形迹飘忽,到哪里去找?唉!这有什么办法呢?”
水上郎君摇头叹息道:“哦,原来仙医和神医也有束手无策,无能为力之日,反要向魔鬼求援,……不过,邀请二竖,我倒有办法。”
金龙尊者听了,大喜道:“叔祖公有办法,那是再好没有了,但不知那二竖现在何处?”
水上郎君道:“他们现居魔国,在神医子手下服务,要除毒瘤,非神医子不可,……等待我在这里的事情完毕之后,就去请他来……”
金龙尊者抢着道:“多谢叔祖公……”接着,他叩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归坐原位。
水上郎君道:“这是我义不容辞的。”
太平山神问道:“贵国神医子乃是国际杏林闻名的人物,为何豢养二竖,是否彼此……”
水上郎君接口道:“你的意思是否指彼此狼狈为奸,互相利用?”
太平山神道:“那是我—部份的意思。医者父母心,像神医子那样,岂非有失医德?”
水上郎君道:“神医子手下除了二竖之外,另蓄许多病魔,随时听其差遣调用,……当然,他能置人于死,也能使人起死为生,但事实上,他御下极严,决不纵容病魔害人,达到其先陷害,后救治,藉以勒索敛财的目的,否则他如何可称神医子,又怎能被封为野仙品级?……他的手下病魔都是健康克星,人类仇敌,那些顽黠不驯的怪物,如果没有神医子加以统领管束,世上人畜必将死亡殆尽,地府即有鬼满之患,甚至仙佛神圣也将防不胜防,影响了清洁静修,阻碍道行的进展。”
太平山神道:“哦,原来如此,但神医子豢蓄了许多病魔怪物,为何他本身不会受到害处呢?”
水上郎君道:“物以类聚,病以克愈,所谓相生相克.以毒攻毒,精通此理,万事得济……不但如此,病魔怪物,乃恶之源,若能知其恶性,加以利用,导之为善,非不可能。
譬如:二竖,本是专攻膏肓的恶魔,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但若神医子能教其侵入毒龙体内。嘱其割除膏肓之间的毒瘤,那就变成恶魔也能为善的例子了……不过,目前这事尚未实现,养恶为善,未免言之过早,但万一神医子果能妙手回春,那便是古今杏林史上的创举了。”
黄大仙听了,大笑道:“如能成为事实,天国所设立的本届混元医药奖金得主,非神医子莫属。”
巡海夜叉问道:“什么叫做混元医药奖金?”
狮子山神抢先道:“老兄久居水国,当然孤陋寡闻,不知天国的事,现在我讲给你听:
天国的混元奖金,等于地国瑞典部落的诺贝尔医药奖金,你明白吗?”
巡海夜叉摇摇头道:“什么叫做诺贝尔奖金,我也不知道。”
狮子山神大笑道:“怪不得,你的头颅双旁高耸,中间低陷,所以脑子不大灵活,什幺都不知道,……”
巡海夜叉听到狮子山神语含讽刺,不禁大怒,正待发作,但黄大仙已接嘴阻喝道,“谈正经事,不许乱讲闲话……”
于是巡海夜叉只得耐住火气,默然不语,但他的双目却发出二道碧绿的眼光,射向狮子山神,吓得后者不敢逼视,连忙缩进了头,显出畏惧的神色。
接下去,黄大仙道:“毒龙尊者患此痼疾,作恶非其本性,我们应该为他可怜,予以同情……”
黄大仙话未讲完,大仙宫正门神差前来通报道:“首席神探回来了!”
黄大仙道:“何其快也……叫他进来!”
须臾,首席神探走入大厅,向黄大仙拱手道:“卑职已顺利完成任务……”
黄大仙道:“坐着讲话。”
首席神探走回原座,先向众神权作—环揖,然后坐下,接着道:“我御风而行,进入幽冥地府,凭着水上郎君的持信,判官对我非常客气,给我种种便利,毫无阻碍,查到这次雨灾篆中的死者全是寿算已满,不是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