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没有直接拒绝,反而说出这样一番话,引得风岈心中一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来。
什么?月月居然就是解开诅咒的关键!
“你确定要救她?过了明夜子时,你和歧殿下都会性命不保……”
大祭司宛若恶梦一般的话语,在风岈的脑中回荡,转眼间他冷汗淋漓,一时竟不知怎样才好。
是啊,明天子夜就是诅咒的最后期限,死亡的阴影已经完全笼罩在他的身上……
“呜……”
就在此时,又一声女子痛苦的呻吟从结界中飘忽出来,传进了风岈的耳中,让他刹那一凛,清醒过来,大声说道:“诅咒什么的,我不在乎,把月月放出来!至于王兄,他会活下去……”
暗暗下定了决心,风岈苍白的脸上露出绝美而坚定的微笑,他面对着大祭司,一字一句的表达自己的选择:“把月月放出来!”
“孽缘啊……”
大祭司发出沉重的叹息,虽然目不视物,但是他却清楚的明白,对面的魔族王子对于那位圣皇子孙抱有何种情怀,当年死敌一般存在的子孙,居然会彼此相爱,这是命运的捉弄,还是神开的玩笑?
复杂的心绪在心中流转,面上却依旧没有半分改变,大祭司将法杖在祭坛上深深一撞,说道:“抱歉,殿下,奉我王之命,任何人不得干扰本次祭典的举行……”
无数黑色的光,在下一秒从法杖的杖首迸发出来,将整个祭坛笼罩其中,阻隔了风岈的视线,隐约间,他可以听到,黑色结界之中继续传出大祭司沙哑的吟唱,祭典依旧进行。
而伴随着他的吟唱,六芒星阵中的乌光更盛。
“父王?”
风岈不敢置信的掏了掏耳朵,正想询问或是用话语改变大祭司的行为,但是,那突兀而起的黑色结界,阻隔了他的声音和视线,他立刻明白,此时想要中止祭祀,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了!
可是此刻,他又哪里来的力量?
斑驳的蓝血在雪白的睡袍上留下印渍,全身每一根经脉,都呈现将要胀裂的剧痛,对于现在的他来讲,能够维持站立的姿势,已经是消耗了无上意志力的了不起的行为,至于再度破坏眼前的结界,进而破坏其中的六芒法阵,那可真是妄想中的妄想。
只一秒,风岈就清楚的明白自己的现状与困境,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王兄!月月要死了!”
风歧凄厉的叫喊穿透厚重的前殿门扇,进入了交战中风歧的耳中。他下意识的楞了一下,不免让文森的剑刃削去了肩头一片血肉。
随即他分辨出那是孪生弟弟的声音,立刻神色一凛,手中加紧了攻势,同时喝道:“让开!”
锵!
“夜吟”与“梦魇”对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文森突然发现剑上传递来的压力陡然增大许多,一时间手腕一颤,剑柄差点脱手而出。
“让开!”
风歧再度发出一声厉喝,竟不顾袭来的剑光足以削掉他一只臂膀,斜侧着身子,用着一命换一命的招式,瞄准文森右胸的魔核而去。
“该死!”
文森跺脚低叫,刚刚就在那接近玉石俱焚的瞬间,终究还是率先移开了剑刃,闪在一旁,而风歧就顺着他让开的那一道缝隙,撞开神殿正门进入。
当风歧踏进正殿的瞬间,就看到依靠在梁柱旁奄奄一息的弟弟,他连忙一个起落,来到他的身边。
“岈,你怎么了,还好吧?”
“咳,不要管我……月月,月月在那个里面,快救她……”
风岈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脸色越发死白泛青,蓝汪汪的血迹顺着他的嘴角,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岈,你……”
看到这一切,风歧担忧的惊叫,却被弟弟挥手打断,他边咳边说:“快啊!再不快,就来不及了!一定要把月月救出来……我没事……”
在兄长无比忧心的目光中,风岈连忙在话的最后添加了一句。
而六芒星阵中再度传出阵阵女子痛苦的呻吟,也勾起了风歧的注意。
“伟大的荣光将成为我的钥匙,开启横亘于我面前的障碍之门,无形的墙将被我击碎,真实也将出现在我眼前──结界破除!”
用夜吟在虚空中画出咒文的图形,害怕伤害到里面的月灵的风歧,并不敢强行用暴力破除结界,因而选择了常用来破除结界的咒语。
一串流光从他描画的咒文中散发,融入面前灰白的结界之中,下一秒,结界闪烁了几下,便消散无形。
毕竟,大祭司仓促设下的结界,并不足够强大。
接下来需要破除的就是六芒星阵了,风歧才要动手,文森却在此时从殿外赶了进来。
“把剑给我……”
只交会了一个目光,双子兄弟二人就明白对方心中的打算,风歧皱起了眉头,无奈的松手将爱剑交在弟弟的手中,自己赤手空拳的迎上了文森。
无视对面再度展开的战斗,风岈苦笑的将兄长的爱剑当作拐杖一般使唤,支撑起虚弱身躯,一步又一步的来到一根玉柱旁边。
他用力挥动夜吟,砸向玉柱的根部……
尽管有魔法结界的保护,但是面对曾是神剑“堕天之翼”的分身“夜吟”的攻击,玉柱发出一声吱嘎的呻吟,终于从根部出现数道裂纹,渐渐倾斜倒地。
伴随着轰然一声巨响,一根玉柱倒塌下来,落在地板之上,碎裂成数块。
玉柱顶端的彩色宝石也瞬间失去了光彩,紧接着,如同连锁一般,其余五根玉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推拉一般,一根接着一根地,倒塌在了地上,六芒星的魔法阵图从此不复存在。
终于,黑色的巨大光球闪烁了几下,化作无数的烟气,消散在了神殿的空间之中,露出了其中呆滞站立的白衣女子的身形。
祭坛之上,黑色的结界也瞬间散去,露出大祭司沧桑的容颜,他摇头叹息:“功亏一篑……”
风岈却浑然无视他的神态,拄着长剑,一瘸一拐的来到月灵的身旁,慌忙询问:“月月,你没事吧?月月?咳……”
最终,还是他一连串的咳嗽声,惊醒了月灵的神智,仿佛从一个深沉的恶梦中苏醒过来,望见风岈憔悴却又无比熟悉的容颜,瞬间,月灵突然用力推开他靠近的身躯,防卫的后退了一大步,随即,又仿佛被风岈传染一般,她按住自己的胸腹,发出剧烈的咳嗽。
“月月?你怎么了?”被对方一瞬间的反应吓倒,风岈慌忙强行压住喉中的咳嗽,追问道。
过了许久,月灵方才收住了咳嗽,恍惚的神情彻底清醒过来,她环顾四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月月,你的脖子怎么了?”
风岈仔细观察,忽然发现月灵的脖颈咽喉之处,有着一个紫红的掌印,那清晰的形状可以证明,月灵之前曾经遭受过多么接近死亡的攻击。
风岈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如果他们的行动稍迟,岂不是就只能看到月月的尸体?
“脖子?”
愕然回神,月灵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颈,那刹那间传来火辣辣的剧痛,把她惊呆了。
难道之前所遭遇的一切,不是发生过了的幻影,而是真有那位传说中的魔王出现,试图将她杀死?
“月月,是谁做的……”
话才说到了一半,风岈突然间瞄到一道蓝色的身影,伴随着寒光袭向月灵的身后,他甚至来不及发出提醒的惊呼,体内突然生出一股不知哪里来的神力,一步上前,拉住月灵的身形一转……
锋利的寒光恰好刺入了他的背脊之中,深深的……
“岈!”
月灵一声惊恐的尖叫,让大殿另一端战斗中的二人同时收手,风歧身形如电般来到近前,恰好来得及阻止那抹寒光第二次袭向月灵的攻击。
“你疯了!”
风歧狠狠的将蓝凤的身躯甩在一旁的梁柱之上,剧烈的撞击,立刻让她一口绿血喷在地上。
此时,风歧方才回神看去,却看到了让他撕心裂肺的一幕!
他一向爱护的弟弟,如同破碎的布偶,没有生气的躺在了月灵的怀中,一头本该如阳光般灿烂的金发,沾满了泥泞和血污,披散在身畔四周,最最醒目和刺眼的,要属从他微启的唇瓣之间蜂拥而出的、无数的深蓝血液……
“岈!”
刹那之间,风歧感到自己的魔核都要因为心痛而停止跳动。
“哈哈,哈哈……报应,报应……”
此时此刻,却有一人突然爆发出无比疯狂的笑声,月灵惊愕抬头,望见大笑之人,正是之前行凶的妖族公主蓝凤。
蓦然,月灵将怀中的风岈轻轻交给风歧,手中金光流转,出现金色长剑,一步步走去。
“报应是什么意思?”
月灵的眼中凝聚着风暴,声音冷若寒冰。
“那是害死我王兄的报应,算你命大,我本想也杀了她最爱的人,让她一生痛苦,不过,现在这种结果也不错……”
随意的抹去唇瓣的血迹,蓝凤妖媚的狂笑,她站起身来面对月灵的杀气,却没有丝毫的惧怕,毕竟在她心中,月灵不过是草虫般无能的人类。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从头到尾都误会了,杀死她兄长蓝洛之人并不是风岈,而是月灵!
面对月灵的剑光,蓝凤高傲的笑着,手腕挥动,曾在人界出现的杀死无数赏金猎人的蓝光异兽,再次出现在她的四周,发出狰狞的嘶吼,争相扑向月灵,准备在第一时间将她撕得粉碎。
然而,此刻的月灵,神情却没有半分的胆怯与动摇,一剑刺去的手臂,就连最细微的震颤都没有发生,剑尖稳稳的向着目标而去。
这一剑,是月灵学会用剑以来,使出的最为绝妙的一剑,那轰然而起的强烈恨意和杀气,让她把所有精、气、神都集中在这一剑的瞬间,体内充溢的火元素同时冲入剑中,在金色的剑刃外缘形成一层白焰的环绕,而这霎时出现的白色焰光,更是为这一剑增添了数倍的杀伤力……
于是,在蓝凤的轻敌之下,在蓝色异兽距离月灵还有三寸距离时,这一剑毫无阻碍的,插入了她妖族的要害“妖魄”之中。
“报应吗?那你也该去死……”
一字一句的说着,月灵的脸颊两旁流淌下两道斑驳的泪痕,她无视蓝凤惊恐的神情,将刺入对方体内的长剑用力一绞,蓝凤的妖魄瞬间被绞得粉碎,来不及发出垂死的悲鸣,她便化作光与微尘,消散在空间之中。
此时,另一端,风岈苏醒过来,强忍住剧痛,向着月灵望来。
风歧明白他的心意,连忙出声唤道:“月,岈醒了……”
月灵浑身一震,下一刻,她出现在他的身旁,伸手握住风岈冰冷的手掌,终于忍不住呜咽的说道:“你何苦啊……”
“月月,你没事……没事就好……咳……不要为我伤心,我本来日子就该到了,我用过了那个魔法后,本就活不长了……能……能够再救你一次,是我的幸福……”
胸口被大片的蓝血浸染得斑驳,风岈似乎用尽最后的生命力挣扎着说道,当他说到某个魔法的时候,风歧突然一震,想起了什么,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不会是用了『月魂』吧?”
风岈微笑着点了点头,风歧立刻反应过来,怪不得如此虚弱的弟弟,哪里来的力量打破神殿结界……
所谓“月魂”,是属于魔族贵族的禁忌魔法之一,以自身生命力为祭品,召唤祖先的魂灵,借取月亮的力量。
凡是使用这个魔法的魔族贵族,都会在瞬间得到超越自身实力十倍的力量,但是在使用过后的数日,必然会因为生命耗损殆尽而死亡,因此,“月魂”又被称为死亡魔法。
“岈,你怎么这么傻呢?”
怪不得当风歧想要以灌输魔力能量来修补弟弟破损的身体时,却发现无论多少能量,都无法愈合风岈破损的经脉和伤口,甚至就连止血也无法做到,这分明就是生命能量流失过度的现象。
“咳,没关系啦,我本来就是傻瓜,王兄,抱歉,我要先走了,你要连我的一份一起活下去哟……你不需要因为顾忌我而放开自己的幸福,咳……王兄,答应我,你要幸福……”
本该准备好由风歧来说的辞世话语,现在却由风岈说了出来。
风岈挣扎着伸手摸去,摘掉了风歧终年挂在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英俊容颜。
“呵,我就知道,就算变化,你还是我的半身不是吗……以后想我的时候,照镜子就好……”
得意的笑着,风岈偏过头来,透过冰冷的手指感受到了月灵掌心的温暖,他对她说:“月月,我本来很伤心……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咳,不过我现在却为此感到开心,这样,你就不会伤心了……”
“笨蛋!谁说我不会伤心!谁说我不喜欢你!我最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