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剑雨楼重地,他也只在成名之后才去过那么一两次。
这年轻人,胆子倒是比我大。
“他妈的,这酒怎么越喝越有劲?”喝着酒的左问天忽然低低骂了一句。
他抬着头,看着西山,握紧了他有力的拳头。
……
……
夜幕是什么时候降临的,风神秀已记不清楚。
当他看到夜空之中,璀璨星辰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夜晚的到来。
星辰那么美丽,悬挂在天空之上。那么中天悬着的剑呢?那又会是怎样的情景?想到深处,他的步伐不禁慢了一些。
现在的他,已走进了一处小巷,小巷尽头是一户人家。
高门大院,清幽孤绝。
这处小巷,本没有行人。
然而,风神秀却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一个女人。
一个戴着蝴蝶面具的女人。
然而她的眼睛和嘴唇却露在外面。
他盯着她看。
那女人看着风神秀,漆黑的瞳孔眨了眨:“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这个声音,动听极了。
风神秀听着这个声音,忽然想起消失了的陆葳蕤,然而,他却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女人不是陆葳蕤,因为他早已对她的气息熟悉到了骨子里,除非她换了自己的味道,否则她绝不会是这个人。
所以他只好笑了笑,有正事的时候,跟女孩子闲聊就太过分了些。
笑过之后,他就走了。
那个戴着面具的女孩看着他走,走得很远很远。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除了她自己。
她也看着小巷尽头的那户人家,心里说道:你要是想进去,又何必绕远路呢?
……
……
兜兜转转,风神秀看了眼四周,确定无疑之后,一跃进入了那个大院。
三三两两建筑,稀稀疏疏灯火。
风神秀转到一处有灯火的房间,往里一看,发现里面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人,这人正是顾惜音。
他正一个人下着棋。
再转过一个拐角,风神秀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铃音。
是风铃的声音。
他面色一喜,风铃声果然又响起。
这绝不是偶然,那间房子里肯定住着顾朝雨。
迄今为止,能让风铃声响起的,只有两个人,顾朝雨和陆葳蕤,后者这个时候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他一直思考,风铃的怪异,经过种种推断,他认为这和饮醉刀的来历有关,他得到这把刀已经很久了,却从不知道这把刀的秘密,现在,这把刀也许还跟天香楼、剑雨楼有关联,这怎么不让他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一阵阵风铃声,不住的传出。
有人听见了,也有人没听见。
第四十一章:江山饮醉,公子惜音(中)
屋子里陈设极为简单,一张简单的床,一张圆桌,桌上摆放着一把形式古雅的剑,桌旁有一个很大的浴桶。
里面漂浮着粉白色的鲜花。
此刻正有人舒舒服服地躺在温暖的水里。
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顾朝雨现在乖乖地伏在边上,好似在享受着背后那个戴着蝴蝶面具的女人的抚摸,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柔情的手掠过白皙细腻的肌肤,氤氲的水汽半遮半掩着身体,朦胧似幻,妙不可言。
所以他醉了,然而就在他将沉醉的那一刻,他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风铃声。
蝴蝶面具下的美人把青葱的手指放在顾朝雨的嘴唇边上,另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背上,曼声道:“雨公子,等会儿可就有人来了。”
顾朝雨已不能说话,他感受到一股奇特的内力在体内游动着,与此同时,一股奇妙的香味缭绕,若不是那清晰的铃音,他早已完全被那人所控制。
他不禁骇然,这个神秘女人究竟是谁?自己似乎毫无反抗的能力。
就在这个时候,风铃声近了,仿佛就是在你的耳边响起。
剑雨楼内刮着细腻连绵的风。
风中走来一个人。
那人带着刀,然后,进了屋子。
风神秀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嘴巴张得简直比当年被醉僧师父塞了三个鸡蛋还要大。他绝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见到这样的一幕场景。
堂堂雨公子居然会和一位来历不明的女人在同一个浴桶里洗澡,传出去,岂非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更令他惊讶的是,顾朝雨飘散着的头发,和水面上的显出的晶莹、几乎毫无瑕疵的胴体,竟似比女人还要像一个女人。
风神秀仿佛看得呆了,痴痴道:“我倒是想收回我当初的话了。”
“哼,”清脆的娇哼声忽然传来,戴着蝴蝶面具的女人说的:“你要是再多看一眼,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你要挖我的眼睛?”风神秀似乎此时才发现这个女人正是他在巷口碰到的奇怪女子,他接着说道:“难道一个男人看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体,还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此时无法说话的顾朝雨,双颊已飞上两抹彩霞,他现在是又羞又恼了。
那女子娇笑一声:“因为他现在是我的。”
话音还未落,她就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
风神秀在叹息。
铃音在叹息。
然而,有剑行于音尘之间。
隐隐约约,有细细的雨滴落在人的耳边,落在人的心上。
小楼一夜听春雨。
这春雨,并非是真正的雨。
而是水,女人身上滑落的水。
蝴蝶女子惊讶地看着轻纱遮体,曲线玲珑,妙曼无双的人从浴桶中飞起,手持着名剑穿行在狭小的空间里,剑上泛着氤氲魅惑的水。
一滴一滴,从光洁的身上,从锋利的剑上,缓缓滑落。
剑上透着寒气。
一息,两息,风神秀仍在叹息,然后,他出刀。
刀光温柔,柔和的就像是一阵拂面的微风。
蝴蝶女子眼中映着的这把刀,垂落在她的心上,似乎泛起无尽涟漪。故而她惊讶,她惊讶于风神秀的刀法,她本以为她已足够了解他,如今看来,却是看得不够。
顾朝雨的身体已在颤抖,若单单是那个蝴蝶女子在这里,他还能忍受,可现在,却是风神秀这样的男人也在。
所以他冲破背后女子的封印,所以他使出了有生以来最强的剑。
听春雨。
女人身上的雨。
然而,风神秀看的却不是顾朝雨,而是戴着蝴蝶面具的女人。
刀与剑,轻轻相碰,然后分离。
只这一瞬,顾朝雨红着的脸便已泛白,他似乎已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感觉不到手中剑的存在。
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妖冶而幽魅。
顾朝雨看呆了这式刀光,风神秀看着浴桶中蝴蝶女子,蝴蝶女子看呆了顾朝雨轻纱下的身子。
他们看了很久很久。
不知道什么时候,铃声又响起。
顾朝雨不禁喃喃道:“这刀,这人……”
风神秀看了一眼他,苦笑道:“这一刀,叫温柔,我以为你不会中刀,现在我知道,我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顾朝雨闻言脸色一白,此时的他似乎才发现,自己的真正身份已被面前的男子识破了,他不禁恼怒地看着还躺在浴桶中的那个女子。
蝴蝶女子轻轻笑,她盯着风神秀的眼睛:“方才那一刀,你说,是温柔?”
风神秀道:“是。”
她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顾朝雨,说道:“好刀。”
风神秀苦笑说道:“每个见识过它的女人,都说是好刀。你当然是个女人。”
听到他的这句话,蝴蝶女子忽然收起了笑容,说道:“可惜的是,你带来了一阵铃声。”
一语落下,风神秀正奇怪着,忽然感觉到一阵阵的劲气透过很短的距离,瞬息之间,迫到他的身前,他不禁面色一变,这股力量竟是古怪异常,仿佛要直进入人的肌肤穴窍之内。急切间,他连忙后退,欲躲开这一招。
想法很好,然而蝴蝶女子却并没有放弃,只见她犹若鬼魅一般,径直穿过浴桶,一瞬间就到了风神秀的面前。
然后她出掌,掌上泛着迷离的香。
电光火石之间,风神秀脚步微点,眼睛瞥向门口,心下有了主意。他少见的出掌相对,“啪”的一声轻响,风神秀在那人掌劲的余威下,人似劲风,一掠而出。
蝴蝶女子看着远去的身影,然后走到顾朝雨的身前,说道:“你说,他能走出剑雨楼吗?”
顾朝雨没有说话,他只盯着眼前的女子,盯得她不禁身体都起了反应。
蝴蝶女子轻轻抹去他唇角的血,美丽的手指抵在他的下巴上,含笑说道:“雨公子,你要真是个男人,就好了。”
她拉着顾朝雨的手,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现在,该是你为我解惑的时候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剑雨楼内,几道破空声响传出,谁都能想到,风神秀已经被发现了。
门外也适时传来一阵问候。
“公子,您没事吧?”
顾朝雨回答道:“我没事,下去吧。”
那人告退一声,脚步渐渐远去。
顾朝雨收起剑,看着这个带着蝴蝶面具的女人,问道:“你究竟是谁?”
后者漫步走到颇大的浴桶边,温暖的水划过指尖,几朵花瓣便静静躺在她的小手上。
“我只不过是一只游离在花之世界的蝴蝶罢了。”
“这只蝴蝶,你说美吗?”她对着顾朝雨的耳垂,吐息如兰。
……
……
深夜,凉月,黑影,纵横。
风神秀一个人逃跑。
他不得不逃,因为他知道,剑雨楼虽然不会拿他怎么样,但是,顾朝雨,却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所以他,只好逃,逃得飞快。
月夜下的影子,穿梭在黑暗与光明的边界。
渐渐地,只有风和音乐。
风神秀的轻功已足够好,然而后面的那人竟也不遑多让,依旧死死地,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一点儿也不含糊。
他的脸色已发苦,他知道,这样无止境的奔驰,就算你的轻功绝顶,就算你的内力冠绝天下,你又能以最巅峰的速度跑多久?
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
风神秀心下计较着,不知不觉依旧跑着。
忽然间,他停下,他盯着不远处的一颗古树,古树在月下,如一条悠扬的魅影。
一声轻轻地咳嗽,仿佛来自极远之处,又仿佛从你的心头响起。
然后,他看到一个人。
一个面色苍白,偶尔咳嗽的白衣人。
他的身体也许不好,但他的轻功,在天下绝对可以排得上号,甚至要比风神秀还要强上一些。
他看着风神秀,风神秀也在看着他。他一向是个文雅的人,可是这个时候,风神秀却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一丝愤怒。
那种愤怒,可以把一切都化为尘埃。
这种力量强大,独特,久远,好像与生俱来。
因为,这种力量,来自于人的内心。
顾惜音手上拿着剑。
风神秀刀上的风铃还在响。
顾惜音听着这声音,看着他说道:“刚刚的人,是你?”
风神秀苦笑道:“是。”
顾惜音又说:“你进了朝雨的房间?”
风神秀道:“不错。”
顾惜音沉默半晌,开口道:“你看到了什么?”
风神秀呆了半晌,呢喃道:“我什么都没看到。”可他说话的当口儿,脸竟已红了起来。
顾惜音不再说话,因为他已拔出了剑。
风神秀连忙开口:“顾公子,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然而顾惜音的剑已出鞘,剑光折射着星,折射着人。
风神秀面色一变,他知道,这场架已非打不可,谁让他看了顾朝雨的身子,还跑得这么快呢。
所以他拔刀,刀光迷蒙,一点也不温柔。
黑夜中,除了黯淡的月,灿烂的星,还有谁,见证着这场意料之外的决斗?
唯有那阵阵微风,袅袅铃音,绕梁不绝。
第四十二章:江山饮醉,公子惜音(下)
古树,幽影,寒风,冷月。
剑已出鞘,带着神秘的音。
轻柔的身体飘飞盘旋,顾惜音的人似乎不见了,只有光影,和着一阵诡秘的乐声。
剑曲——离弦。
手指拨弄的琴弦,成了寒冷的剑,在凄凄惨惨的秋月里,仿佛带着必杀的情绪。
顾惜音出剑极快,快得连风神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到自己身边,他什么时候会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故而,风神秀横刀于前,闭着眼睛。既然看不真切,那就好好听着,听风,听雨,听那人的剑。
就在这个时候,仿佛鬼使神差一般,他忽然往左斜挥出一刀,只听“铿”的一声脆响,刀与剑刹那之间相交。
“嗯?”
风神秀轻咦一声,心下大惑,因为他在剑中并未感受到多强的力量,反而,要比他弱上不止一筹。
思绪如电光,瞬息千里,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