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就定了下来。
祈氏便道:“夫人罚得公道。”
“哦!”雨澜拖长了声音,淡笑着道:“那么说你是认罚了?”
“奴婢认罚!”
雨澜道:“我对妹妹稍加薄惩,只是惩前毖后的意思!既然你已认罚了,我便问你一句,我为何罚你?”
祈氏被她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得有点发蒙,“这……”
雨澜道:“怎么,难道你竟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才被罚的?或者你的意思是,王爷叫你来找我领罚,是王爷错了?”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祈氏哪里还敢说是王爷的不是,只得不情不愿地答道:“是奴婢冒失,冲撞了夫人!”
雨澜脸上挂起了胜利者的笑容:“不错,便是这一条。其实妹妹冲撞了我,本也没什么,我也不是那等小气的人,只是咱们这里毕竟是王府,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是人人都像妹妹这般,不分尊卑,那咱们王府岂不是乱套了!你既然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便回去好好反省,切不可下回再犯。犯一次错,我可以念在妹妹只是初犯,咱们又有姐妹情分在,从轻发落了,若是再犯一次,那我也没有办法,只好请出家法来了。”
祈氏被这通大道理压下来,脸色阵红阵白的,心里憋了一股火气,好半天才道:“奴婢记下了。夫人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这便告退了!”
雨澜却不肯放过她,摆摆手道:“慢着!”
祈氏只得问道:“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雨澜笑得十分和蔼:“还有件事要问问妹妹,咱们府里,管刑罚的是哪位嬷嬷?”
祈氏以为她要侮辱自己,额头上青筋暴起。雨澜不慌不忙等着她开口。祈氏最后道:“管刑罚的是李妈妈!”
雨澜就对一旁的丫鬟道:“既然如此,晓月明日便去知会李妈妈一声。切莫忘了这一节。”犯了错自然要知会李妈妈一声,祈氏虽然恼羞成怒,却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件事要知会妹妹一声。王爷今日回门的时候跟我说起,明日便要将内院的府务交给我打理,有些规矩还是需要改一改的。从今以后咱们府里不论谁犯了错,我都会叫李妈妈记录在档,什么时间,因为什么事由,要一一记录在案,这样有挡可查,以防同样的错误,有人犯第二次第三次。那个时候我狠狠处罚也便有了依据。妹妹是我接管府务以来第一个受罚的,所以明天还要请妹妹去一趟李妈妈那里,摁个手印才是。”
祈氏听了这一番话,简直气得七窍生烟,若是真按她说得这样做了。自己在那个什么错误档案上按了手印,那可真就颜面扫地了。这新夫人太厉害了,不但给她扣了一顶冲撞夫人的大帽子,还将她的把柄变成白纸黑字捏在手里,以后但凡她再有一点错,也能数罪并罚,叫别人说不出个不字来。
还以为能在这一阵中胜出,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一败涂地了。
祈氏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竟然变得这样不利于她了。她情急之下不由道:“你处事不公,你看人下菜碟儿!你是故意针对我!我不服!”
雨澜脸色一沉:“祈侧妃慎言!你有错,你又承认了错误,也愿意领罚,这都是你刚才自己说的。满屋子的丫鬟都在场,人人都听得清楚。”她刚才故意把秋绫和秋红也喊进了屋里来侍候,等得就是现在。
“……我不过是将你认错的形式从口头变成书面而已,我哪里就看人下菜碟儿,哪里就针对你了!”
祈氏自知辩不过她,脸上已经冒汗了。“叫犯错的人都来签字画押,府里哪里有这样的规矩?”
雨澜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道:“我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处置后宅事务天经地义。这条规矩本就合乎情理,就算府里原来没有这条规矩,我愿加便加,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妹妹本是聪明人,这些道理,不用我再给你讲一遍了吧!”
祈氏脸上阵红阵白,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184章 一八四
祈氏走了;雨澜继续在屋子里剥荔枝吃。北京这种地方,距离岭南十万八千里;那时候又没有空运;又缺乏保鲜的技术,新鲜的荔枝十分难得;没猜错的话肯定都是贡品。反正在杨府的时候;她是从来没有吃过。
晓玉想要剥给她吃;却叫雨澜拒绝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己剥的比别人剥的要好吃。
一盘子荔枝很看就叫她吃掉了一半;雨澜正要叫丫鬟打水进来净手,她刚才剥了满手的汁水。
叶邑辰回来了。
“回来了?前边的事儿忙完了?”雨澜起身迎他,满手的汁水淋漓,也不好服侍他换衣服。叶邑辰便叫了秋绫和秋红进来;去屏风后头换了一身宝蓝色的常服走出来。
趁着这阵子功夫雨澜叫晓月打了热水进来洗干净手了。叶邑辰在椅子上坐下,还是刚才那个话题:“你喜欢荔枝?”
雨澜点点头:“喜欢。”凡是水果她几乎没有不喜欢的。雨澜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忍不住问:“这是……贡品?”
叶邑辰点头:“若是觉得好吃,再叫内务府送些过来!”
“荔枝很容易腐坏,不好保存,内务府也没有存货吧?”
叶邑辰毫不在乎地道:“叫人从岭南快马运过来就是了!”
“啊?”雨澜不由不想起杨贵妃。“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怎么着自己有一天也能有杨贵妃这样的待遇?雨澜真是既荣幸又惊悚!
“算了算了!太劳民伤财了!”她连连摆手,这个世界的历史没有唐朝,她还是别和杨贵妃抢这份殊荣了。
叶邑辰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本王一句话的事儿。内务府只有比咱们更高兴的!”内务府最是习惯了拜高踩地,叶邑辰炙手可热,里边的官员正发愁没有机会巴结他这位王爷呢,叶邑辰肯和他们提要求,他们不知道要怎么高兴呢。
雨澜一直听人家说王爷权势熏天,今天算是真正了解了什么叫“权势熏天”了。不过真要那样,那荔枝吃得也就太有心理压力了。
雨澜赶紧亲自剥了一颗荔枝塞进叶邑辰嘴里,好把这个话题打断。
叶邑辰就着她的手吃了一颗,雨澜再剥,他便阻止道:“别剥了,爷不爱吃这些东西!”
“您……不爱吃?”雨澜脸上的表情比知道他有妾室通房还要不可置信。这个时候又没有防腐剂,都是纯天然的,这荔枝简直好吃惨了。您怎么会不爱吃呢?
叶邑辰神色淡淡地道:“爷嫌麻烦!”
这算是什么理由,雨澜觉得男人的脑回路真是让她完全不能理解。后来才知道叶邑辰连西瓜都不爱吃,原因是……吐籽麻烦。雨澜知道后囧了好久。
既然王爷说他不爱吃,雨澜就叫人把荔枝撤下去了。晓月递了湿毛巾,雨澜擦了手,叶邑辰便问:“祈氏刚才又来了?”
雨澜知道这府里的事瞒不过他,却没想到他知道得这么快。她却不知道这是王爷打仗打出来的职业病,总想把所有的局势掌控在手中。
雨澜本来也没想瞒着他,就笑着说道:“正要说给您听!”就把祈氏的来意和自己的处置方法详细和他说了。
说完,雨澜住了口,等着他来评判。
谁知叶邑辰点点头道:“内宅的事本来就该你做主,你看着办就成了。你也不用事事都与我说!”
你就这么相信我?就不怕我把后院搞得鸡犬不宁?不过他说了不干涉自己正妻的权力,雨澜只有更高兴。
叶邑辰又道:“明天我带你见见大嬷嬷,叫她把府里内务转交给你。大嬷嬷年纪大了,早就想回老家含饴弄孙了,昨日便与我说了这事儿。”
雨澜对于王府里的大嬷嬷早有耳闻。按说这府里的没有王妃,管家的权力应该是由侧妃祈氏把持的,但实际上却并不是这样,雨澜现在已经知道,王府内院的事情,现在是由大嬷嬷打理,叶邑辰的通房丫头红袖协理。
看来叶邑辰虽然碍于白家的情面,给了祈氏足够的尊荣体面,却不愿把所有的好处全都给了白家。他对白家虽有愧疚之情,却也不是没有防范之意。
大嬷嬷是叶邑辰的奶娘,是叶邑辰的生母懿贵妃赏给他的。从小把叶邑辰奶大,有点类似雨澜和钱妈妈的关系。叶邑辰对她十分敬重。娶了白氏之后,大嬷嬷便求了叶邑辰的恩典回河北老家养老去了。谁知白氏英年早逝,府里没有合适的管家人选,叶邑辰便又把大嬷嬷请了回来。
王府里千头万绪等着雨澜去梳理,京西思过堂主持室里,慧净师太正在虔心念经,一个小尼姑悄悄推门走了进来。慧净就停了下来,问道:“什么事?”她念经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小尼姑这个时候找她就说明是有事了。
小尼姑先打了一个稽首,恭敬说道:“宫里来了一位公公,说是要见杨五姑娘!咱们叫不叫见,请主持示下!”这所庵堂专门收留大户人家犯了过错的女眷,庵堂内门禁森严,进来了就一般很难出去,一般只有固定的日子才会叫家人探视。
今天可不是探视的日子!何况这位宫里出来的公公上次已经不是第一次探视杨五姑娘了。主持已经为她破过一次例了。
所以小尼姑才要来禀告主持。
慧净问了一声:“他可曾带了哪位贵人的帖子或者信物?”
那小尼姑道:“那人拿了一块乌木腰牌,上头有‘毓庆宫’三个字!”
慧净身子一抖,“毓庆宫”三个字代表了什么意思小尼姑不懂,她却懂得。慧净能在京师开办这样一座庵堂,自然是极有能量,且在高门贵族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再借一百个胆子给她,她也不敢得罪当今太子。
这杨五姑娘究竟犯了什么错,竟被送到了这里,而且她又是怎么和太子搭上界的?慧净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好半天她才平静了一下心情,道:“带着他去见杨姑娘吧!还有,你去知会慧能一声,以后不要再给杨姑娘派重活了。”
小尼姑答应一声躬身出去。不一会就带着那太监进了雨霞的房间,太监随手给了她一粒金豆子算是赏钱。小尼姑高高兴兴地回了,自去慧能处传话不提。
雨霞身穿缁衣,正跪在佛前拣佛豆!她是带发修行,头发只是随便挽了一个纂儿,上头连一个最简单的钗环都没有——不是她故意打扮得如此素净,实在是庵堂里不许这些犯了错的女眷佩戴首饰!
到了思过堂不过短短数月,雨霞原本就很瘦的身体又瘦了一圈。缁衣穿在他的身上也就越发显得宽大了。
见到了那个太监就像是见到救星一样,一下子就扑了过来:“王公公!我可算把您给盼来了?可是太子爷已经和祖父说好了,这就接我出去?”说着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这倒不是她在演戏。她从小娇生惯养,这庵堂里却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参加体力劳动,里头的师傅们极为严厉,动辄就会体罚。她在这里简直度日如年,如何不盼着早日出去。
王公公见她虽然哭得梨花带雨,却是眉目如画,自有一股楚楚动人的风情在那里,就连他这切了的,见到她的样子都忍不住心中一荡,不由暗暗点头。这老杨家还真是盛产美女,这位五小姐比之太子妃也不遑多让,风情甚至更胜一分,难怪太子殿下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不过听说杨家的七姑娘容貌更胜一筹,如今已经嫁入了晋王府,成了亲王正妃。
看见雨霞这番样子,他不由心生怜悯,却也只能道:“杨姑娘,太子爷叫我过来瞧瞧您!”
是“瞧瞧您“而不是“接您回去”,这里边的差距雨霞一听就听了出来。她不由大失所望,哭道:“太子爷没有和您说,什么时候接我回去吗?”不等王公公答话,她已经屈膝跪了下来:“王公公,我知道您是太子爷身边有体面的公公,求求您无论如何帮我在太子爷跟前求求情,这里我真是一天也熬不下去了。等我得脱了苦海,我一定不忘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加倍报答您!”说着就要给王公公磕头。
王公公连忙伸手去扶:“哎呦我的姑娘!您是太子爷的人,我怎么敢受您的礼,快起来快起来!”雨霞到底给他磕了一头,才被他扶起来。
王公公道:“太子爷也是惦着您呢!要不然也不会叫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看您。只是太子爷说杨老太爷十分固执,现在火气还没消呢。接您出去如今还不是时候,请您在这里安心等着。一有机会,他一定把您接到毓庆宫去享福!”
雨霞泪如雨下:“安心等着,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是当朝太子,说句话就是金口玉言,谁还敢不放我出去呢?”
王公公道:“要是有那么简单,太子爷这话早就说了!”他也十分无奈,心想太子爷不想得罪杨老太爷,一直不愿开口,可又舍不下这